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先生，你說我們這一步會不會走錯了！”
輕輕的合上了懷表蓋，李漢才剛看了一眼時間，口中有些喃喃。
盡管時間已經緩緩步入了四月底，但是這天尤其是西安清晨五點半的天色還是將亮未亮的，尤其是一場小雨從昨天便一直在下，天色尤顯陰沉。
蔣方震靠坐在一旁閉目養神之中，聞聽他冷不丁的一句話，微微一愣卻沒回話。
這個問題他真不好回答，近代以來，盡管中國飽經戰火，但這個老邁不堪的國家早就失去了上進心跟對外擴張的野心。政客爭權奪勢，軍人沒有靈魂跟自己的意誌，國民連自己心底的話都說不了，也許所有人都認為，他們的國家太大了，太富饒了……以至於，這個國家早就失去了對外擴張的野心，幾乎每一場戰爭，都被被動應付。
無論是鴉片戰爭，中法、中英、中俄衝突，甲午中日戰爭，八國聯軍侵華等等，幾乎全都是由外國挑起的，然後國人再被動應戰。
所有人都認為，這個國家不會主動挑起戰爭。無論是14年的中日衝突，還是16年的中俄戰爭，其實依舊在延續著過去的模式，民國一如既往的被動應付來自日本跟俄國的挑釁，隻不過戰爭最終的結局是以民國勝出告終罷了。
在人前，他是萬人之上，沒人可以質疑的大總統，民國最高統帥。在無人能夠看到的角落，他隻是個革命者，一個試圖將民國曆史引導向一個新道路上的革命者。
沒人比他更清楚，民國過去打贏的那些對外衝突，其中占了多少僥幸的成分。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們現在要麵對的日本，是一個多麽強大的龐然大物！而如今，他們要用一場先發製人的偷襲戰略，打日本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勝利了也就罷了，若是失敗了……
蔡鍔看了一眼旁邊的機械鍾，那上頭的時間已是五點半，想必數千裏外的登州已經有所行動了吧。
當下戴上了帽子，沉聲道：“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準備了太久，至於能不能成功，誰知道呢……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剩下的，就交給前線的將士們去吧。總統、百裏兄，我要趕回陸軍部坐鎮，免得到時候出現了慌亂……各地我們都已經下達命令，讓各處做好準備……一旦國書遞交之後，我們的軍隊將立刻收複日租界！”
孫建宇的訓示命令下達之後，整個登州陸航基地頓時人聲鼎沸，宛若忙碌的鬧市一般。
每一座機場都停滿了各式飛機，戰鬥機、轟炸機，而在這些飛機的旁邊，還停著許多油罐車，地勤人員正用手搖汞為大型飛機加油，與此同時，那些已經加滿油料的轟炸機正在裝載炸彈、魚雷，至於戰鬥機的旁邊也有地勤人員在維護，一些性急的飛行員甚至已經坐進了駕駛艙，開始測試飛機機翼、尾翼、方向舵、武器係統的工作情況。
放眼望去，機場上熙熙攘攘，但是卻聽不見什麽嘈雜的聲音，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工作，無論這些軍人的具體工作是什麽，他們都是這架正在啟動的戰爭機器上不可或缺的零部件，隨著軍事技術的發展，戰爭對人員素質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越是複雜的戰爭機器，就越是強調分工與配合，作為全新的技術軍種，空軍尤其如此，培養一名合格的地勤人員不比培養一名合格的飛行員容易，而且相比飛行員，地勤人員對於專業配合的要求更高，任何一個，小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空中戰場的失利。
“報告司令！作戰時間已到，各戰鬥編製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起飛，請下達命令！”
五點三十分一到，一個參謀看了眼時間，立刻提醒正在低頭研究地圖的孫建宇，提醒他該下達命令了。
“我命令，第007、013、037戰鬥中隊首先升空，率先起飛為轟炸機群提供護航。根據偵察報告，日本在遼東地區部署的戰鬥機數量不少，雖然絕大多數都擺在旅順以北，警惕奉天方向，但我們仍需要小心謹慎。以免作戰消息提前走漏……”
“是！”
飛行員們迅速奔向自己的座機，並最後一次檢查了飛機的操縱舵和腳蹬，然後，都扭過頭去，向指揮塔方向望去。
幾分鍾後，指揮塔上升起兩顆紅色的信號彈，這就是起飛的命令。
孫建宇走出了司令部，他們這裏距離第一機場很近，不僅那些飛機起飛的轟鳴聲能夠聽得清楚，甚至還能借著蒙蒙亮的天色，看到一架架的戰機騰空而起，向著海的那一邊飛去！
