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光站在遠處，同樣將楊雪的特殊待遇盡收眼底。
那種待遇，甚至是他都不曾有的。
當年，正是因為楊雪，他叩開了陳家的大門，成為陳家的入幕之賓，與陳淩風成為至交，然後，得以從江海調至廣南。
盡管廣南比之江海，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但是，這並不是賀之光的目標。賀之光找到陳家，更多的是想一步到位的進入中央，然後，在這個最高級別的政治舞台上，綻放自己的光芒。
然而，賀之光並沒能如願以償。
賀之光一度以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為陳家對政界的影響力不夠，然而在數月之後，陳淩風卻毫無爭議的進入中央，賀之光方才恍然，不是陳家沒有這個影響力，而是陳家有自己的訴求與培養對象，那就是陳淩風。
有了陳淩風，陳家自然不可能在賀之光身上投入過多政治資源，當然，這種狀況會隨著陳淩風的上位而逐漸發生改變，但是，賀之光哪有時間去等？他已經六十四了，雖然中央對國家級領導沒有明顯的年齡限製，但六十五歲，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假以時日，等陳淩風在中央發揮作用之時，他已經退居二線，還如何再更進一步？
所以，賀之光不得不另辟蹊徑，而楊雪，便是他眼前一條比較近的道。
既然他能利用楊雪敲開陳家的門檻，又怎麽會敲不開張家或韓家的門檻？
賀之光能夠官至正省，他同樣有著自己深厚的中央背景，如果，他的這種背景與楊雪身後的軍方資源合作的話，那麽他再進一步，進入中央將不再是什麽夢想，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楊雪與陳家拉開關係。
到了中央的層麵，派係的力量，既是獨立存在，又是互相合作，賀之光可以成為自己派係與別的派係的聯絡人，但他的派係，願意對楊雪這樣的政治新秀拋出橄欖枝，但前提是，楊雪不屬於任何的派係。
陳家對楊雪的重視，賀之光不是不清楚，今天眼前的一幕便是最有力的證明，但是，賀之光依然想試一試，所以，才會有了宴會前他與楊雪的那一番談話。
但是，賀之光沒有取得自己想要的效果。
楊雪盡管在政治上依然不夠成熟，可是，楊雪已經了敏銳的嗅覺，他的那一番談話，如果沒有強有力的依據支持，楊雪絕不會放棄陳家。
而支持……
賀之光在心裏搖頭，楊雪已經是正廳，而且上任剛剛一年，在春陽的政績又不是多卓著，他如何給予強有力的支持？
李宇成同樣是陳家的座上賓，站在人群中，望著眼前的一切，他同樣若有所思。
如果說以前的楊雪給他的是感覺是驚異的話，那麽今晚，楊雪給他的感覺便是吃驚。
楊雪有陳家的支持，有今天並不足為奇，而楊雪在春陽的一係列動作，也能證明楊雪有主政一方的能力，唯一欠缺的，是政治上的經驗和基礎。
但是，從目前的情形看，楊雪獲得的支持，並不僅僅是來自陳家，張勝田，韓智成，柳南天，這些軍委大員，居然均流露出對楊雪的關愛，這樣一來，等於楊雪的身後，站的是整個軍方，如此龐大的力量，怎麽能讓李宇成不吃驚？
歐陽曉剛走了過來，與李宇成碰了碰杯，李宇成笑道：“歐陽主席，小坤最近怎麽樣？”
“還那樣，難成大器！”歐陽曉剛微微一笑，“宇成，我近期會抽空到南風走走，你有個思想準備！”
“歡迎之至！”李宇成嗬嗬大笑，“南風也期待著領導過來視察指導！”
“好久沒有到江南了！”歐陽曉剛感慨著，“對了，把春陽列入行程！”
“春陽？”李宇成一愕，旋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試探著問了一句：“歐陽主席，你的意思莫非……”
