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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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繼勳

推本書:

《康熙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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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康乾盛世”這個原本隻存在於無恥文人吹捧奴隸主的書裏的概念從一開始就消滅掉。康熙?此為八旗子弟之糠稀。盛世?此為野蠻滿清之剩世!

——

洪繼勳站起身,轉對堂上,目光炯炯,逼視諸臣,問道:“試請問諸公,此戰,你們是為安豐打的?抑或為海東打的?”

李和尚、畢千牛等武將,應聲而道:“自然為主公而打。”

洪繼勳的這個問題問的太過突然,姬宗周、章渝等文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麵麵相覷。章渝抬起腳,想要跨列出班說話。姬宗周用袖子掩住手,不動聲色地把他又拽了回去。章渝微微轉頭,姬宗周故作不知,隻往堂上去看。堂上鄧舍安坐不動,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鞠勝大步出列,一拱手,像是回答洪繼勳,又像是對鄧舍說道:“李、畢兩位將軍所言甚是。此戰,我益都當然是在主公的指揮之下,方才獲勝。”洪繼勳問諸人為誰而打,鞠勝卻回答說是在鄧舍的指揮下方才獲勝。輕巧巧一句話,便把洪繼勳的本意帶走。

鄧舍哈哈一笑,順著他的話風,點了點他,說道:“此戰能勝,多賴諸位之功。僉院怎能把功勞都歸功與本王?卻有拍馬屁的嫌疑。”也是避實就虛,故作不解洪繼勳之意,將之一筆帶過。

他接著又對諸人說道:“洪先生的兩個‘酬功需平’,深得我心。諸位,這封賞爵位、‘官爵需平’,咱們暫且先按下不說。隻說‘文武需平’。你們都有什麽意見?有看法盡管提出來!”

鞠勝道:“洪先生提出‘從重’、‘從平’、‘從廣’三條,的確是非常重要之原則。但是,是不是還應該再加上一條?”

“噢?加一條什麽?”

“封賞不可太高。”

雖然鞠勝的話裏意思對洪繼勳的意見表示讚同,說甚麽“洪繼勳提出的三條原則很重要”,但洪繼勳才說的封賞應該“從重”,他就來一個“封賞不可太高”,實際上就是在對“從重”一條表示委婉地反對。

鄧舍問道:“為何?”

“此次立功的文武、將士必然很多。臣以為,主公固然應該要重重地賞賜他們。可是這一次大封功臣,也是主公入中原以來的第一次封賞。在此戰中,察罕雖退,實力未損。可以預想,日後的戰事必然還會有很多。如果此次封賞的起點太高,再接下去的封賞該怎麽辦?

“主公令臣等定章程。臣以為,這個章程,不僅應該隻定這一次該怎麽封賞,更應該定下以後該怎麽封賞。所以,臣以為此次封賞不可太高。”

鞠勝的意見也挺對。他其實這就是在向鄧舍提議,借此次酬功的機會,幹脆把海東封賞功臣的製度也確定下來。海東原本也有封賞的製度,但隻局限在軍中,隻是按照軍功的大小給以相應的賞賜。嚴格來說,那隻能叫軍法,不能叫封賞製度。沒有明確的典章、公文規定。

這個提議正說中鄧舍的心意,他大喜,誇獎鞠勝,說道:“好一個鞠大眼!說的好。……。那麽,這個製度,你覺得該怎麽規定?應該以什麽做準繩?有沒有可供參考的前朝典範?”

“方今戰亂,首重戰功。曆數前朝,若論武功之盛,無過秦漢。秦、漢之爵,列侯、關內侯以下,計分四等二十級。八級以下為民爵,八級以上為官爵。凡臨戰,士卒斬敵首一級,即可賜爵一級。而軍官則按照其所屬部隊的斬首數目,二百人作戰,斬敵人首級三十三以上為滿功,各級軍官亦即可賜爵一級。臣以為,秦漢封爵的製度,若放在太平盛世或許無用,但用在當下,卻是最合適不過。”

鄧舍說道:“秦漢封爵?”