“今天之後，不知道幾人還能回來！”
他的心裏，不知道為何突然間出現這麽一種感慨。這一路遠去他們也隻在沙門列島上的兩座島嶼上建有供緊急降落的臨時跑道。盡管島上存有一些油料跟物資，但是因為渤海灣自甲午中日戰爭之後，便幾乎一直都在日本海軍的直接威脅甚至可以說是控製下，民國根本沒辦法建起更多更醒目的大型軍事設施。
“暫別了，登州……”
“祖國，希望明日之後，您能以我們為榮！”
在一哥哥無聲的禱告中，一架架威武的戰機騰空而起，在那天色尚未完全亮起之前，借著黑夜的一點陰霾庇護，向著目的地駛去！
陳三雲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激動跟不安全按了下去。
“怎麽了，兄弟……還緊張啦！”
後座機座上的信號員取消了他一聲，陳三雲隻是嘿嘿笑了兩聲並沒回應。這呼呼的風撲打下來，後麵的信號員說得什麽話他其實聽得並不清楚，也不想回答，隻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實在是太重要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後麵的機群，由不得他不小心謹慎。
他所駕駛的是一架啟航二式戰鬥機，也是民國第一款雙引擎戰鬥機，不但速度更快，而且續航時間也更長。最高時速可達二百三十公裏，升限五千米，主要裝備為機頭的兩挺七點九毫米航空機槍，由於民國在很早之前就裝備了‘射擊同步協調器’，因此，無論是啟航一式戰鬥機還是二式，都不像日本一般，需要專門的機槍手進行操控，直接改由駕駛員就能處理了。
現在，他們這一飛行方陣的全部戰鬥機已是全副武裝，氣勢洶洶的向北方撲去，他們的編製是007戰鬥中隊，007戰鬥中隊的王牌飛行員，引導全體戰機飛行的重任，也就落在了今年隻有27歲的陸航上尉陳三雲身上了。
他的這一架飛機上配置了一名信號員，一旦飛在最前方的他發現敵人或者抵達目的地，信號員便立刻按照事先約定的信號，向後方的機群傳達危險跟警戒的信號。
作為第一批參加陸航的老飛行員了，孫三雲跟他的老夥計完全可以勝任這一次的飛行任務。
007戰鬥中隊是現在距離遼東半島最南端已是不遠，而在他們的身後，就是013跟037兩個戰鬥中隊的三十多架飛機。他們將按照總參謀部製訂的突襲方案，對旅順、大連等地的日軍軍事基地和軍港目標實施空中突擊，並盡可能的清除跟掃空旅順這邊，日本人的空中力量。
007戰鬥中隊的飛行速度要遠高於後續部隊，因此，他們比後頭的主力機群的位置更靠前，從007戰鬥中隊的位置是望不見後麵製轟炸機群的。按照時間估算，後麵的主力部隊趕到這個，位置大約需要5-10分鍾的時間。按照預定方案，在接近目標空域後，007戰鬥將等待轟炸機部隊趕到。以便達成攻擊的突然性。
007戰鬥中隊承擔的任務就是前哨警戒，一旦發現敵機，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將其擊落，盡可能的保障後麵轟炸機群主力的安全。
現在，陳三雲就坐在他的座機裏，不停的將頭扭來扭去，透過那些撐杆、張線的空隙向前方的天空張望，雖然視野並不是非常良好，但是在這個高度上。無論是海麵的目標還是天空中的目標。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前方，遼東半島的陸地已經遙遙在望，而且，就在機翼的左下方海麵之上，出現了一座島嶼，經過識別，陳三雲判斷這座島嶼就是二二姑娘島，一座無人小島。
航線無誤，剩下的事情就是飛到海岸線上，然後順著海岸線一路往北飛行，再飛十幾公裏就可以看見旅順口了。
“已經進入情報提醒的日本戰艦常規巡航範圍內，提醒升空……小心警戒……”
信號員將他大吼著示意他傳遞的消息，傳遞出去之後，沒多久，陳三雲又讓他傳遞出了另一個消息，“全體減速，暫時航速維持在100，等待下一步指示……”
沿著遼東半島南端海岸線飛行了幾分鍾後，陳三雲突然發現下麵的海麵上，赫然能夠看到幾個小點，他心中一緊，立刻將另一個情報傳遞了出去，“繼續拉高……下方懷疑海麵上有幾艘日本巡航戰艦，看規模應該是近海炮艦，小心被發現……”
想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飛機飛行帶來的轟鳴聲，陳三雲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聲音有多大。日本海軍船艦之上都有專門的瞭望兵觀察天文，稍微一個不注意，他們就可能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