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句調笑毫無反反應,蘭蓉雙眸緊閉,如老僧入定般,口中喃喃默念……過得許久,忽見那條青藤重又從竹林中蜿蜒遊出,依著舊路,遊回了她的袖中。
蘭蓉身子微顫,漸漸蘇醒過來,身子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好在石不語及時伸手,將她抱在懷中。
等她恢複了神智,見自己身處男子懷中時,不由得麵色一紅,忙不迭避了開去,半側著臉道:“公子,我已了解林中情勢。”
“你?不是那青藤嗎?”
“青藤即我。前些日子,紅拂姐姐給了我一卷術法,其中,便有這役使青藤的法子。姐姐道我是花妖之身,不但驅使青藤隨心如意,還能將自身神識附於其上。”
“原來如此,這倒是個窺探的好法子,若是在美女洗……”
“恩?”
“……沒什麽。對了,裏麵狀況如何?”
說到正題,蘭蓉立刻收攝了神情,斂容答道:“公子,那林內有一雨亭,菡兒方才略數了數,不下六人踞於雨亭四周,其中二人寸步不離看守著宛郡主。”
聞得此言,石不語與李密對視一眼,均感不妙。對方顯然有所提防,倘若貿然殺入,隻怕多半會投鼠忌器。
“火攻?”遲疑片刻,李密建議以濃煙將賊人熏出,乘其慌亂,奪下人質。
石不語先是點同讚同,隨即搖頭否定。對方也不是傻子,若派一人將刀架在宛兒頸上徐徐步出,誰敢上前奪人?
死一般的沉悶中,卻是蘭蓉出的點子:“公子,火攻的法子也可試試,隻是要留下一麵通道來。紅拂姐姐教過我一個陣法,可以令人在頃刻之間,昏睡過去。”
“又是姐姐教的?”
石不語隱約覺得某人太過偏心,怎麽隻教蘭蓉?不過,現下卻不是吃這幹醋的時機,李密抬手喚過家將,眾人商討片刻,便各自分工,依計行事。
過得片刻,李密輕輕揮手,埋伏在四周的家將拾起於附近收集來的幹草,向竹林的三麵投擲而去,這些幹草上,本就灑滿了眾人隨身攜帶的燒酒,又遇上亦燃的青竹,頓時燃成一片,蔓延開去。
身為花妖的蘭蓉,見到同類被毀,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石不語連忙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卻未留意到這種行為太過親昵,待他發覺時,身旁的玉人早已玉頸低垂、雲霞滿麵。
便在此時,濃煙之中,已有數個人影,沿著眾人事先留下的一麵竹林,緩緩步出。其中一人,果然如事先料想,將刀刃橫在宛兒頸上,目光四下遊弋,滿是戒備之意。
“逝哥哥!密哥哥!”待到滿臉蒼白的小妮子望見兩人身影時,頓時眼圈發紅,險些哭將出來。
她身後的刺客將刀一緊,停住腳步,沉聲道:“幾位,若不想送了郡主性命,便丟下兵器,後退十步,莫要阻擋去路。”
李密將手按在佩劍上,沉聲答道:“縱然我等退開,爾等便以為能逃出生天嗎?”
“桀桀,此事不勞閣下操心,速速退開!否則……”
“大膽,你在威脅本爵爺嗎?”
“威脅你又如何?”
趁著李密與對方胡扯著三流對白時,躲在家將身後的石不語微微使個眼色,蘭蓉當即無聲無息的發動了陣法。
片刻之間,竹林上空,開始逐漸落下憑空出現的花瓣,初時,尚隻一片兩片,漸漸的,五片六片、七片八片……開始如細雨一般落下。那幾名刺客起先還未察覺,到得此時,不由得抬起頭來,為這奇異的景色而驚愕。
“好重的花香……”其中一人用力嗅嗅,身子忽的一個踉蹌,猛的驚道:“不對,這花裏有……”
隻可惜,這警覺,卻已來得太遲,隻聽得一片“鐺啷”聲過後,數名刺客手中的武器紛紛墜地,再過片刻,竟連身子也不約而同的搖晃起來。隻有那劫持著宛兒的蒙麵人,雖然幾乎整個身子都靠在宛兒身上,卻仍不肯鬆開手中的刀劍,再看宛兒,也是腳步踉蹌,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喂!”眼見如此,石不語幹脆上前一步,高聲呼道。
對方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待到看清麵前的男子時,忽的一怔,手中刀劍也微微鬆開了些:“逝……”
便在此時,尚有一絲清醒的宛兒忽的抓起對方手腕,用力咬去,那人吃痛之下,手中兵刃不由一鬆,卻被宛兒爭脫開去,歪歪斜斜的朝石不語奔來。
“逝哥哥!”
