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正值大選進入高潮的時候,袁世凱又有大舉動。他重提舊事,將去年的一波舊賬翻了出來,借口一個月前江西南昌爆發的兵變,指責贛督李烈鈞在兵變後為泄恨殘殺餘鶴鬆部數百人,造成極其惡劣影響。就此授意楊度極力鼓吹軍民分治、實現政治正常化。美其名曰實現民主選舉後,各省省長都是當地信任之長官,可以切實擔負起責任來...
提起去年12月的南昌兵變,當時也在國內引起了不少的震動,隻不過因為李漢當時正在鹽都忙著督促鹽政改革,當時卻也每太關注,等到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的時候,李烈鈞已經憑借著鐵血手段鎮壓了亂軍,江西局勢雖然因此動蕩了一段時間,但是如今還是平靜了下來。南昌兵變內裏的是非國內稍微有些關係的人都清楚這裏麵的情況,因為背後主導了一處鬧劇的不是旁人,正是袁大總統本人。
1904年冬,江西武備學堂總教習吳介璋奉北京練兵處令,飭選李烈鈞、歐陽武、胡謙、餘鶴鬆四人赴日留學,李餘二人就這麽成了同學。隻不過兩人因為一個傾向於暴力革命、一個則推崇立憲改革,最終走到了對立麵上,關係也生分了起來。辛亥革命爆發後,在江西暫編第二十七協第五十三標充教練官訓練新軍的餘鶴鬆立刻響從推動標統馬毓寶在九江獨立,後任江西陸軍第二旅旅長。後來李烈鈞借策反清艦之功躍居九江軍政府參謀長,隨後因與都督馬毓寶之間的矛盾越發突出,最終被迫出走安徽,卻沒想到這李烈鈞也不是一般人物,他在安徽趁機上位借安徽局勢不穩坐上了安徽都督的位子,並趁機成為了孫黃二人麵前的紅人。
李烈鈞知道他乃是江西人,在安徽任都督位子很難坐穩,過沒多久當地各大勢力爭相背後搗亂。此時已經借助皖督之位訓練出了五千兵勇的他果斷宣布辭去皖督之位,帶領士兵返回江西,借助兵權最終擊敗了馬毓寶跟其他同盟會內成員,登上了贛督的位子。作為前任九江都督馬毓寶的心腹,餘鶴鬆與李烈鈞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最終還是李烈鈞技高一籌,借口中央命令裁軍收編了餘的部隊,由李烈鈞的另一同學歐陽武統率,並改派餘為都督府代表前往北京,變相放逐了他。餘鶴鬆失去軍權,對李十分不滿,就在北京走袁世凱的門路。袁趁機給了他一筆經費,讓他回江西活動,並許諾隻要他能推倒李烈鈞,袁世凱就任命餘為江西都督。餘鶴鬆曾在江西新軍中任教官,在軍中的人脈隻比李烈鈞稍差一些。回到江西之後很快便聚集了一幫不滿李烈鈞的人手,於12月21日在南昌發動舊部兵變,以亂兵包圍都督府企圖殺死李烈鈞。但李烈鈞防他久矣,得知他回贛之後便下令增加了都督府的守備力量,當天即迅速調兵平叛,麾下大將蔡銳霆擊潰叛軍主力,為震懾亂軍打開殺戒屠殺叛亂軍官士兵數百人,致使餘鶴鬆兵變僅兩日便宣布失敗,被迫逃回北京,隨後未免被袁世凱交給李烈鈞泄憤,連夜逃往天津坐船往南洋避禍。
南昌兵變之時正值江西大選,兵變之中不少選民受了傷,結果雖有李烈鈞百般遮掩,幾日後還是鬧得舉國皆知。李烈鈞雖然心中憤恨但是知道這件事情背後隻怕乃是有袁世凱在搗鬼,隻能強忍下來,卻不想這個時候袁世凱竟然借口對他亮出利爪,並且一上來便扔出了殺手鐧--軍民分治。
