說起來這楊度還真不是個一般人物。
楊度,字皙子,湖南湘潭人,是當世大儒王闓運的得意門生,醉心於帝王之學,當年戊戌變法時“六君子”中的劉光第、楊銳都是他的同門師兄,戊戌變法之前,譚嗣同、唐才常等人在長沙舉辦時務學堂,楊度亦曾入堂聽課,從此與“維新”結下不解之緣。
光緒十九年,楊度考中舉人,但之後屢試不第,庚子年後,求變心切,於是自費留學日本,直到光緒二十九年,朝廷舉辦經濟特科,楊度回國應試,得以高中一甲第二名,排在他前頭的是梁士詒,由於“維新亂黨”的魁首康有為原名康祖詒,當慈禧詢問軍機大臣這個一甲第一名的狀元公是什麽來曆時,那位軍機大臣為了交差,隻好胡說梁士詒是梁啟超的親戚,而且名字最後一個字與康有為一樣,所謂“梁頭康尾”,必非好人,結果慈禧震怒,下令查辦閱卷大臣,取消眾人功名,如此一來,楊度的“榜眼”是做不成了,而且由於他曾上過時務學堂,是譚嗣同、唐才常等人的學生,朝廷要嚴辦“亂黨餘孽”,楊度心灰意冷,淡了功名之心,隨即再次東渡日本,繼續學業。
在日本留學期間,楊度先後結識了梁啟超、黃興、汪兆銘、蔡鍔等人,思想變得愈發激進,雖不讚成同盟會的革命主張,但也不滿君權統治,開始認真研究君主立憲。清廷宣布“預備立憲”,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五大臣走馬觀花,又對憲政一竅不通,自然寫不出考察報告,無奈之下隻好派隨員熊希齡赴日本向楊度求助,楊度也不客氣,拉來“亂黨魁首”梁啟超一起寫,之後,一份周詳妥帖的憲政考察報告就擺在了慈禧的禦案上,所以,清廷立憲新政的指導原則實際上是兩個“亂黨”寫的,這個秘密官場上眾人皆知,惟獨慈禧被蒙在鼓裏。
楊度也借此而聲名大振,被人譽為“君憲旗手”,他的大名很快傳到主持新政的袁世凱耳朵裏,一心想靠憲政限製君權的袁世凱有心收納此人,便聯絡張之洞聯名會奏,保舉楊度為四品京堂,任憲政編查館提調,在王府裏給旗人親貴講授君主立憲的好處,後來袁世凱更是將他延入幕中,禮賢下士,傾心結納,楊度感激莫名,士為知己者死,從此便成了袁世凱的左膀右臂,袁世凱總督直隸行省時所舉辦的新政措施多半出自他手。
前幾年袁世凱被迫辭官歸鄉,這楊度本要與他一同辭退。卻被老袁勸了下來。開玩笑,他並不是真心要徹底退出官場,自然希望在京城內還有他之眼線。當時已經憑借著出色的口才在攝政王載灃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楊度便入了他的眼,當時他雖跟那慶親王乃是利益同盟,但是旗人的本質他比誰都更清楚,一旦他短時間之內不能複出,那麽他早年苦心經營的利益集團則可能瞬間分崩離析,因此他卻不敢完全指望慶親王奕劻!
不得不說,他這棋子走得夠妙!
後來的種種跡象都證明了,慶親王奕劻果然很快便忘卻了他這個曾經最好的利益合作夥伴,轉而開始扶持起了小皇帝,借助著德隆太後之勢,加上他的慶親王身份,依舊是混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還記得他的存在。
反倒是並不是他之心腹的楊度,這幾年留在京城兢兢業業,不但為他發展了不少的新關係網,還攀上了攝政王的高枝,更是在後來的皇族內閣內任了統計局局長,在京城混得好不風光。要說這楊度卻也是一個忠君之人,初時他一心以為袁世凱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日後定能成就無量偉業,說不得他也能因此做個‘帝王之師’,也正是因為這種執著,在袁世凱失勢之後的幾年間,每年他都不忘記派人送些錢財過去孝敬袁世凱,並且為他複出上下奔走,搜索京城內的情報。
這些袁世凱都看在心中,對他,某種意義上來講,袁世凱比身邊的所有人都信任。
“袁公看來對於皙子此番來意已經了然與胸了!嗬嗬!”