“曆數前朝,若論武功之盛,無過秦漢。”這句話並不全對,對了半截。隋唐的武功也很盛。但是隋唐的封爵製度,大致是按照公侯伯子男來封賞的。這幾等爵位早已約定俗成,曆朝曆代都肯定是隻能由朝廷封賞的。鞠勝之所以隻說秦漢,不說隋唐,就是因為要仿照隋唐的話,封賞功臣為“公侯伯子男”,定然繞不過安豐。海東難免有僭越的嫌疑。

但是,如果按秦漢的封爵,自秦漢已降,基本沒人用過的,略微地改頭換麵,大可就奉行無事。就像是鄧舍在海東行省之下,又設遼陽、朝鮮、南韓、益都分省一樣。分省是什麽?其實也就是行省。但是換個名號,就能馬馬虎虎地說得過去。隻要不旗幟鮮明地去挑戰朝廷的權威,偏居一隅的安豐就算對此不滿,正值用人之際,卻也無可奈何,無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其實,不但鄧舍是這麽做的,包括江南的朱元璋,“分省”之號,他也有用過的,曾經設置過“江南分省”。

鄧舍沉吟未決,問洪繼勳,道:“先生以為呢?”

洪繼勳對鞠勝刮目相看,他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隻不過,洪繼勳想的更深入一點,他說道:“鞠僉院的意見,臣基本同意。唯有一點。秦漢封爵,有四級二十等,未免有些稍多。以臣之見,不如芟繁從簡,漢武曾化二十級爵位為十一級,以為特授之武功爵,專授軍功。

“臣以為,主公似可考慮。”

鄧舍想了會兒,卻先不置可否,沒有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問道:“秦漢的軍爵製度,依你們兩位的意見,似乎不錯。但是我卻有個疑問,為何後世曆朝,不見有用之者?其中是否有什麽弊端?”

“秦及西漢初,皆以攻城掠地多少,取敵首級若幹,殺、俘敵人官員級別之高低作為記功的標準,分等授爵。其本意,是專為獎勵軍功。然,景帝之後,天下漸漸承平,授爵也因此而逐漸地開始流之輕、濫,常作為布恩以及籌措朝廷收入的手段,其獎勵軍功的本意也因此而逐漸地失去。爵位可用錢來買,自然失去了榮耀,從而導致無人重視。

“武帝為鼓勵將士與匈奴作戰,再次重賞軍功。推出了十一級的武功爵。雖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卻也因為可以買賣,而且易得高爵。故此,與軍功授爵的本意實則也是頗有背離。

“至東漢,則又恢複了二十等爵製。然而,東漢的爵位隻限於將帥,普通的士卒,無由問津。即使獲得低等的爵位,也無實惠。故此,其對軍隊的吸引力其實並不算大。有人評論說道:‘古者爵行之時,民賜爵則喜,奪爵則懼。故可以奪爵而法也。今爵事廢矣,民不知爵者何也,奪之,民亦不懼,賜之,民亦不喜。是空設文書而無用也。’

“東漢末年,除原本的列侯、關內侯外,又增設許多虛封的侯爵。然而,亦因其不食租,毫無價值,受封者不得實惠,是以將士對此也是興趣不大。綜上而論,秦漢之封爵,本意不錯,隻是在使用的過程中,沒有能做到公道分明。因此,延續數百年後,漸泯然無聞。”

“本意不錯,用之不當。”

“正是。今以臣觀之,秦漢之爵本無錯,主公自大可用之。唯在用的過程裏,還是臣的那句話:‘需要從平’。《商君書》中有言道:‘夫民力盡而爵隨之,功立而賞隨之,人君能使其民信於此如明日月,則兵無敵矣。’

“隻要賞賜封爵純以軍法而論,不摻人主好惡的私情,則對於鼓勵軍功,凝聚士氣,必然大有好處。”

“先生適才言道,東漢末年封爵,隻有空名,沒有實惠。是何意也?”

“東漢末年之封爵,便如曹魏之封爵。曹操廢二十等爵、武功爵,定爵位九等,計有王、公、侯諸等。此外,又創立有名號侯、關中侯等諸般侯爵。名號侯者,以國內州縣之名為侯爵之號。但是,卻空有其名,無有封地、食邑。看似彰顯了其榮,一旦輕、濫,則必泯然眾人。恍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臣稱之為‘隻有空名,沒有實惠’。”

“怎麽給實惠?”