所謂軍民分治,原本是黎元洪被李漢踢出了湖北之後失去了手上權力,後來又在南京、北京均不得勢時懷恨搗鼓出來的東西。按照他本人的意思,他因為李漢失去了權力,也不能讓李漢跟南北眾多的都督、軍閥們好過,隨即足不出戶數個月,涉獵歐美日眾多製度之後完成的計劃,當然也借鑒了一些李漢西部聯合軍政府的舉措。前清中國體製,總督、巡撫都是帶兵官,當時是文人帶兵,即使如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樣的軍事將領擔任總督重任,但他們都是文人出身,都有科舉功名。辛亥革命後的形勢有所不同,一批職業軍人擔任了都督職務,掌握了軍事、民政權力,開始出現軍閥割據的傾向。而所謂暴民專製,本來指的是法國大革命中,雅各賓派統治時期的恐怖統治。辛亥革命後,社會上也出現了一些暴力傾向,一些革命黨人在社會政治活動中也動不動以暴力相向。
副總統黎元洪最早於5月10日參眾兩院北遷之後在會議上提出的,他針對革命後秩序混亂的現象,認為軍人柄政流弊叢生,主張將軍務、民政劃為二途。這篇長達2400字的電報,是一篇沒有標點符號的駢儷文字,指出軍人柄政有“十害三無”。所謂“十害”,大體是指軍事獨裁和軍隊擴張形成的社會危害;所謂“三無”,是指在軍事獨裁情形下,軍界“無道德心”、“無法律心”、“無責任心”。他強調麵臨的危險的局麵:“莽莽神州,不亡於滿清之親貴,而亡於民國之英雄,不亡於專製之淫威,而亡於共和之初政。”這封電報,說實在的,也道出了當時的社會混亂,以及預測到了後來軍閥混戰時期的種種現象。當時他這理論一提出便得到了舉國的關注,隻不過民眾雖然響應但是各省都督卻沒一個響從的,加上當時袁世凱還沒有從之前的戰事中恢複過來,他鬧出的風浪逐漸的也就平息了下去。
隻是因為旗人案,地方第一強藩李漢差點跟中央打了起來,雖說事後在各方麵的鎮壓下這件事情逐漸的被眾人所淡忘,隻是無論參眾兩院還是內閣跟那位袁大總統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對於李漢依仗著手上的兵權拒絕接受內閣跟參眾兩院的召喚的舉動十分憤怒,結果這一次借助著大選,剛剛從洋人手中重新接到大借款武裝自己的袁世凱才剛提出了這一法案,就獲得了內閣跟參眾兩院的廣泛支持,堅定了他借‘軍民分治’打擊敵方都督勢力,借此統攬全局,加強中央集權的想法。
李漢的勢力太大,袁世凱暫時不準備動他,於是眼睛便盯上了李烈鈞了。
去年黎元洪在參眾兩院會議上提出‘軍民分治’的提案時,便是江西都督李烈鈞首先反對。這一次袁世凱畫出了道道,明確把槍口指向了他,李烈鈞自然要站出來應付。借著去年孫中山在江西參觀江西軍政府閱兵式的演講,他反駁說革命本來就分軍政、約法和憲政三個時期,革命後都督不能馬上撤銷。隨後另一國民黨元老廣東都督胡漢民接著通電響應,要求中央授予都督財政、軍政兩權,令其自行遣散軍隊,整理財政,先行恢複,徐圖發展,斷不宜邁步過大。兩人為了*分治,不僅公開活動各省都督,而且還秘密聯絡南方各省,企圖建立應變聯盟。為了克製這兩省的力量,袁世凱借口兩省軍隊尚未達到陸軍部整編要求,扣住了軍火發放,迫使李烈鈞和胡漢民隻能向日本購買高價軍火。
21日晚,李漢正在成都原四川總督督署內辦公,他的副官敲了敲門之後,領著李東來一身風雪走了進來。
“外麵的風雪還沒停下來吧?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又有什麽消息送到了?”
