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莊村的兩委會,幾個成員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一疊疊錢,王慶元不敢相信的說道:“楊幹部,這錢是給我們建學校的?”
楊雪點點頭,王莊村的兩委會成員立刻小孩子似的跳了起來,歡呼雀躍,仿佛盛大的節日,王慶元衝了出去,不一會兒,喇叭裏就傳出了他激動的聲音:“老少爺們兒,好消息,我們的學校要重建了……”
小山村沸騰了!在地裏的,在家裏的,在山裏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湧進了破廟裏,把楊雪團團圍住,一位老人顫悠悠的走到了楊雪的麵前,拉著楊雪的手激動的說道:“好人啊,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的!”
一邊有人接道:“王大爺,你不說有生之年恐怕見不到新學校了?這下放心了!”
王大爺站直了身體,“是啊,從我上學起,我就盼著村裏有一所新學校,我今年六十歲,整整盼了五十年,現在村裏可以建新學校了,我這個老頭子死也瞑目了!慶元,帶幾個人把我的一隻羊宰了,學校有了,我也不需要再攢錢了……”
看著眼前一片歡騰,聽著質樸的老人說出的一番話,楊雪的眼睛模糊了!五十年滄海桑田,塵世的無數變化,居然不能滿足一個老人的願望!
隻是一個學校!,難道,這能歸結於村民的貧窮?
楊雪回頭看了一眼王保國,隻見王保國表情木訥,雙目無神的望著無方……
該吃飯了,村民自發的集中到破廟吃飯,幾百口人會聚在一起,又殺羊的,又拿碗的,熱鬧異常,盛況空前。
擺在楊雪和薛佳麵前的,是滿桌的菜,村民自發做給他們的,全是肉,各式各樣的野味,有些甚至楊雪和薛佳都沒有聽說過,想必是村民將自己心目中最好的東西都拿來了!
陪同楊雪和薛佳的,隻有王保國一人,王保國並沒有動筷,而是呆若木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心裏想著什麽!
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村民,大多都是一碗羊肉湯,沒有多少肉,一個孩子小心翼翼的將肉撥到爺爺碗裏,爺爺又重新撥了回去……
楊雪端起一碗,走到那個拿著饃吃的正香的小孩兒麵前,把肉往他碗裏撥了幾塊,小孩兒卻搖搖頭,“叔叔,這是您的!”
換一個孩子,依然如此。
樸實的山裏人!他們貧窮,他們窘迫,他們一無所有,但是,他們善良,他們真誠!
在這一刻,楊雪願意為這些山裏人做一切的事!
看到這些幼小卻懂事的孩子,薛佳感慨萬千,同樣是這樣大的孩子,有錢人的孩子可以擁有一切,而這些孩子,卻連小小的願望都有可能幾十年才完成!
楊雪立刻站了起來,把桌上的菜一盤盤端了出去,鄉親們攔住,楊雪堅持,最終鄉親們同意了楊雪的要求,於是奇特的一幕誕生了,幾百個人圍一張桌子,他們,第一次用了吃自助餐的方式吃飯!
學校重建當天下午就開始了,按照楊雪的要求,錢由村裏四個德高望重的人掌管,但是讓楊雪想不到的是,王莊村推選出的第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居然是王保國!這讓楊雪隱隱有些擔心,所幸還有其他三個人,楊雪相信王保國應該不敢做出什麽違規的舉動!
重建的工作由四人操持,還有鄉親們的熱心幫助,楊雪幾乎不用費心,便與薛佳一道,在村裏進行了調查!
無論楊雪和薛佳走到那裏,走到村裏的那一家,都會受到熱情的款待。相比於上次薛佳問誰誰不理的狀況,這一次楊雪和薛佳提出的問題,鄉親們是有問必答。
從鄉親們口中問到的情況,與薛佳掌握的情況基本一致,姓馬的這戶移民在村裏深居簡出,也不和村裏人接觸,而且老實巴交,幾乎所有問到的人,都排除了被仇殺的可能。
陪同薛佳和楊雪的,是副村長王慶元,雖然對兩人調查這件事有些不解,但王慶元還是很熱心的為兩人介紹了這戶人家。
這戶移民的戶主叫馬誌標,夫婦兩人帶兩個孩子,遷到這裏已經十年了,據說是因為家鄉鬧了水災才遷到這裏的。馬誌標為人不愛說話,在村裏少有朋友,不過,馬誌標和王保國的兄弟王保全關係不錯,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
楊雪和薛佳對視一眼,這個線索對於兩人來說,至關重要。既然排除了仇殺,那麽現在,王保全便是最有嫌疑的人。
兩人並未急於調查王保全,而是前往馬誌標家調查了一番,空手而回,除了血跡,馬誌標家裏破敗不堪的景象給了兩人很深的印象,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窮的一家人,怎麽會有人來殘酷的殺害他們!