這楊度到底是一妙人,他在袁世凱麵前很懂得分寸,跟阮、尹二人見過禮之後,略有些玩世不恭的說道。
袁世凱麵上苦笑,伸手指了指他,搖了搖頭,“你啊...算了,佩芝你也起來吧。我已經知道你們今天的來意了。雲台尚且年幼,你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有些事情,你我明白就行,說不得,也做不得!”
“謝過袁公!”
見他麵上真的沒有生氣的意思,那尹銘綬方才起身見了一禮,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楊度在一旁隻笑不語,像是在等待一般。袁世凱不開口,阮、尹二人知道自己私自聯係大公子犯了袁世凱的忌諱,因此這時也不好開口,直到好一陣門被推開之後,袁克定走了進來,屋內方才複又有了聲響。
瞧見袁克定走了進來,袁世凱冷哼一聲,“雲台,為父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這次你怎麽這般糊塗,險些釀成大禍你可知道!”
袁克定一見他發怒,頓時跪了下來,道:“爹,您交代的事情,雲台正在辦。您放心,這段時間來雲台一直跟那汪兆銘打交道,發現他並不似表麵上那般視死如歸...他已經牢中被關了一年有餘,雲台不過多探訪了他幾日,昨天暗示他的時候,卻發現他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以我猜測要拉攏他卻並不困難!”
這袁克定雖說心氣身高,不過到底自打小就跟在老袁身邊,官場的條條道道見得多了,一腔心計雖然比不得其父,卻也學了幾分。前幾日袁世凱抵京之後不久,天下局勢風起雲湧,變局之快,甚至連袁世凱自己都沒料到。短短不過幾日的時間,連原本他以為穩固的河南、直隸等地都鬧起了兵亂來。甚至眼看著就要打到京城來了!
失去了三年的權勢,如今才一複出就遇到這樣的事情。袁世凱自然心中不願,不過他到底乃是當世梟雄,眼光何其毒辣,已經從種種之中瞧出了,這大清帝國隻怕真是走到盡頭了!南方戰局不利,大清國幾乎丟光了長江以南的所有富庶省份,偏偏得去的還是他最頭痛的革命黨,眼看著亂黨勢力一天天壯大,就要追趕上清廷跟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了,這些日子來每日對著從直隸、河南、山西甚至南方各省發來的電報,他都有種寢食難安的感覺。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派出自己的長子袁克定,讓他以革命身份出麵,看能不能拉攏那在天下革命黨人心中有大威望,並且已經被關在監獄中一年之久的革命黨人---汪兆銘!
這件事情他做的十分隱秘,除了他本人之外,就隻有長子袁克定一人知道,卻不想他這長子也不是個一般人物。用了幾天的時間,袁克定反複品味,自覺品出了父親交代他去辦的事情的緣由之後,不由開始懷疑父親是準備要對滿清的一幫宗貴複仇了,並且這天下局勢怎麽看都是對清廷不利,若是他真準備在這個時候推上一把,沒準,這個已經入關兩百多年的老大帝國,真要結束了他對遠東的統治了!
如是一想,他越發拿捏到了父親的心思。隻是袁世凱不同與他,他明白今天的權勢都是朝廷給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一種叫做‘利益’的無形線卻是將他跟清廷這個腐朽的龐然大物綁在了一起。革命黨多半是些窮光蛋,他們革命若是成功,未必不能皇袍加身,可袁世凱是什麽人?那是堂堂一品大員,權利、財富、美女,對他來說都是已經到手的東西,是繼續做忠臣,還是做亂臣?史書上會怎麽安排他的位置?……袁世凱要顧忌的方麵太多,即便現在他看出了朝廷的頹勢,看出了這夕陽將落,他自己心中也有了拋棄它的打算。但是,難道他這堂堂大清國的內閣總理大臣,還要去學各地忙亂響從革命的那些官員一般掉價嗎?
