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又一輪炮擊開始了,不過之持續了不足一刻鍾的時間,又重新沒了聲息!在炮擊中已經趕到忠烈祠處同民軍殘部回合的第九標損失了百十人,甚至前沿陣地一度被炮火硝煙籠罩,嗆得人喘不過氣來。不過清軍的炮彈很快便打光了,炮營啞了火之後,第九標帶來的小炮就開始反擊了起來!
正在忠烈祠堅守的不是旁人,乃是如今民軍的第一協殘部,原統製為宋錫全,乃是日知會的老人出身,不過他因為怯戰,前段時間領軍逃往湖南方向,還是被鄂中分軍政府下令調集第九標阻擋了他的難逃,最後第一協內的革命軍官這才反應過來,趁機舉事捆縛了宋錫全。後來他被帶到了武昌,以畏戰等罪名下令槍決之後,第一協的代統製就換成了現在的胡玉珍。
胡玉珍也是個老革命了,他16歲投湖北混成協第四十二標當兵。先與同誌組織益智社,後任文學社四支部支部長兼四十二標代表。說來他跟李漢還是有些淵源的,因為武昌起義當晚,李漢派人在清軍未反應之前乘快船渡江聯係漢陽的同誌舉義,當時他派出的人聯係上的就是胡玉珍。得知武昌舉義之後,胡玉珍自知威望不足於服眾,於是舉右隊隊官宋錫全為指揮官,占領兵工廠,以王金山為工廠總理。接收工眾3000餘人,步槍7000把,子彈5百萬發,山炮150門,炮彈6000發。
有了這層淵源在裏麵,當命令第十標留下一營督管民夫加建城防之後,李漢親率餘部趕往忠烈祠支援戰事時,還在堅守忠烈祠的胡玉珍部跟已經同民軍回合的第九標標統段金標一同迎了出來見他。
“敬禮!”
“標下段金標,見過大帥!”
“卑職胡玉珍,見過鎮守使大人!”
兩人上前見禮。
那段金標倒也罷了,乃是跟隨李漢的老兄弟出身,平心論,當初跟隨李漢出走武昌的近四營兄弟,如今除了戰死的跟那些黨見極深的,多數最低都已經是個班長之類的軍官了。加上現在軍政府的士兵補償與保障體係出台,革命軍士兵的地位幾乎一瞬間被拔高到了僅次於軍政府官員的存在。所以現在,他在軍中以提高士兵基礎素質為名義,建立了隨軍教導員體係之後,有些軍官將領雖然感覺到自己對軍隊的掌握出現了問題,但是卻沒有人願意站出來鬧事,因為底層的士兵不會願意、也不會站到軍政府的對立麵上去。
何況,所有軍官階層都通過軍屬保障體係獲得了豐厚的物質保障,這對於這些大多數在一個月前都隻是個普通士兵的軍官們來說十分滿足,根本不會有人想要鬧事!
段金標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對於自己現在的地位十分滿意,因此對於帶給了他現在一切的李漢十分尊敬!
“敬禮,大家辛苦了!”
李漢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向他兩人敬了一禮。
“胡將軍客氣了,不嫌棄喚我一聲易之便可!”
李漢跟他握了握手,臉上帶著笑跟這位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幾歲的年輕人見禮。胡玉珍看上去隻有二十一二歲的樣子,跟他麾下的一幫年輕將軍們一樣,各自並不是很高,約莫一米六八上下吧。他雖說頂著民軍第一協代統製的帽子,卻看上去跟個普通士兵沒什麽兩樣,身上的幾處軍服都明顯的磨損的不成樣子了,臉上還有未擦幹淨的炮灰,連頭發一側也有些被火燒過的焦灼狀。看到他來,這位年輕的將軍明顯情緒十分激動,眼眶明顯有些紅彤彤的!
“卑職不敢,若大人不嫌棄,卑職就稱呼您一聲‘李帥’吧!”