兩人回到了破廟,王保國不在,一問才知道,王保國來轉了一圈就再也沒見人。
沒油水就不管了?楊雪心頭火起,徑直向王保國的家裏走去。
門沒鎖,楊雪直接闖了進去,院裏沒人,楊雪正想說話,屋裏的一聲怒吼讓楊雪止住了腳步,“你給我滾!”
是王保全媳婦的聲音!
這時裏麵又傳來了聲音,是王保國的:“保全他家的,楊幹部是我們村的恩人,你就答應我吧!”
“答應你?老娘喝西北風去?上次他在這兒吃的飯還沒給錢呢!現在又想讓我殺雞?想你娘的美!他是王莊村的恩人,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恩人!”
“保全媳婦,這一次算哥求你了……哥明天就給你錢!”
“你有錢?有錢你先把上月的夥食費交了!王保國,我可不會像你那麽傻,家破人亡了還念念不忘村裏的事,你以為村裏人對你尊敬是是為什麽?那是為了哄你!傻逼!”
“保全媳婦……”王保國哀求的聲音在繼續,楊雪和薛佳卻聽的一頭霧水,王保國怎麽會家破人亡?
“別扯那沒用的,今天不把錢給老娘,別說那姓楊的,連你的飯,老娘也不管了!你出去!”
王保全媳婦說著,將王保國推了出來,王保國一個踉蹌,正好跌倒在楊雪的麵前!
看到楊雪,兩人俱是一驚,王保國強顏笑道:“楊幹部,你來了?一會飯就好!”王保國說著,用眼光乞求著王保全媳婦,王保全媳婦哼了一聲,卻沒有動。
“他欠你多少錢?”此時的楊雪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一個掏不起夥食費的支書,足以說明一切。
“什麽錢不錢的,楊幹部,我們開玩笑呢!保全媳婦,快做飯去!”王保國又衝王保全媳婦連示顏色,但是王保全媳婦叉著腰,雙眼圓睜,理也不理楊雪。
“不用了,做了我也不會吃的,你說吧,你哥欠你多少錢?”楊雪從懷裏掏出錢,“你快說,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看了一眼王保國,王保全媳婦陪著笑臉說道:“夥食費和上次的飯店,一共是二百三十六元五角!”
薛佳立刻遞過去了三百元錢,顯然,她在一旁也看不過去了!
“怎麽能叫你的錢呢?”保全媳婦嘴裏說著,迅速的接過了錢,還衝著天空一張一張照了照,王保國扭過頭抹了把臉……
“找錢!”薛佳轉身想走,楊雪拉住了她,薛佳會意,是啊,還沒找錢呢!
保全媳婦找了好一陣子,拿著一把零錢遞給薛佳,薛佳想往袋裏裝,楊雪奪過數了數,隻有五十八元!
保全媳婦陪著笑臉,“楊幹部,家裏沒零錢了,要不,你們在這兒吃頓飯?”
王保國指著保全媳婦,厲聲喝道:“你……”他已經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楊雪不忍再看下去,扶起王保國出了門,保全媳婦在後麵笑道:“吃了飯再走啊……”
沒有人理她,也沒有人會理她,對於一個可以和自己親哥哥算賬精確到角的人,楊雪和薛佳不屑一顧。
藍天白雲之下,麵對著蒼翠的青山,王保國娓娓道出了自己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我是二十二歲複員回家的,當時村裏窮,發不起幹部工資,沒有人想做村幹部,一致推選我做村支書,憑著一腔熱血,我接下了這個任務,不曾想,一幹就是三十五年!沒拿一分錢的幹部!”
三十五年!楊雪和薛佳心裏無比震撼,捫心自問,自己行不行?楊雪心裏都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王保國接著說:“當上村支書之後,我也嚐試著帶領群眾脫貧致富,但是一直不行,當時我也想過,要想富,一方麵是修路,一方麵是抓教育,修路村裏沒錢,教育村裏沒有人才,孩子們隻能跑幾十裏山路去別的村上學,後來,我兒子高中畢業之後,我就讓他在這個學校免費教書,沒想到老學校年久失修,我兒子和幾個學生被活活的砸死在了裏麵……”
王保國目視著遠方,空洞的眼神顯示出他早已麻木了,楊雪和薛佳都不忍催這個可敬的老人,半晌,王保國方才接著說道:“兒子不在之後,我更是堅定了走教育這條路的決心,我和老婆商量,變賣房子去修繕老廟做為學校,沒承想,我老婆一氣之下,第二天就帶著還不滿一歲的女兒離家出走了,二十年再沒回來……”
後麵的事王保國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楊雪和薛佳已經知道了結果,王保國把房子賣給了王保全,賣得的錢把老廟修了修做學校,然後自己負擔教師的工次,王保國說道:“為了王莊村,為了讓我兒子死的瞑目,我下定決心,那怕砸鍋賣鐵,我也要把學校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