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虎隨濟州都督、海東行營軍參謀軍事陳恩澤,登上靖海水師第一特混旅的旗艦,新造的戰艦隱隱有桐油味散發出來。
荊襄會戰之後,拖了近兩年半時間,才正式揭開北伐戰事的序幕,羅文虎也好奇一艘造價能抵一個旅級戰船編隊的新式戰艦,到底會是什麽模樣。
雖說元月下旬,羅文虎去海州輪訓時見過伏火弩及新式戰艦演煉的模樣,但林政君級戰艦還沒有停在崇州船場的幹船塢裏。此時登上艦,羅文虎才猶感到三級戰艦的雄偉。
五組船桅高聳入雲,船帆皆降,精鐵所鑄的船桅散發出鉛冷色的金屬光澤。雖然沒有整體覆甲,但結構薄弱以及易滲透的地方都覆了甲,對新式戰艦來,甲板防漏比防火還要重要。炮口都用釘滿銅釘的護板遮住,護舷板要高過水麵將近三丈。
想比較舊式林政君級戰船高達七八丈高的尾艙,新艦算不上高,但整體異常的雄闊,畢竟除了上百門輕重型火炮外,還要容得最多達六百人的滿編製兵員。
淮東早年發展航海,造出很多標準不一、形體各一的海船來,近些年開始標準化生產。戰船以淨重分級,舊式林政君級戰船淨重達一千噸,而新式林政君級戰艦寬長與之尺寸相當,淨重足足的翻了一倍,高達兩千噸。
不過,就算如此,林政君級戰艦,依舊隻給林縛定為三級主力戰艦。
登上甲板,望著給第一特混艦隊作為旗艦的碩大戰艦,羅文虎實在不清楚,等船政司將二級、一級主力戰艦造出來,該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楊釋看陳恩澤等人登艦來,邀他們進指揮艙。
指揮艙的舷窗皆裝琉璃擋板,不過琉璃易碎,舷窗看上去又小又厚,視野也談不上開闊,但比較傳統打開護甲板後才能望出去的觀哨窗要好太多。
陳恩澤、羅文虎之前,海東行營軍就派出大量的將官及領航號臨時編入第一特混艦隊,陳恩澤、羅文虎過來,則是正式代表海東行營軍配合第一特混艦隊奔襲駐邵城的高麗水師。
在指揮室內,楊釋親自給陳恩澤、羅文虎等人介紹戰前軍情:“在賀津島的高麗軍已起烽煙示警,再有半個時辰,就是潮水上漲之時,第一戰,主力艦不進去,我們將派出半數護衛艦與左翼護衛船隊,從南翼殺賀津島與邵城之間海域;主力艦將配合登海鎮師第一旅從賀津島西南翼南濟浦實行登陸,建立灘頭陣地。從漲潮到落潮有六個時辰間隔,護衛艦及左翼護衛船隊要趕在天黑之間往南撤。條件許可,登海鎮師第一旅能在明天天黑之前,穿過賀津島到東翼,那明天之後,對邵城開始的第二次進攻,四級主力艦可以配合進入賀津島與邵城之間海域,對邵城西南城進行轟擊,等候海東行營主力過來……”
早期高麗戰船偏弱,數量也不足,特別在西歸浦戰敗後,水師幾乎整個的給摧毀,但經過近十年的恢複跟積累,高麗水師編製也有一萬兩千餘人,大小戰船近六百艘;能與淮東舊式津海級戰艦相比的大型海戰船,也有八艘之多。
高麗水師雖說這些年來一直都不離開近海範圍,與淮東水師到更開闊的海域進行決戰,但實力並不容小窺。特別有像催權臣這樣的宿將,也是三番五次叫海東行營軍在他手裏吃過虧。
淮東軍雖然決定以北燕鎖海防線為北伐的突破口,但是要撕開鎖定海防線首先要解決東南翼高麗水師的威脅。所以,林縛將奔襲邵城、打擊高麗水師,定為北伐第一戰。
