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這支艦隊才剛離開不久,就有幾艘魚雷快艇護送著幾十條大漁船,從幾條隱蔽航道上突然開了出來。
駕駛這些漁船的,赫然都是些穿著白色海軍軍服的民國海軍官兵們,船上不時傳出一兩聲軍官的呼喚,督促著水兵們的動作快一些。每條漁船的尾巴上麵,都有幾個臨時安裝的滑軌,漁船的後甲板上麵,堆得滿滿當當地都是各種各樣地水雷!
這幾天來隨著日本艦隊的一些輕巡洋艦跟驅逐艦的排雷,海麵上一些主要航道上民國提前布置的水雷已經損失了不少。為了保證繼續對航道的封鎖,為北方尤其是遼東半島上,國防軍對日本控製下的最後一座旅順要塞的進攻,海軍得到了一個死命令,至少要再將日本人牽製在這裏一周,不惜一切代價。
由於航線上,一些關鍵地區民國布置的水雷損失嚴重。海軍不得不冒險出港布雷,雖然明知道這種做法正是中了日本人的計劃,也不得不安排主力艦隊出港吸引日本海軍主力,然後為布雷艦隊爭取時間。
起初兩三次還好,如今已是越發困難了。尤其是前天,民國海軍主力艦隊險些遭遇日本四支分艦隊的合圍,最終要不是附近的潛艇艦隊趕來支援,隻怕民國海軍主力就要遭到日本艦隊的合圍,以日本那數倍於中國的海軍主力規模,民國艦隊還能剩下幾艘,還是個問題呢。
一艘魚雷快艇上,指揮官周繼少校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3點21分!
他心中估算了片刻,開口道:“讓大家加快些速度,到3點50分,無論我們有沒有完成排雷任務,為了保證安全立刻撤離!”
之前他們在海上排雷的時間還能有一個小時左右,如今已經被壓縮的越來越少了。
漁船緩緩的就了位置。一顆顆水雷拋下了大海。有的一直沉底下去,有的在海麵半沉半浮,眼看將每條大漁船上麵就空了一大半。
一刻鍾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突然間,南方一片寂靜的海麵上就充斥了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幾盞探照燈突然亮了起來,刺眼的白光下麵,一下就掃到了這些漁船的船篷和桅杆!
“不好,日本人!”
周繼一瞬間隻感覺後背的汗毛根根豎起,他立刻安排下去,“魚雷快艇隨我拒敵,所有漁船撤退!”
三艘魚雷快艇立刻便衝出了隊列,速度提到了最快,向突然出現的日本艦艇迎了上去。
突然駛出來的是以日本香取號戰列艦為首,另有其他三艘輕重巡洋艦六七艘小型驅逐艦組成的一支圍剿艦隊。當一馬當前的一艘輕巡洋艦上的探照燈發現了海麵上正在布雷的船隊之後,警報聲便響起了,隨後一整隻艦隊配合十分默契的進入了戰爭狀態。
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們就是靠著這種不斷圍剿民國海軍的辦法,已經先後擊沉了十數艘炮艦跟幾艘驅逐艦、輕巡洋艦,令民國海軍損失不菲。
“長官,冀州號跟濟南號打出了旗號,讓我們也跟著撤退,他們殿後!”
“回複,掩護布雷船隊撤離,不要管我們!”
周繼果斷拒絕了撤退,他很清楚僅依靠兩艘魚雷快艇想要纏住這支日本艦隊是很困難了,多一艘魚雷快艇便一分希望,他們犧牲了並不要緊,關鍵是要保護好布雷船隊撤退。
小型、快捷的魚雷快艇與日本艦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日本人果然對逐漸靠近的幾艘魚雷快艇十分忌憚,盡管他們隻需要一門主炮就能擊沉一艘快艇,但是若是掉以輕心給它們近了身,一發魚雷就很可能重創了一艘數千噸的戰艦,弄不好甚至擊沉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由法國人發明的近海海軍防護戰術,如今已經被海防力量薄弱的民國拿來使用,在集中力量建設陸上強軍的同時,民國用於海防的那少得可憐的海軍經費也沒有一分被浪費了,在過去的幾年裏,民國約建成了百餘艘魚雷快艇,寄希望於使用這種當年法國人自廢遠洋海軍時所使用的近海戰術,配合海底狼群跟那支威懾力有限的民國海軍水麵大型艦隊,共同守衛民國海上邊防。
幾十條布雷船在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之後,果斷調轉了篷頭朝海岸線撤退。
三艘負責掩護的魚雷快艇已經十分靠近日本艦隊了,幾乎每一分鍾,都有數發甚至十數發的炮彈在三艘魚雷快艇周圍爆炸,濺起的水柱衝天而起,洶湧的怒濤不斷拍打著它們,讓三艘魚雷快艇看上去就仿佛是落了水的孩童一般,隨時都有沉默的危險。
濟南號最先靠近日本艦隊,它衝在最前麵,瞄準了一艘離它最近的日本輕巡洋艦,一發魚雷宛若離弦之箭,猛地衝著那艘輕巡洋艦怒吼發射而去。
大型的海軍戰艦顯然不如魚雷快艇那般敏捷,借著爆炸的微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艘被魚雷盯上了的戰艦,正在不斷調整著船身,試圖避開那發飛射出的魚雷。
可惜,濟南號已經沒有幾乎發射第二發魚雷了,一艘輕巡洋艦上的副炮擊中了它,衝天的火焰之中爆炸聲在周圍幾海裏內顯得格外清晰。
周繼赤紅著眼睛,惡狠狠的下達了命令,“狗、日、的日本人,魚雷手,給我瞄準了打,不要吝惜魚雷,要是能換一艘大家夥,就算是九泉之下,我們能笑了!”