“沒什麽，就是隨便看看！”歐陽曉剛表情平淡了下來，“暫時不要聲張，我這邊可能還要觀察一下！不過，你可以先行一步！”
“知道了！”李宇成心中起了軒然大波，麵上卻是平靜如常，但是望向楊雪的眼神，卻多了幾許複雜的意味。
到春陽，不就是為了楊雪嗎？而要自己先行一步，則意味著歐陽曉剛已經打算關注楊雪了！
歐陽曉剛年紀剛過五十五，已經是國家副主席，隱然是未來的接班人之一，可以想像，歐陽曉剛關注的人，將有多大的上升空間。
楊雪尚且不知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全場關注的焦點，這種關注，甚至賽過陳老爺子。
今晚過後，會有無數的人去打探他的背景，履曆，去關注他未來的成長。
在陳老爺子身旁站了片刻，楊雪終於借上廁所的機會，逃離了將軍包圍圈，然而剛剛到了走廊，便與方明景迎麵相對。
任何時候，兩人的眼神碰撞都是火花四濺，絕不會由絲毫的友善。但是，今晚的碰撞，方明景卻出人意料的避開了楊雪的眼神。
示敵以弱？
楊雪心中正在疑惑之時，方明景已經從容的道：“恭喜你，從今晚起，你就正式進入權力的中心了！”
楊雪並不言語，隻是冷冷的望著方明景，方明景露出一絲譏笑之意，“不過，我挺奇怪的，以前的你，不是對權力很不齒嗎？可是，你現在卻成為權力中心的一員，楊雪，你一貫堅持的原則在哪裏？難道你以前的話都是為了維護你草根的背景？”
“我不齒的，不是權力本身，而是利用權力為所欲為！”楊雪冷靜下來，“就像你利用權力，大肆的斂財！”
“誰又不是這樣呢？”方明景張開雙臂，一副將天下摟在懷中的神情，“道貌岸然，隻能說明你的無能，如果你能擁有我手中的權力，我不信你會無動於衷！”
“所以你是你，我是我！你永遠難登大雅之堂！”楊雪輕蔑的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楊雪！”方明景在楊雪身後大聲的叫著，“從今晚開始，你的仕途將更加順利，但是，從今晚開始，我將開始真正的視你為對手，因為你已經有了這個資格。不過，我會讓你明白，即便你同樣擁有權力，在我麵前也不堪一擊！”
“是嗎？”楊雪陡的轉過身來，冷靜的向方明景伸出了手，“祝你成功！”
方明景得意的笑聲嘎然而止，楊雪的冷靜，猶如一柄利劍，直刺他的心間，盡管他早就知道，楊雪身體裏流淌的血液，就是冰做成的，沒有溫度。楊雪的人，就如他在戰場上一樣，永遠冷靜的可怕。
可是，真的麵對這份冷靜之時，方明景依然無法做到冷靜。更讓他無法麵對的是，楊雪是唯一一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
望著楊雪遠去的背影，和耳旁大笑的聲音，方明景的身體，不由的顫抖起來。
可是，他強忍著那渾身針紮一樣的痛楚，他不能在楊雪麵前倒下，身後也不行！
“方少！”林少適時的過來扶住了他，卻被方少揮臂甩開，方明景艱難的站著，口中迸出一句話：“別……他……媽扶我！”
林少怔怔的望著方明景，他知道方明景病發時的感覺，可是現在，方明景卻堅持要忍下來，可能嗎？
方明景的臉，有白變紅，有紅變青，然後又變為蒼白，方明景的身體，簌簌的顫抖著，仿佛寒風中的枯葉，可是，方明景卻遲遲未倒！
五秒……十秒……三十秒……
一分鍾！
“好！”林少大叫一聲，方明景居然堅持住了！
“走吧！”方明景的身體，停止了顫抖，臉色也恢複如常，他望了一眼楊雪遠去的方向，揮了揮手，轉身向大廳走去。
沒有人知道，他的舌頭，生生的被他咬破，也隻有那巨大的痛楚，才不會讓他喪失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