他的樣子略微有些拘謹,身體站得筆直道。事實上,李漢在打量著他,這漢子也在認真的盯著李漢再看。
說起來,對於這位曾經的五位標統之首,後來出走武昌打下了半個湖北的年輕大帥,在武昌三鎮民軍之中沒少議論過他。以前隻是下麵好奇他是不是如三鎮傳聞的那樣,被某些人逼迫離開武昌的。後來荊楚新政消息隨著報紙傳遍了天下時,武昌、漢陽的民軍之中討論他的聲音登時多了好幾倍。
中國古來因為本身價值觀的原因,曆朝曆代自統治者到大臣官員、再到這個國家的各層各界都有一種恐戰之心。皇帝恐戰而亡國,大臣恐戰而勞民傷財,民眾、商賈恐戰而賦稅增加,幾乎所有人都選擇性的忘記了,曆朝曆代一個誕生於華夏大地的新王國建立之初都是通過強權與戰爭,擴充了自己的領土與生存空間,奠定了其後幾百年的繁榮與昌盛。看不到這一點的國家當真是可悲可歎,舉國恐戰之下於是不修兵甲、不精武備,民間更是傳出‘好難莫當兵’的觀點,結果幾千年下來,當真讓‘當兵的,都是沒出息的’、‘隻有吃不飽飯,養不活家的人,才會去從軍’、‘隻要刻苦用功,去京城趕考,求個一官半職,才能前途無量’等觀點被流傳了下來,導致國家越發恐戰,以至於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說句大實話,當今共和國也是實行賤‘軍’方針,哎,宣傳的好待遇都是軍官的!曆朝曆代莫不是文人治軍必弱國)
然而,軍隊又是一個國家類以生存的保證。清廷自鴉片戰爭之後,被洋人輪、日人奸,昔日的世界第一強國、今日的第一人口大國,被狂扇海揍,挨了一頓又一頓之後,終於,某些人才被扇痛了、打醒了,於是開始重視武備的重要性。可惜新軍雖說待遇不錯,但是也隻是相對於清末貧苦的民生跟其餘巡防等編製而言,尤其是民軍前後招募了共計兩萬五部之後,算上抵達武昌援助的外省士兵也需要武昌財政負責,結果導致民軍的待遇莫要說跟北洋新軍想提並論了,甚至跟當年張彪為提督時的湖北新軍也不如多矣。
荊楚新政實行之後,已經頗具影響力的‘中國之聲’報紙根據李漢的經驗指導,連續半月來每刊都要寫上一些記者跟蹤報道的受益軍官家庭,並且拍下了不少的照片!為了封住某些質疑荊楚財政能不能保證完成‘軍保’的報紙跟某些勢力,原本改在下月上旬發放的第一個月軍屬保障,如今軍政府已經對軍隊中第一批完成了戶籍登記的在軍政府統治範圍內的士兵家庭發放的第一個月的保障。有著鹽政收益跟聯合鹽業股本招募資金的軍政府出手可謂闊綽,完全是實打實的完成了承諾之中的軍保!受中國之聲報紙采訪的家庭很多,其中有戰死補償家庭、有重傷致殘家庭、有輕傷、或者普通士兵家庭,總之,他卻是仿照後世的美國,將自己的貴軍計劃執行到了極致!
也因為如此,麵對著各省軍政府財政的入不敷出,各地民軍餉銀明顯遠不及鄂中革命軍,便是現在的北洋新軍,比起革命軍隊來也不在一個檔次。湖北軍政府未禁止民軍下屬購買報紙帶進軍隊中,便是有心禁止,禁也禁不住。結果不但外省不少省份的革命新軍都對鄂中的軍保眼饞,尤其是距離鄂中不過咫尺的武昌三鎮,聽說下麵還有士兵為這事鬧過軍政府。士兵們的理解很簡單,為革命獻身我們願意,但是,也請你們在我們受傷或死後,能夠得到跟荊楚鎮守使李漢施行的一樣的補償就行了!
為了這件事,湖北軍政府不少人都鬧心透了,可惜武昌三鎮雖說才是省垣之地,但到底比不得應城占去了大半個湖北的李漢手上所掌握的資源來的豐厚,隻能幹瞪眼生氣。
李漢當然知道這些,麵對民軍的歡迎,他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顯露出來,隻是小聲詢問道:“雖然比起李帥,我更希望將軍直呼我之名諱,不過將軍既然不願,李某也不強求!”