加上這段時日來,他發現自己的內閣總理大臣別看風光,實際上一幫滿清宗貴雖然沒站出來惹事,卻在背後不斷的給他穿小鞋,不時捅他幾刀。令他完全不能集中兵力解決直隸兵亂。眼看著江山就要不保,一群目光短淺的旗人自語貴族,還要搞什麽滿漢之見,沒看到南方多少漢官因此跟朝廷離心離德,最後革命軍還未到,幹脆自己就換了身袍服,響從了革命去。
還是這幫每日隻能躺在煙榻上瀟灑的王爺、貝勒們逼他做出了決定,袁世凱到底不是愛新覺羅的後人,一看到風頭不對,他也生出了小心思,這才派了長子袁克定秘密拉攏汪兆銘,欲要從他身上出手,跟南方的革命黨搭上線....隻是具體以後該怎麽做,目前他心中也僅僅隻有一個腹案而已,其餘還要多多思量一番。
袁世凱卻不想,他這小心思還沒拿定,自認揣摩透他意思的長子袁克定頓時來了精神。比起經曆了大半生大起大落,早就對‘權勢’二字看的很透徹的袁世凱,三年的彰德府提心吊膽的生活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國人有個很不好的劣根,想當年他貴為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兼軍機大臣長子時,不知多少豪富權貴之子在他身邊溜須拍馬,隻為博他一笑。而在彰德府的三年間,不知道多少眼見他落魄了的早年隨擁,後來變了模樣百般羞辱與他,著實讓他感受了一番什麽叫做世態炎涼。也令他更加認識到了權勢的重要性,因此眼看清廷不保,又見父親還沒能下定決心...於是他便暗自聯係了父親麾下幾員心腹,光是阮、尹二人分量還是不足,於是他又聯係上了早有勸說袁世凱再進一步的楊度,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見父親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袁克定連忙給一旁的楊度使了個眼色,楊度微微點了點頭,仰起頭,看著那房頂上的洋燈泡,說道:“世界局勢日新月異,咱們大清和洋人比起來,差得太遠了,要想不做亡國奴,咱們隻有奮起直追。如今這幫旗人是指望不上了,他們除了架籠子溜鳥,就是下茶館聽說書,對咱們漢人是防範愈嚴。前幾年西太後還在的時候,招我入境為諸位王爺貝勒宣講立憲時我便看出來了,這幫子旗人宗貴對於立憲並不熱心,我給他們講授憲政的時候,那幫王爺、貝勒都是躺在煙榻上聽講,我在上頭講得吐沫四濺,他們卻在底下議論是日本煙土勁大還是印度煙土味正。以前有西太後壓著,這幫旗人還不敢明目張膽,後來太後一薨,你看吧,旗人們一個個上躥下跳,急著搶權。新君嗣位三年,宵小弄權,咱們漢臣苦心維持了三四十年的勢力,轉瞬三年就給他們敗了個精光。看看這幫愛好抓權的主子們都幹了些什麽混賬事情了吧?袁公,保路之亂可罪不在民。盛大人雖然幹了些混賬事情,不過鐵路國有到底是誰經手,又是誰逼出來的,為的又是誰,咱們在座的那個心裏沒有盞燈...袁公,我可是聽到了豐盛,東北日俄兩國都有動靜、山東也隱隱不穩。這幫子旗人盡幹混賬事情,早年西太後丟了咱們多少漢家河山,如今這幫子覺羅們又想賣國了,這禍亂要繼續下去,隻能便宜了一旁的覬覦的虎狼強敵。當年庚子之禍,這幫子畜生幹出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袁公,逢亂世必有聖人出,而您,正是結束這天下亂局之人。再亂下去,到時候,咱們就等著做洋人的二奴才吧,旗人才是大奴才,咱們漢人搶不過他們的。”
這楊度果然不負其狂名,當著屋內幾人之麵,竟然直言欲要反清,卻是說的幾人麵上齊齊變色。就連那將他找來的袁克定,這時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
“皙子,夠了....”
眼見楊度越說越過分,袁世凱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突然站起身來,怒視坐在他下手位的楊度,楊度麵上微笑,竟然與他對視。
良久,袁世凱歎了口氣道:“今日這時不許外傳,否則咱們誰都要掉了腦袋,禍及九族的!”
阮、因二人對視一眼,起身站起來道:“我等省的!”