“秦之二十等爵,按爵級可獲得田宅、奴仆、租稅、官職、免除徭役,乃至恕免本人與親屬的罪罰等諸般之待遇。以民爵而論:士卒斬敵首一級,賞爵一級,免除全家的徭役、賦稅。士卒斬敵軍官一人,賞爵一級,賜田一頃,宅九畝,庶子一人。平時,每個月,庶子需要在主人家中服勞役六天。戰時,庶子隨主出征服務。是可謂等級森嚴,封賞分明。

“有功則賞,不但有榮名,更有可得的實惠。以此行軍,何敵不破?”“庶子”,就是等同農奴之類的。

洪繼勳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主公之前對軍中立功將士的封賞,雖未用秦漢之軍爵製度,其實卻本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凡立功之將士,主公多有將南韓、朝鮮的土地賞賜與之,不但酬勞了功勳,更有助王化地方。天下有識之士,所見略同。主公英明神武、天縱之資。臣深表欽服。”

真是難得。洪繼勳從來不拍馬屁的人,破天荒居然也隨手給鄧舍戴了個高帽子。猛地一下,鄧舍倒是很有些不適應。他笑了笑,又問道:“民爵可按此賞,官爵又該如何賞賜?”

“秦製,七級以下為民,七級以上為官。公大夫是為第七級爵,也是最低的官爵。自此級爵位以上,可與縣令抗禮。七級公大夫,八級公乘。公乘者,非臨戰,可得以乘坐公車。九級五大夫,得爵五大夫者,可食邑三百戶。至二十級列侯,金印紫綬,上通天子,食邑多則可至萬戶。”

民爵與官爵的分界線還是很清晰的。民爵所得的利益多與日常生活有關,在經濟上更多一點。官爵不但在經濟上有實惠,在政治方麵也有很高的優待。

鄧舍現在控製的地盤,隻有數省之地。若按照這個賞賜法,第九級就可食邑三百戶,十個五大夫,就是三千戶的食邑。若封賞過多,恐怕會大大不利行省財政的收入。他問道:“先生適才所言,以為秦爵二十等稍多。若以武帝十一級的武功爵來封賞,又該如何?”

“大致也是如此。可分高爵與低爵。高爵即為官爵,低爵即為民爵。

“士卒、百姓、吏員可得民爵,不可得官爵。唯將校、官員,才可授官爵。無論民爵與官爵,凡得爵位,即可獲得相應的實惠獎勵。功尤大者,不分官、民,可蔭其一子。‘天有十日,人分十等。’不以出身論人之高低,單以軍功為賞。雖爵位低等,有功則升。縱爵位高等,有過則罰。

“主公若能如此施為,則強秦之兵,必可又現今日。”

洪繼勳的整體構想,通過這麽幾句話上,簡單地勾勒出來。

仿照秦製,把爵位分作兩大塊。民爵給民,官爵給官。立了功勞,即授予爵位。犯了過失,即可奪爵。奪去爵位後,相應的好處當然也要隨之收回。獎罰嚴明,則必三軍齊力,百姓同心。換而言之,他是要用這套爵製,把海東徹底地凝聚起來,打造成一個戰爭機器。

鄧舍還沒說話,一邊的李和尚聽出了一個疑問,問道:“先生不是說,武功爵隻授予軍功?士卒可得爵位,那是自然。但是,百姓、吏員如何可得民爵?”

“先秦漢時,亦有製度。民獻粟若幹,可得爵位一級。”百姓獻上一定的糧食,也可以得到爵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行軍打仗,糧餉的重要性不用多提。這姑且也可算為軍功。李和尚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先生之見甚好。”鄧舍沉思多時,做出了決定,說道,“不過我有兩個提議。說出來,請諸位商量。首先,漢武帝的十一級武功爵,名稱太古,若照搬在今日,將士必有多不解其意者。不知其意,則必以之為怪。以之為怪,則必失其莊嚴。所以,各級爵位的名稱需要改一下。另外,也不要總體地用‘武功爵’這個名稱,……,稱之為‘軍銜’即可。”

“軍銜?”