“啪!”
不遠處傳來一聲槍聲,彭玉珍微微變色,道:“李帥、段將軍,咱們還是先到那邊祠內去吧,這裏不安全!”
李漢點頭,由胡玉珍帶路,他帶著幾個參謀軍官一同跟著。
“對了,胡將軍。李某自昨日接了大都督軍令之後便星夜兼程調兵趕來支援,卻不知這漢陽現在的局勢到底到了什麽地步了?黃司令呢,還有其他的各部編製呢?”
他雖然知道,卻還是故意詢問道。
走在前麵的胡玉珍聞言身體一頓,停下歎了一口氣之後才繼續帶路引幾人前行。
“李帥,你是剛來卻不知道。人都走了,就剩下咱們第一協留下來戴罪立功了。這一回您要是沒來,沒準我們也該準備撤退了!”
他深歎一口氣,背後幾人雖然看不見他的臉色,不過想來不會好看!
“這是何解?”李漢假裝詫異道。
很快幾人就到了後麵的忠烈祠了,不過祠堂的主要建築已經崩塌了一般,似乎方才被炮擊中,因此幾人卻到了旁邊臨時整理出來的一間房待著。
“李帥請坐,這裏沒有外人,方今便與你說了吧!”
找人搬來幾張椅子,招呼幾人坐下之後,胡玉珍歎了口氣,方才緩緩道來。
“昨天,清軍拿下了十裏鋪,大家都猜這漢陽是守不住了。於是,外省援軍今天上午就開始撤走了,借著便是五協等幾支編製完整戰力還在的部隊。剩下的隻有咱們曾經外逃過的第一協留下來殿後,順便召集潰散各處的民軍至此集合。黃司令本來是要留下跟兄弟們一起的,不過你們才來前,從武昌趕來幾波軍政府的高層,最後把他也給架走了。現在遍觀整個漢陽,估計還有五六千散兵遊勇,不過完整的編製就隻剩下咱們第一協不足一千六百人了,其餘都被打散散落到各處了!”
他苦笑道,又指了指自己道:“讓我衝鋒陷陣,在最前麵打仗我是毫不怯場,但是讓我這個隻讀過幾年私塾,腹中對於指揮好不精通的庸人指揮幾千人。這不是要拿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嗎?不過,我估計現在遍觀整個漢陽,我這第一協的代統製,還是最大的官了!”
他連連搖頭,不過實際上胡玉珍卻是貶低了自己了。他也是湖北陸軍學堂出身的,雖說當年成績並不是多拔尖,不過也能算上中上,指揮能力還是有的。他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有自己的打算罷了!
李漢安慰道:“漢陽城還未失,咱們還能守住!隻要堅守到明日天明,料及大都督他們得到了消息之後,肯定還會派兵重新來援的!”
胡玉珍苦笑:“李帥,方今隻是擔心咱們能不能撐過今晚,要知道丟了忠烈祠,漢陽城就無險可守了!”
話才落下臉上又有些苦惱,“不瞞李帥,因為前任統製擅自帶兵出走,雖說我跟其餘兄弟及時在第九標兄弟的幫助下止息了第一協外逃,不過禍根已經埋下了。前些時候漢陽守軍之中,所有主要陣地都不許我第一協駐守,背後傳說則是惟恐咱們第一協再臨時做出了出走的舉動,給清軍白的了好處去。大都督親自下令要我來擔任這第一協代統製之後,下麵閑言蜚語都更多了。前任統製乃是我在舉義當晚推薦的,文學社的同誌都是看我麵子,才推選他任了後來的第一協統製。誰知道他做出了那樣的舉動,連累了弟兄們不說,這現在大家都撤退了,軍務部親自下的令,指明要我第一協堅守漢陽,最後一個撤離。下麵怨氣很大,當時第一協出漢陽,乃是宋統製誑言得了軍政府令弟兄們才跟著走的。你看現在,這冤氣受的!”