為防止在邵城的葉濟白石、催權臣等敵將提前警覺,林縛直接命令楊釋率新編特混第一艦隊跨海來襲揭開邵城襲殺戰的序幕,而在牙山的海東行營軍會拖後時間進行總動員,甚至也是拖到前天才正式知會海陽軍及甄氏——海東行營的水陸軍主力要在走海路趕來邵城參加會戰,最早也要等到兩天之後。
從指揮艙,可以用望鏡清晰的看到賀津島上的情況。
賀津島為高麗第二大島,將邵城整個的都遮在內側,早年僅有三五千漁農居住。
在高麗內戰爆發之後,高麗王軍日益感受到來自海上的威脅,邵城為國都漢陽的西門戶,而賀津島為邵城的西門戶,高麗國相左靖使催權臣在邵城治水師的同時,也加強賀津島的防壘建設;到葉濟白石入駐邵城裏,賀津島上的駐軍已經增至三千人。
從地圖上,能看到賀津島呈東西放置的茄形,島東翼與邵城隔海對岸,形成狹長的海峽。在海峽的東翼,在邵城縣城的北側,有一道往陸凹入的海溝子,那裏便高麗水師駐紮的主營。
賀津海域,除了賀津島外,還有大小島礁近百座,近海潮起潮落,帶來的淤沙,使這一片海域水位頗淺,水情又格外的複雜。
為了摸清這一海域的水情,海東行營軍前後損失了好幾艘戰艦,近兩百將卒犧牲於這片海域,可謂代價不淺。不是漲潮期間,不要說津海級、林政君級主力戰艦了,即使連二百噸級護衛艦進入都要格外的小心。
楊釋將艦隊停泊在賀津島西北翼,位於賀津島與長複島之間的海域上,旗艦就直接背依賀津海域外側海域的白沙嶼駐泊。此時已經百餘工輜兵登上白沙嶼,手腳麻利的在這座長過三裏、縱橫不過一裏的小島上,搭設戰前指揮所。
除一艘津海級戰艦與右翼護衛船隊在白沙嶼兩翼護衛旗艦外,兩艘津海級戰艦與六艘護衛艦已經掩護數艘大腹運兵船進入賀津海西南翼海域,從望鏡裏能看到戰艦的炮口全部打開,呈線性列隊,對準海岸。
雖說敵軍在賀津島有三千防兵,但賀津海本身就是周近一百五十裏的大島,主城建在西北角與邵城隔海相望的飛鳥山上,西南角僅建有一座烽火哨所。
烽火哨所駐軍不過百餘;敵軍在一個時辰之前才發現警情,從飛島山趕往西南翼海灘哨堡增援的千餘兵馬,還在路上狂奔,離西南哨堡還有小二十裏的距離。
麵對四艘登陸艦船、七八百名精銳步卒在兩翼護衛艦掩護下從西南翼搶灘登陸,百餘甲卒敵隻敢老老實實的守在哨堡裏,等候援軍……
隨第一特混艦隊跨海而來的是登海鎮師第一旅李白刀所部,敵卒不敢出哨堡,他們在敵前登灘的速度則更快;陳恩澤、羅文虎從望鏡裏,能看到登海鎮師的甲卒們,趟著齊腰高的海水,抬著黑黢黢的火炮就直接往灘頭衝去。
四斤炮膛身重不足四百斤,連炮架子在內,也隻有六百餘斤,六七人一組,自然是直接抬著炮膛就走。最後登陸的七八百人,迅速在賀津島西南角建立灘頭陣地,做好迎擊敵援的準備,以掩護後翼兵馬繼續登陸。雖說敵臨海哨堡在十二斤艦炮的射程範圍之內,但為了不至於將千餘敵援嚇走,兩艘津海級戰艦暫時還保持沉默,隻是密切關注著灘頭陣地的局勢發展。
而在更南側海域,六艘護衛艦與左翼護衛船隊混編,此時正試圖從賀津島南側海域進入賀津海峽。
沒有主力戰艦,六艘護衛艦僅有七十二管八斤艦炮,左翼護衛船隊八艘戰船皆是舊式,側舷無炮,則在頂層甲板前後裝八斤、四斤艦炮若幹,遠程攻擊能力相比較護衛艦更弱,但主要還是側重近舷接戰。
而在賀津海峽內側的邵城水寨裏,駐紮著高麗水軍將近有六千人,大小戰船三百餘艘,其中津海級戰艦也有六七艘之多;羅文虎擔心深入賀津海峽的戰艦是不是少了一些?