輕輕抬了抬有些酸澀的右臂肩膀,將剛處理完的一份從甘肅發來的公文擺在了桌子上,十日前西寧回民.*,五日前河州回民驅趕任命漢族官員,昨日海原回民殺軍政府委派的官員以自立,甘肅民族問題導致他在甘肅至少要留住一個師,連帶往青海進軍的動作都跟著不得不暫停下來,幸虧伍廷芳已經領命提前往甘肅去了,回民到底不同藏民,乃是國內少數民族之中的人口大族,軍政府遠不能像對待藏族一樣選擇一味的強製彈壓。強硬的態度是必須有的,但是也要合理的施以懷柔手段,這一點老成持重的伍廷芳無疑要比軍政府的多少年輕官員合格的多,希望他能早日將甘肅的局勢穩定下來,還令他有個穩定的後方之後進軍青海吧!
李東來拍了拍身上的風雪,這才將幾份夾帶來的文件遞給了蔡慶,由他遞給了李漢。
“先生,都不是好消息!”
“意料之中,否則也不會勞你大半夜的送來!”
李漢難得開個玩笑,接過蔡慶遞過來的文件,看了一份臉就陰沉起來了。
“胡鬧!”
經過了一年多的布局,鄂西的改土歸流已經進入了尾聲,當地的土司勢力基本上都在軍政府的武力威脅加經濟利誘下選擇了支持態度,然而也不是一番風順的。恩施地區就有一些不願接受改土歸流的小土司抱在了一起,要求軍政府暫緩進行改土歸流。這些勢力倒也算聰明,一邊以強硬的態度決絕改土歸流,一邊要求往武昌派遣人員說服聯合議會支持,而不是選擇武力對抗。結果聯合議會竟然真得搞了一場什麽狗屁投票,以改土歸流有違民願一個理由,隻是短短一次會議便立刻通過了相關法案,允許他們暫時終止改土歸流。
聯合議會這一次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軍政府內根本都沒反應過來,消息便經過報紙傳遍天下了。這可是明晃晃的有違李漢的命令了,要知道一直以來在改土歸流的問題上,他都是以強硬著稱,甚至不惜動用武力脅迫,還曾經親自下令處決了十餘位不願接受改土歸流的土司,靠著血腥的手段跟罵名,才使得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完成了清廷數百年都沒能完成的任務。
現在倒好,聯合議會這麽一鬧,外人看了笑話倒也罷了,政客都是不要麵皮的生物,李漢自認自打坐上了現在的位子之後,什麽樣的齷齪手段跟命令他都下達過,甚至還曾經默許了情報司用毒品跟家人控製新發展的外籍情報人員,一點麵皮什麽的早都被他扔了。可是,聯合議會這麽一鬧,鄂西那些已經接受了改土歸流但是心中依舊不甘心手上權力喪失的土司該怎麽想?那些不甘心的勢力會怎麽反應?
最最讓他憤怒的是,一直以來他雖然從來沒把聯合議會當成一碼事,但是不但默許了聯合議會的合法地位,甚至自認對於議員也給予了足夠的尊重。隻不過一來他深刻的明白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裏自己手上軍隊的重要性,為此在很多時候他為了獲得更快的效率,甚至不惜背上軍閥、投機者等一係列的罵名強行壓製反對意見加快工業化進程跟軍隊建設,並沒有給予聯合議會實權。但是因為明白了民主乃是未來的根本,早晚有一天這權力他還是要交給議會,交給人民的,因此也沒有像其他各省一樣,完全把那議會當成菜市場。
沒想到,這一次他才剛離開武昌幾天,就有人忍不住跳出來鬧事了。
“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好歹這一年來在民國政壇上反複的滾爬過,即便是他至今手段依舊比不得那些政壇老油條,但是手上底牌遠遠要比他們多得多的李漢僅靠將武力威懾發揮到很高水平,也足夠他得到很多的經驗了。微微停頓,他就發現了這裏麵的貓膩了!
“我的手下有十幾人突然斷了聯絡,已經有三天沒有發回任何信息了!而且,其中兩個的待得地方十分特殊!”
李東來的話跟往常一樣簡潔,隻不過聲音卻生冷了幾分。
“嘭!”
李漢一掌落在了桌子上,“很好,我才剛離開武昌,有些人就忍不住跳出來了。”
他氣得麵皮發白,指著李東來,“說吧,我倒要看看誰有那麽大的能耐讓議會都願意跟我唱反調!”