他點了點頭之後,兩人方才坐下。
見楊度還要說話,他歎道:“我何嚐不知國事敗壞的根由?別的不說,就是那旗餉,一年耗費國帑一小半,可養出來的卻是一幫隻會比誰的辮子油光的飯桶!旗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個道理我懂,無奈袁某世受國恩,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要我做對不起大清列祖列宗的事,那你們還真不如綁了我,送去給革命黨。”
楊度說道:“我們並非是逼袁公做大逆不道的事,隻是如今天下亂局已現,旗人不得人心,一幫宗貴排擠漢臣,導致南方數省漢官剪了辮子、脫了官袍、放了爆竹之後投入革命黨的行列之中!亂世當有聖人出,此時卻還需要一大威望、大能力之人力挽狂瀾,方才能夠止住這天下頹勢!咱們隻是想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定乾坤,將這君主立憲的事盡快定下來。若是立了憲,雖說剝奪了一些君權,但這大清國的國祚卻沒被咱們滅了,大清國還是大清國,隻不過不再由旗人親貴說了算了,那得全國士紳說了算,得袁公說了算,得議院說了算!當年英國‘光榮革命’,迎去繼位的可也是個異族人,這麽幾百年下來,國祚未斷,皇位穩固,這足見立憲的好處啊。若是立了憲,對那愛新覺羅家族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否則,就等著被革命黨押上斷頭台吧。”
“皙子,不可胡說!”袁世凱臉一沉。
楊度並未住口,侃侃而談:“現在擺在咱們大清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其一,革命,如那法蘭西大革命一樣,轟轟烈烈,殺得天昏地暗,人頭滾滾,滿地腥膻,將全國折騰個幾十年不得消停,然後從頭開始收拾舊山河,至於收拾得好收拾不好,那還兩說;其二,改良立憲,便如那英國‘光榮革命’一樣,和風細雨,潤物無聲,於無聲處聽驚雷,若幹年後驀然回首,卻已是舊貌換新顏,國強民富,雄立於列強之林。袁公,國家安危係於你身,在於此時,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袁公的了!今日大公子來找我,商量來商量去,如今正是逼迫清廷立憲良機,不可錯過。袁公如今這內閣總理雖然舒服,但是在旗人那裏受的氣恐怕也不少吧?若不是有灤州兵諫威脅,一群旗人怎麽舍得放權。便是現在看似放了權,也未必心中就甘願了。日後一旦袁公平息了禍亂,少不了又有人要站出來鬧事,興許再來一出三年前的腳本也不是不可能!袁公唯有趁機確定立憲,組建議院,頒布憲法,如此,天下士族歸心,再調大軍平亂,不出數月天下革命自然煙消雲散。到時遍數天下,還有誰威望能在袁公之上,未來的大清內閣,袁公內閣總理之位穩也!”
袁世凱臉色變了又變,這次卻沒有再打斷了楊度的話,因為他這段話當真是說到他心眼裏去了。他搖頭道,“我何嚐不知道這些說法。隻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眾星拱月的日子,誰又甘心再去做那凡夫俗子?旗人親貴可是享了二百多年的福,可也沒見著他們願意將這些榮華富貴拱手讓人。立憲...立憲,英人因立憲而富強,成就世界第一等的日不落帝國之雄;日人因立憲而強,先戰我大清、割去台灣、賠了數萬萬餉銀,又戰俄羅斯,成就了亞洲第一強國美譽。我有歎息三,一歎國事艱難、二歎強敵環繞、三歎生不逢時,如今國庫空而旗人奢,天下亂而旗人尤欲奪權...可笑..當真是可笑,如今我大清除非聖皇在世,否則單隻靠一個立憲,卻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實現富強!”
楊度大笑,“有袁公這句話皙子便心安了...敢問袁公,皙子手上有三策可令袁公得天下...你可願聽之...”
袁世凱不語,一旁袁克定心中大急,人還跪在地上,卻急忙詢問道:“皙子先生有何策...不妨說來聽聽!”