不過也沒有辦法,舊式津海級戰船可以駛進去,但新式戰船哪怕寬長尺寸相當,但由於內部結構的不同,淨重通常都要增加近一倍,吃水更深。
吃水更深,意味著在淺水域的活動範圍更小,受到的限製更大,稍不留意,就會有隔淺的可能。沒有進一步摸清楚情況之上,將數十萬銀元造價的主力戰艦派進去,就有些冒險了。
羅文虎轉念又想,賀津海峽水域狹窄,實際上也不有利於高麗水師展開。倘若高麗水師動作再慢了一些,給艦炮封鎖在海溝子裏,這一仗的懸念更小——羅文虎倒是遺憾與陳恩澤趕來稍慢,不然就可以跟著過去親眼看一看,伏火弩第一次用於實戰將是何等的情形。
而是護衛艦及舊式津海級戰般都為槳帆兩用船,在複雜的水域,顯然要比純風帆戰艦要靈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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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王軍以邵城為國都漢陽的西門戶,著重防備的就是海上來敵,沿海建立了完備的敵台人、哨堡。葉濟白石入駐邵城後,更是在邵城西側沿海挖出一道長百餘裏的深壕。
聞警有敵船大股從西翼海域襲來,葉濟白石與催權臣等一幹將領,迅速趕到邵城西北角的白翎山敵台。
白翎山與賀津島飛島山隔海相望,在白翎山北側是一處往陸地深凹進去的狹口海溝子,高麗水師在海溝子內側劃水為主寨;有鎖口之重任的白翎山就格外的重要。
白翎山上的敵台從山腳到山頭分為三重,環環相套,是高麗王軍在國都外圍建立起來最完善的山城防禦體係之一;麵臨海溝口子的北側陡崖,從下往上建有三層大型弩台,隻可惜不是炮台。
葉濟白石、催權臣趕來白翎山,正看到十四艘淮東軍戰船從南側逼近賀津海峽。
看到這情形,葉濟白石、催權臣皆一臉疑惑:雖說傳訊在外側海域還有敵船駐泊,但賀津海峽逼近的敵船僅有十四艘,其中津海級戰船僅有兩艘,其他都是集雲級或更小型的戰船——這率兵的淮東將領是吃錯了哪門子藥,把這十四艘當成靶子送進來給他們打?
也說預警晚了一些,而此時水軍主要將領都在校場看噴焰弩演射,緊急著趕去水寨領兵出戰,也浪費了一些時間。
這時己方戰船才出寨行到白翎山的東北側,位於海溝子的內側,還沒有來得及進入賀津海峽擺開戰場,但叫催權臣疑惑的是:他們在邵城僅津海級戰船就有七艘,其他大小戰船近三百艘,就算過來的十四艘敵船皆是鐵骨船,蟻群蜂擁而上,就是咬也能將大象咬死啊!
“敵船若有噴焰弩,或許不畏近舷接戰……”一名老將在旁提醒道。
催權臣搖了搖頭,戰船接戰,先是床弩、蠍子弩,近舷是弓弩、擲矛,在二三十步的距離,噴焰弩僅有機會發射一次,無法改變數量上的絕對差距;除非淮東所造的噴焰弩要比北燕精良得多。
想到這裏,催權臣招來心腹扈兵,傳令道:“你速下山去,去見金承宗,要他小心敵船備有更精良的噴焰弩,莫要自恃船多人眾中了敵軍奸計……”又與葉濟白石說道,“更多敵船停在賀津島外側,有可能強攻賀津島,還要大帥做好派兵增援賀津島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