“便如官、爵之分。百戶、千戶為官,十一等為銜。如此可好?”鄧舍謹慎,若用“武功爵”的名稱,還是有僭越的意思。用“軍銜”來稱之,則便可解釋為是軍製改革。這就完全是軍中事宜,與封爵無關了。

諸人立即明白了鄧舍的心意,都點頭同意。

“其次,不同爵位的相關封賞。民爵,可按秦製。給田、給宅、免其徭役。但是用爵位免罪、以及賜與庶子兩條,我看就免了吧。可在地方上再多給點經濟優待便是。比如,我海東本有製度,家有從軍者,去代銷店購買物事,可予以優惠。合作社組織春耕,也應以其為主,多給幫助。若得爵位,再多點優惠就行了。

“至於官爵,食邑可以給。最低也不必從三百戶起,三十戶就足夠了,最高不可多過千戶。每戶折錢若幹,按月與俸祿一起發放。我記得,前朝宋時,實封的采邑,每戶折錢二十五文。現在戰時,需將士效死,這個數目有點少,如今的錢製,也與宋時多有不同。你們再商議一下,酌情增加吧。如何?”

洪繼勳等沒有異議,應聲接命。

“我便補充這兩條。你們回頭擬個條陳,拿與我看。”鄧舍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一事,他本來是想先議論“文武需平”的,但因為鞠勝的打岔,卻把官爵先給議論了,笑道,“說是先議文武需平,鞠大眼,被你這一打岔,卻把官爵給先議了。諸位,咱們言歸正傳。

“‘文武需平’,你們有何看法?”

官爵製度雖然重要,但那是長遠之事。要論眼前,還是‘文武需平’最為重要,牽涉到諸人的切身利益。因此,不但鄧舍感興趣,諸人也是精神一振。洪繼勳道:“既然名之為‘平’。當然應以‘平’為重。何謂‘平’?五五之分,可為平。臣以為,此次封賞,文武各半,是為最好。”

此戰中,文臣的功勞的確不小。有協助武將作戰的、有督運糧草過海的。鄧舍能堅持到察罕撤軍,他們功不可沒。但是,洪繼勳是站在文臣的角度出發的,李和尚等人頓時大為不滿。

畢千牛曾任過鄧舍的親兵隊長,人比較穩重,有不滿,卻不肯先出頭。

李和尚管他三七二十一,當即跳出,道:“文武各半,說的輕巧!洪大人,此戰我海東軍中陣亡以數萬計,文官雖有些功勞,怎能相比?主公,臣以為,三七分最好。”武將還沒爭功,文武之間先爭上功了。

洪繼勳嗤笑,道:“若無運籌帷幄,何來決勝千裏?”

“數萬將士的浴血奮戰,就無關輕重麽?”

“吾所謂‘五五之分’,本指的就是官爵之賞賜。關士卒奮戰何事?軍士浴血,自有民爵可賞。又且,文武相平,放能顯出主公的重儒敬文,對招徠四海俊傑,必有大用。主公,非五*可。”

“若按五五,如何分之?”

“文官之五,又可分為海東、山東。山東是為主戰場,可得其三。海東是為補給,可得其二。山東又應以益都為主,因益都坐鎮樞紐,是最重要之處。海東又應以平壤為主,因平壤督運糧餉,亦為轉運補給的最重要之處。”

“武官之五,如何分之?”

“若無山東諸軍的死戰不退,則援軍雖到,必無用也。是以,武官之五,也應當以山東諸軍為重,可得其三。援軍可得其二。

“山東諸軍裏,陳將軍堅守泰安,力保我重鎮不失。高延世、李子繁據險泰山,兩千人戰至隻餘五百,慘烈之狀,令人不忍聞。益都禦敵,李、畢、郭、劉諸將,皆有顯功,尤為重中之重。因此,山東三分,兩分又該歸功泰安、泰山、益都三地。”

鄧舍眼皮一跳,抬頭看了洪繼勳一眼。洪繼勳神色莊重,又道:“再有援軍兩分。張歹兒赴援益都,對逼走察罕立有大功,其軍雖少,似亦可獨得一分。另外一分,文平章所部與水師劉楊可共得之。”

“‘益都禦敵,李、畢、郭、劉諸將’?”李和尚詫異說道,“李,當為俺。畢,當為老畢。郭,當為郭從龍。劉,是誰?”