他起身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封軍令,遞給李漢:“您看,是大都督府的軍令,下午四點來的,大都督命我帶兵立刻撤離漢陽,說要保全咱們第一協的精銳。這軍令中肯,漢陽眼看不守非我一協所能挽救,下麵的意見是大家也跟著撤離。可是,您再看...”
他顯然是怒急了,又從身上摸出一封軍令,“這是軍務部來的,也是四點前後到的,卻是要我們堅守漢陽,保證各部撤離!這些好了,連總司令都逃了,就剩下我們了!”
李漢眼中精光一閃,卻不動聲色道:“胡將軍不要生氣,李某這一次帶來了五千多精銳,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完整編製的炮營,咱們趕快布置防線,守住這一夜還是有希望的!不過龜山炮兵陣地那邊有些麻煩,我自鄂中帶來一些重炮,奈何龜山炮兵陣地指揮程頌雲不讓我之士兵將重炮架設在龜山炮兵陣地上,我聽說炮團指揮乃是曾繼梧,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胡玉珍苦笑,“曾繼梧一早就跑了,第一批船,現在估計早就到了武昌了!”
他又低頭一陣,才道:“李帥可是要接管龜山炮營?”言罷,眼睛略有些期待的看著他。
李漢心中詫異,不過卻不隱瞞,點頭道:“那是自然,我自鄂中帶來的重炮,都是從洋人那裏高價買來的,比起龜山炮營的還要好些,威力足夠射到清軍陣地了。況,我鄂中軍隊指揮獨成一體,戰事我之指揮一下,任你軍務部還是大都督,都要給我軍令讓開,就是未免延誤軍情。所以,這龜山炮營我卻不得不接管!”
胡玉珍估計吃足了軍務部跟大都督府爭權的苦頭了,聞言竟然點頭,興奮道:“這就好辦,咱們第一協的士兵們多有聽說過李帥指揮的戰事,您在鄂中跟清軍交戰無往不勝,卑職自知不善指揮,如果可以,您看咱們漢陽現在軍官都走得差不多了,不過,這第一協您也一並領了吧,由您指揮,咱們弟兄們也放心!”
他連忙站起來激動的道,看來之前就打了這打算了。
李漢當然願意,不過還是裝作猶豫一下,才道:“胡將軍,你我都是軍人,我也不與你多話,莫要說這第一協,便是整個漢陽所有的民軍部隊,我都有意接管了,隻有集中了力量才能對抗勢大的清軍。不過也還是這句話,清軍勢大,未免出現軍令下而兵不從的情況,我可能會根據軍方,嚴懲一些不服軍令之人。甚至為了不至於戰事延誤,有些不服軍令者,我必用雷霆手段已處置。你可要想清楚了!”
“請放心,卑職原以身作則,您是軍政府任命的荊楚鎮守使,軍令等同大都督令,如今本就該是咱們漢陽的最高指揮,一切民軍統帥,卑職願服從指揮!”他敬了一禮,然後換來一個士兵耳語了幾句,方才取出一封信件遞給了他,“李帥,您可安排幾人跟隨他一起去接管龜山炮營。我與那程頌雲有些交情,加上有大都督新發來的命令漢陽各部守軍撤離的命令,定可讓他讓出龜山陣地,您的人隻管去接收吧!”
“如此最好,多謝胡將軍之助!”
李漢連忙起身,回了他一軍禮!
27日夜,荊楚鎮守使率軍抵達漢陽,並下令接管漢陽一切民軍防務。深夜,趁清軍疲倦加準備不足,第九標、第十標攜炮兵火力壓製,至淩晨,擊退已圍至漢陽城處清軍,清軍傷亡近兩千人後,後撤至十裏鋪處設防。民軍趁機收複一些陣地設立防線,不過未免分散兵力,李漢下令隻收複幾處可互為犄角之地勢,拱衛漢陽城!
同日夜,龜山炮兵陣地指揮程潛接大都督府撤離軍令後,隨即讓出龜山陣地,登船趕赴武昌,由於正值戰時,所以程潛未帶走一名炮兵,隻身離開。鄂中炮營接管龜山陣地,隨即在民工的努力之下,數門重炮被假設在了龜山陣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