在橙紅色的海麵上,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個海軍軍官站在船頭,已經滿臉是血,身邊全是升騰的火焰。但是他的手仍然在指向日軍戰艦的方向,指揮著魚雷快艇向那支龐大的日本艦隊發起死亡衝鋒。
“第二布雷船隊今夜的布雷行動,遭遇了日本海軍艦隊的圍剿……三艘護航的魚雷快艇全部戰沉,傷亡官兵七十餘名,軍官十餘人,重創日軍輕巡洋艦一艘……”一個海軍少校聲音低沉的向海軍總長湯薌銘匯報了有一次失敗的布雷行動情況,讓這位海軍總長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日軍對於民國海軍的圍剿已經越來越瘋狂,實力遠遠比不得日本人的民國海軍,主力隻能選擇遊擊戰不斷拖延著時間。
海軍在煙台已經設立了作戰司令部,集中了數十艘魚雷快艇、數十艘潛艇跟民國海軍幾乎全部的主力艦,隻為了大總統的一個要求。
不擇一切手段,務必阻止日本海軍半個月,迫使其不能北上支援遼東半島甚至平壤。
難啊!
短短的幾天時間,湯薌銘的頭發已經灰白了不少。
日本人海軍主力數倍於民國,想要突破他們的黃海防線並不困難。而日本人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強行突破,隻不過是為了預防被民國截斷了補給線,所以他們還遊曳在附近海域,等待來自國內的龐大補給艦隊。而一旦補給艦隊趕到了,日本人必將強行突破黃海防線,以民國海軍主力艦隊的實力,根本不足以阻擋日本海軍多久,大總統交給他的任務很難完成。
為此,湯薌銘已是愁白了一頭黑發,可知他如今正值壯年。
怎麽辦?
湯薌銘心中猶豫不定,事實上他手上還押著一份膽大到令他感覺到膽寒的計劃。這份海軍作戰計劃來自總參,但湯薌銘卻仍在猶豫中。根據總參的推測,他們認為就在這三五日內,日本海軍與來自國內的補給艦隊回合,到那時日本海軍必將強行突破黃海防線。
而總參的計劃則是,在日本人與其國內的補給艦隊回合之時,趁機派出民國海軍主力艦隊假裝伏擊日本補給艦隊。以日本人的警惕跟小心,必將對其來自國內的補給艦隊十分關注,甚至很有可能以其為誘餌,誘惑民國海軍對其進行偷襲。而民國則反其道而行,派出主力艦隊假裝上當對其進行偷襲,同時集中民國遊曳在黃海、渤海海域內的全部潛艇以及數十艘魚雷快艇,配合日本人打一場反伏擊戰,以盡可能的一役重創日本海軍,打疼了日本人。
這計劃可謂是瘋狂,總參的意思湯薌銘很明白,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把民國那幾艘主力艦當成決戰的主力,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潛艇跟魚雷快艇身上,妄圖以民國主力艦隊為誘餌,重創日本海軍。
這計劃可行性未能可知,因為舉凡全世界,至今尚未有一個國家,一場戰役出現過這種情況,換言之他們根本沒有參照跟經驗可言。
成功了固然可喜,羸弱的民國海軍在這一場中日舉國之力而戰的全麵戰爭中發揮了自己的光和熱,為民國的勝利作出了貢獻。
但要是失敗了,民國將喪失自民國成立以來近十年辛苦打造的這支海軍主力。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題,他湯薌銘的確貪戀權勢,但對於海軍的愛卻比所有人都要強得多,如今讓他如此冒險,心中難免猶豫。
打開窗戶,一股清晰的海風吹進來。
在煙台這個臨近大海的海港,就連那風都是濕濕的,帶著一股他熟悉的海腥味。
湯薌銘背手閉著眼睛,就這麽的站在窗戶前,良久,他那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在遼東半島、在朝鮮半島、在台灣島上,數十上百萬的陸軍將士還在為了民國的明天流血犧牲;在遠東的天空之上,一雙雙滿是血絲的眼睛還在駕駛著陸航的戰機,不斷為民國的前進摧毀攔路的巨石;在外交陣線上,大總統、外交部他們還在與洋人不斷討價還價;在國內,數不盡的百姓自願捐出了一筆筆相當於他們大半積蓄的巨資,隻為了民國能夠打贏這一場雪恥的、走向強國之林的全麵戰爭。
海軍在這一場將決定民國能否走向強國之林的戰爭中,絕對不能無所作為!
睜開眼,湯薌銘摘下了頭上的雪白、軍帽,眼中已滿是堅毅跟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