“劉果。”

“劉果有何功勞?他是劉珪的什麽來著?族弟對吧?劉珪濟南之亂,害我軍大敗。劉果雖助守益都,寸功未立。他憑什麽也得賞賜?”不但李和尚茫然不解,畢千牛等也是莫名其妙。

洪繼勳麵色不動,徐徐說道:“此戰,山東舊軍損失慘重。察罕才退,不可不防其生亂。故此,吾以為劉果雖無大功,好比馬骨,賞之,可撫山東舊軍之心。”向鄧舍拜了拜,說道,“此為臣之愚意,是否可行。全憑主公裁斷。”

鄧舍隻是笑,不給以評價,道:“先生文武分功的依據,言之有理。不過,老李的意見也不為錯。估計此戰的傷亡,怕不下數萬。賞賜若薄,怕難免失先生‘酬功從平’之意。這樣吧,文四武六。

“察罕來勢洶洶,我山東諸軍固然勞苦功高,海東援軍卻也是戰功卓著。正如先生言道,如張歹兒,率部急行數百裏,破敵伏、援益都,功勞甚大。文平章分兵兩路,虛實結合,敗華山之賊,會趙過之軍,也是功勞極大的。單以將校受賞,似也不可獨重山東。

“老李,你是為兼任有行樞密院院之官,具體該怎麽酬賞,待各軍把功勞簿遞上後,你可配合文平章,擬出個名單與我。可好?”

“臣遵命。”

“就先這樣吧!”不知為何,鄧舍忽然像是有了心事,本該細細討論的事宜,三兩句交代出去,也不等諸人告退,自顧自起身,入了後堂。

洪繼勳等分別散去。畢千牛卻沒走。他的身份較之諸人不同,與鄧舍更親密點。現雖任一衙的長官,與鄧舍*時,仍然好比當日擔任親兵隊長。他追著鄧舍,也來到後堂,見鄧舍正在來回踱步,如有所思。

他問道:“主公,在想什麽?”

鄧舍默然不語。

畢千牛猜道:“可為姬、章、鞠?”他瞧了瞧鄧舍的麵色,說道,“先前,洪先生問及臣等此戰為誰而打的時候。臣也注意到了,姬宗周、章渝兩人頗有些小動作。鞠勝又主動把洪先生的話引走。

“主公可是在為此而擔憂山東降臣的心意麽?”

姬宗周明智有餘,為人圓滑。他之所以拽住章渝,隻不過是因為他不知道鄧舍的心意罷了。不知道洪繼勳所說的,到底是鄧舍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所以,不肯貿然發言,不足為怪。

而鞠勝把話題轉走,不是因為反對。他如果反對,依他的脾氣,肯定當場便與洪繼勳爭辯。故此,他應該隻是認為,現在提出此議有些嫌早。對姬宗周、鞠勝等人的性格,鄧舍了如指掌,他並沒有因此而擔憂。

那麽,就鄧舍來說,他是讚同洪繼勳、抑或讚同鞠勝的看法呢?洪繼勳之前並沒與他商議,但從他後來的應變之中,其實也可以看的出來,他是讚同鞠勝的。雖然他對安豐朝廷一直以來,就沒什麽臣服之心,不過現如今才立足益都,外有強敵,也是認為此時就提出自立,未免太早。

隻不過,這些話不可對外人而言。所以,盡管畢千牛是為親信、心腹,鄧舍聽了他的疑問後,也隻是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

“那主公是在想什麽?”

鄧舍在想洪繼勳的分功之論。如果說,洪繼勳提議文武各半還可以理解,那麽,在他後邊的話中,卻寧願冒得罪海東援軍的危險,把功勞隱隱地大多歸功與山東,就有點突兀了。鄧舍喃喃說道:“劉果。劉果。”

到底洪繼勳的意見,是從公出發,抑或摻有私利?鄧舍既掌高位日久,高處不勝寒,不可避免的,也就對臣下的風吹草動不由自主地更多了點懷疑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