眼看她就要奔至眼前,那位堪堪倒地的刺客,忽的左手一抬,奮力射出一道符咒,化為風刃,朝宛兒的背心直射過去。
情急之下,石不語也來不及考慮什麽雷鋒精神,隻憑著本能奮力一拽,將小妮子拉入懷中,一個側身,生生的抗下了那一擊。
劇痛傳來,饒是他妖身堅固,也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好在蘭蓉第一時間趕到,攙扶住身子。再看李密,早已帶著一幫如狼似虎的家將衝上前去,幾人伺候一個,將那群刺客統統按倒在地。
石不語趴在路邊的青石上,蘭蓉眼圈微紅,替他仔細包紮著傷口。驚魂未定的宛兒支著下巴,蹲在一旁,翻來覆去便是這麽一句話:“逝哥哥,疼嗎?疼嗎,逝哥哥?”
被念叨得幾近崩潰,在心靈與身體上遭受雙重打擊的男子,終於舉雙手投降道:“宛妹妹,你放過我吧……”
聞得此言,小姑娘撅著小嘴,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石不語眼見情勢不對,急忙轉口安慰,費了諾大功夫,這才撥開烏雲見晴空。不過,令人疑惑的是,怎麽一會功夫,這位科學怪人便平添了許多女人味,莫非被嚇糊塗了麽?
“大哥,那群刺客,什麽都不肯說,連殺三人都無效果。”這時,李密提劍行來,蹲下身道。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三具屍體倒於血泊之中,不由眉頭一皺。雖說在這亂世活了二十幾年,他終究還是不習慣奪人性命,真的很難想象,那些所謂的穿越者,怎能如此輕鬆的視人命如草芥,最多也不過在第一殺人時惡心頭暈一陣……由此推斷,自己似乎缺乏成為一方霸主的資質,要知道,權勢,往往與劍下的鮮血成正比。
“大哥?”見他沉默不語,李密又在旁輕呼。
“恩,過去看看。”石不語勉強撐起身子,蘭蓉剛想攙扶,卻被宛兒搶先一步,將肩膀墊在他手臂下,看她那架勢,也頗為吃力,卻是咬牙苦撐。
剛行得幾步,便見剩餘的三位黑衣人中,有兩位同時一聲輕呼,嘴角流出血絲,隨即倒地,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老套的服毒,至於另一位,似乎被打暈後,便再未蘇醒過來。
李密麵色一變,急忙吩咐家將去撬那唯一幸存者的牙關,卻被石不語揮手攔下。
“放心吧,這家夥絕不會尋死的。”石不語蹲下身子,挑開對方麵上的黑巾,不出所料,這位能夠叫出自己姓名的,正是當日有數麵之緣的玄焰。
“大哥,你識得此人?”
“見過幾次。你且將他看押,暫莫施刑。另外,別讓他有施展元術的機會。”石不語吩咐幾句,隨即摸著鼻子發起呆來……若是自己沒記錯,這玄焰的師門正是皇宮供奉,那麽,也就是說,策劃這場刺殺的,便是楊廣?沒道理啊,做侄子的,為何要對叔叔下手,尤其這位叔叔在他登基一事上出得大力,一向忠誠無二。
見他麵色凝重,眉頭緊皺,李密在旁輕聲呼道:“大哥……”
“不對!”石不語猛然站起身來,“兄弟,你說,你方才是逃脫出來的?”
“不錯。”
“不對!”石不語連連搖頭,指著玄焰道,“你可知此人是誰?”
“恩?”
“海外劍宗首徒。你覺得,你能從他手中逃脫麽?”
“可是我的確……”李密方要辯解,忽的一怔,“大哥,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放我回去?”
“很有可能,不過,他們的目的是……”
正在苦思,宛兒忽的靠近身來,微微皺眉道:“逝哥哥,爹爹去哪了?”
兩人同時一震,脫口而出道:“父王!”
在數十名家將的簇擁下,石不語攜著眾人疾奔而去,馬匹在驟雨般密集的皮鞭下,以暴風之勢,卷過平原。
在捕獲玄焰之後,已經可以很清晰的推斷出對方的陰謀。所謂的綁架郡主,不過是一個分散兵力的幌子,這些刺客的真正目標,是勢力單薄並且專注於尋找愛女的楊林。
“看來,對方也有軍師型的人物存在。”石不語於馬背上歎道,不知如何,他忽的想起遠在海外的倩影……如果珈漣在的話,這種計謀,又怎會看不破呢?
“逝哥哥,都是我不好。”宛兒馭馬之術甚差,此時隻能與石不語共乘一騎,聞得歎息,靠在男子懷中的她,不由的低聲自怨道。
石不語撫著她的長發以示安慰,小妮子雖是宗門中人,又有一身奇特的念能,卻隻知煉器製物,幾乎不懂術法與對敵技巧,也難怪會如此輕易被俘。
“不關你的事,女孩子家不懂打打殺殺,也沒什麽錯。”
“可是,菡姐姐就會元術啊!”
“這個嘛……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不能算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