楊度好似沒有聽到一般,麵上隻是微笑,卻不回答。他一直盯著麵上陰沉不定的袁世凱。
袁克定到底經驗卻是不比袁世凱,一旁阮、尹二人卻已經聽出了楊度的意思來,兩人對視一眼之後,阮忠樞站了出來,跪下道:“皙子先生所說句句在理,大人,放眼天下,如今誰能與大人比肩?行新政,倡立憲,大人功績彪炳,天下歸心,六鎮北洋軍更是大人一手鍛造,大人振臂一呼,天下誰人不應?現在南方革命軍興,清廷抱著君權冥頑不靈,列強又環伺一旁,若不速定國策,消弭戰亂,隻怕又是一場瓜分危局啊!大人,我中華是亡是興,便在此一舉,得君則興,失君則亡。大人,便是你奪了他愛新覺羅氏的江山,隻怕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尹銘綬走上前來,撩起棉袍下擺,膝蓋一彎跪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說道:“袁公,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袁氏上下幾百口想想,也該為天下黎庶百姓著想,國家興亡隻在您一念之間,請務必三思!”
袁世凱麵上陰沉不定,右手之上帶著的兩個玉扳指被他摩擦的啪啪作響,顯示了他如今心中的不平靜。他知道楊度等三人是在逼他表態...不,或許應該用勸進更準確一些。
對於愛新覺羅氏,西太後死了之後,一幫子旗人是如何對付他的,他至今還記得清楚。當年被狼狽逼迫離開京城的事情也還都記得,那份怨恨...他又怎麽能忘記...哼,給愛新覺羅家當狗,他真的當夠了,如今有這機會...做了!
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霸氣盡顯,袁世凱微微壓低了聲音,卻依舊顯得洪亮無比,“皙子,說吧!”
楊度大喜,他這表態,可不正是應下來了。
連忙跪下道:“恭喜袁公、賀喜袁公,袁公願意為天下黎庶請命,乃是我萬民之福。皙子這幾日來苦思冥想,有三策贈予袁公,可助袁公創不世之偉業!這三策分別為‘強攻、奪權、助力’...”
“強攻、奪權、助力?”
袁世凱眉頭微皺,口中默念。
“沒錯,正是這三策。第一,我聽大公子說,直隸戰事最遲四五日將解決,這是好事。不過卻也太慢了一些。袁公還要叫大軍加快進攻,最好三日之內便能解決直隸戰事。同時,河南、山東、直隸、安徽絕不能丟,欲成大事必要有根基。直隸、山東袁公經營多年,河南有第三鎮、安徽富庶又有便利交通,這四省便有萬萬民眾,得知足以成就大業。同時,袁公還應催促漢口繼續強攻,能夠拿下武昌三鎮,則足以威懾天下矣!第二,加緊爭奪清廷大權,袁公乃是朝廷指派的內閣大臣,更應借口掌握財政、人事任免大權,趁機架空清廷。此外還應派出幾員說客南下,不僅要奪清廷之權,連南方也可攙上一手。有消息稱孫文將要回國,如今上海、武昌都在召集天下總督,欲要成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袁公乃是漢人,又是清廷內閣總理,隻要您稍微露出一點意思來,則南方必有人會站出來為您搖旗呐喊,欲要推選您為領袖。當務之急,袁公還應早早派出幾員說客,不過最好不是以您的名義,而且還要做得隱晦一下莫要給清廷探子聽到了風聲!”
“嗯...”
袁世凱聽得連連點頭,楊度到底有大才之人,他這兩策都是上等之策。
“最後一個呢?”
“助力...”楊度麵上嚴肅的盯著袁世凱,道:“袁公...您需要來自洋人的助力...比如您的老朋友,大英帝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大人...光有他的友誼還不夠,您需要大英帝國的友誼,更需要大英帝國的支持...”
袁世凱低頭思考了一陣,突然輕拍桌子道:“好...都起來吧...”
“是...”
幾人俱都起了身來,他坐在太師椅上,不斷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腦袋卻是快速的轉動了起來。
良久,他方才麵上帶上一絲笑意道:“鬥瞻...準備筆墨紙硯...”
“是...”
“寫...命芝泉三日內必須解決張紹曾的第二十鎮跟承德第二混成協,然後準備前往漢口,接任第一軍總統官;命第一軍五日內必須攻入漢陽..責令第一軍總統官馮國璋準備動身北上來見我;招劉承恩、蔡廷幹來見我,我要他二人南下武昌誘和;順便派人去見季直先生,告訴他我很想念他...雲台,你等會去準備馬車,我要馬上動身前往東交民巷...”
楊度驚奇,問道:“袁公,您招華圃北上是準備...”
“拿下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