李東來欲言又止,最後實在說不出口。一旁從沒見過李漢生那麽大氣的蔡慶明白,李漢是看不得下麵拉幫結派外加忤逆他的命令的,這一次恐怕李東來吐出來幾個名字,就要有多少人遭殃了!他都明白這道理,李東來不可能不明白的。軍政府內有不少知道情報司存在的,甚至連蔣方震在此,都是多次在李漢麵前勸說他莫要搞什麽特務政治,建議他取締了情報司,所以他才軍政府內的敵人並不少。不過心中一些年頭微微轉過,他很快的就將這些想法壓製了下去。情報司有李漢的支持是斷不可能倒下來的,因此那些手段他卻沒有必要在這個地方使用,萬一日後李漢發現了,恐怕他就要難做了。當下上前一步從李漢的桌子上拿過筆跟紙張,快速的書寫下十幾個名字,又將筆放回了桌子上,將名單遞給了他。
李漢接過那張紙,看到排在首位的名字之後,心中便明白了為什麽李東來不願意開口了,再往下麵看去,胸口已經不斷的起伏起來,可見心情有多糟糕了。
何進!
沒想到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竟然是當初他手下的第一大將!
何進有野心這他是知道的,當初派兵入川的時候,就傳出了他單方麵中斷跟鄂中的聯係,並且隨後更是傳出日本方麵跟他接觸,慫恿他任川督,分裂李漢手上的實力。因為這件事情,自那以後李漢便加強了手下將領的管理,經常幾個月手下的兵力便要互相調換駐守,隻保持將領不變。說句實話,自那以後李漢心裏多少有些疏遠了他。因為他擔心自己難以控製住野心快速增長的何進,隨後在去年的派兵入藏的時候,何進不願為軍政府站出來擔下所有罵名的舉動更是被他看作是他自己愛惜毛羽,不願意弄髒了自己的好名聲,結果一怒之下臨時換將,自那之後整整冷落了他幾個月都沒給他安排過一份軍職。
去年旗人案鬧出來之後,他重新召回了何進,給他委派了自領一個旅,坐鎮警戒鄂北、防禦來自河南、安徽的壓力,幾個月來若是他真的有心,還真有可能鬧出事件來。
“咱們不支持下麵競選國會議員已經讓很多人不滿了,這一次議會那邊估計是對您在四川拿議會議員開刀有些意見,恐怕更多的還是對廉政公署的存在十分擔心!”
“是怕斷了財路吧!”
他哼了一句,屋內頓時沉寂了下去。
“你手下的牙沒有被發現吧?”
李東來身子一震,“沒有!”
“這紙上的名單,不管正確與否我賭不起。處理的幹淨一點!”
一手捂著臉,讓誰都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李漢沉默了好一陣之後,另一隻手手指在名單上敲了敲。令屋內其他兩人止不住的感覺一陣寒氣襲來,不自禁的齊齊打了個寒顫。
“是!”
“蔡慶!”
“到!”
“立刻密電鄂東調集王勝、孫征兩個團星夜兼程往武昌趕去;密電王柏齡做好接管鄂北防務的準備;密電武昌警察局加強督署跟學校的保護,務必注意小姐的安全;命令王安瀾暫時出任武昌衛護總司令,接管武昌城防!”
腦海中快速的浮現湖北省內所有部隊駐紮地跟編製的情況,李漢快速的下達了一條接一條的命令。
“是!”
蔡慶快速的記錄。
“最短的時間內,給我查到到底是誰在背後牽的線,不管是誰,查到之後立刻報告與我,準備反擊。另外,我隻給你一夜的時間,明天早晨我要聽到準確消息,西部五省絕不能亂,下麵有意見就說是我的命令!”
“是!”
歎了口氣,自己本還想抽幾個月的時間,在國會大選落幕前往甘肅、陝西都走走,看樣子他真是不能離開武昌,隊伍大了人心就亂,不好帶!
李漢眼睛逐漸轉冷,軍政府如今已經完成了法西斯化的全部準備工作,看樣子是該再一次集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