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挖牆角
生冷的氣氛之中,石不語愕然了許久,終於回過神來,麵色古怪的應道:“這個……自在先生,敝宗似乎屬於法宗的陣列……”
“是麽?”自在生淡淡一笑,忽的疑道,“隻是,我卻聽聞,十餘年前,貴宗便被逐出了法宗之列。”
此言一出,先覺尷尬的,倒是一旁的法宗眾人。鈞鴻子輕咳一聲,當即上前幾步,正色道:“宗友有所不知,當年之事,隻是我門中幾位小徒擅自所為,卻做不得數的!”
這番話,實際上便等於斥責了出塵子與青虛二人,後者的麵色登時便漲得通紅,變得極為難看。隻是此時,眾宗主、長老已然領悟到自在生挖牆角的用心,哪裏還顧不得上照顧他二人的顏麵,登時紛紛出言附和,隻差將那兩位始作俑者說成萬惡之源了。
紛亂之中,石不語還未接口,便聽得天殘客忽的桀桀一笑,掏著耳洞道:“老夫雖有殘疾在身,卻還未聾!方才於雲霧之中,也曾聽得各位公推商議,卻是五票對五票,並不曾允許禦獸宗回歸法宗。”
眾宗士聞言,登時麵麵相覷,愕然收聲。畢竟事實便擺在那兒,任憑你如何抵賴,也是含糊不過去的。隻是此時,憩塵子卻忽的靈機一動,向著鈞鴻子問道:“師尊,我宗方才可曾投票了?”
鈞鴻子怔了一怔,登時撫須笑道:“不錯!不錯!我宗還未投票,如此說來,卻是四票對五票……徒兒,你若不說,我卻險些忘記了!”
“放屁!”天殘客聽得他們胡說八道,終於忍不住暴出一句粗口,隨即指著出塵子與幾名術宗長老道,“你門中這些長老,口口聲聲的否決禦獸宗回歸之事,老夫方才聽得清清楚楚!”
“不錯!”鈞鴻子這次倒是坦然應下,隨即笑眯眯的反問道,“隻是,敢問宗友,究竟何人才是術宗之主?”
“自然是你……”天殘客怒氣衝衝,隨口應道,隻是話方出口,他心中登時一沉,不由得暗罵了一句,“這老頭子,憑的狡猾!”
事實上,鈞鴻子的行為,也不過是抓漏洞罷了。的確,術宗的幾位長老,於方才公推決議之時,的確是強烈反對禦獸宗的回歸,各宗見得如此,自然便看出了術宗的態度——實際上,這種推斷也沒有任何的錯誤。
不過,如今形勢一變,這推斷,卻又變得極不可靠,一推便倒了。的確,術宗的長老都在反對禦獸宗回歸,然而,真正有這投票權利的,卻不是他們,而是術宗之主。而從方才開始,作為宗主的鈞鴻子,又何曾發表過任何的看法?因此,從這一點來說,也可以認為術宗尚未投票……
且不論天殘客心中所轉的念頭,另一麵的憩塵子,已相當識趣的向著鈞鴻子問道:“那麽,師尊,我宗的意思是……”
鈞鴻子徐徐撫著長須,微微點頭,帶著幾絲笑意道:“這個嘛……且不論禦獸宗十餘年來的辛勞,僅憑其與我宗的深厚淵源,便有回歸之理!”
憩塵子心中暗笑,麵上卻仍一片肅然,躬身道:“謹遵掌門法旨!”
一旁的宗士見他們演了半日,哪裏還不明白,當即紛紛出言附和,稱頌術宗英明之極。翰墨先生卻更是識趣,幹脆便離群而出,輕拍著石不語的肩膀,郎聲笑道:“恭喜!恭喜!師侄,貴宗終能回歸,實是天大之喜!”
他這麽一拍,幾乎便等於把禦獸宗的回歸之事做定了。那自在生見狀大急,不待石不語應答,便即高聲喝道:“且慢!法宗雖已允諾,卻也要問問石不語師侄的意思,哪有一相情願的道理!”
翰墨先生聞言一怔,失聲笑道:“宗友!你糊塗了不成?這歸宗之請,卻是禦獸宗自行提出的,怎會有什麽不情不願?”
“原來便是,現下麽,卻未必了!”自在生也不與他多做糾纏,靜止向著石不語道:“師侄,禦獸宗本是器宗遺留於中原的分脈,數千年來,我等早有迎貴宗回歸之心,卻每受法宗之阻。今日趁此良機,不若便舉宗回歸,我等定當倒履相迎。”
“不錯!”話音未落,天殘客亦在旁接口道:“我器宗如今有七大宗門,結成同盟。貴宗英才輩出,我等定以上賓之禮相待。再者,若貴宗有意於副盟主之位,我劍、煉二宗定然全力相助!”
他這話,既有情理,又有利誘,真可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石不語聽在耳中,雖然明知對方意在拉攏,卻也不由得微微動了心思。盟主之位也好,上賓之禮也好,固然都是空口白話,不過,與大宗輩出的法宗相比,或許實力薄弱的器宗,倒的確更適合本宗的發展。正所謂,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話,還是頗有幾分道理的。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輕輕動了動嘴唇,一旁的莫鍾翁見狀大急,搶先嗬斥道:“豈有此理!爾等器宗,便隻知利誘麽!我石不語師侄,又豈是貪慕虛名之輩!”
“不錯!”鈞鴻子麵色一廩,肅然道:“我法宗上下,同根同源,自會彼此扶助。師侄,貴宗但有難處,盡管開口。若是缺少山門、丹藥、元器,我等還能周濟一二,無須客氣。”
“呸!可笑之極!”天殘客聞得此言,登時毫不客氣的淬了一口,陰側側道,“師侄,你要小心了,這世上,多是過河拆橋之人,!若是貴宗沒了用處,隻怕又要如當初一般,被那些生性涼薄之輩趕將出去……”
“放肆!”莫鍾翁登時大怒,雙袖一展,已將一道符咒扣在指間,厲喝道,“你說誰生性涼薄!”
天殘客絲毫不懼,重重一捶鐵杖,翻著白眼道:“誰心虛,我便說的誰!”
“且慢!”眼見雙方一言不合,便要開打,忽聽得一聲輕喝,登時將嘈雜聲壓了下來。眾人齊齊望去,卻見請逝麵帶一絲尷尬,撫著下巴道:“諸位宗長,小生隻是敝宗的二代弟子。如何能夠做得了主?”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那些忙於唇槍舌戰的宗士這才想起,雖然禦獸宗的事宜都由這位師侄出馬,但其實際或者說名義上的宗主,卻還是那位靜靜立在遠處的清冷女子……
沉默之中,凝寒輕移蓮步,領著珈漣諸女徐徐行來,不消片刻,已立在石不語身旁,目光閃過全場,徐徐轉向自在生,微微屈身行禮。
法宗諸人見狀,皆是心頭一沉,自在生卻是喜不自勝,急忙還禮。隻是下一刻,隨著凝寒的一句話,雙方的心情忽在瞬息之間翻了一翻。
“承蒙宗友好意!”凝寒微微而笑,淡淡道,“隻是先父常以列於法宗之中為榮……凝寒,不敢不從……”
此言一出,自在生與天殘客二人登時陷入石化之中,便連笑容也凝固於臉上。另一麵的鈞鴻子、莫鍾翁諸位,卻是大喜過望,翰墨先生更是撫掌輕讚道:“妙極!妙極!宗友得誌而不忘本,又頗有孝念,實不愧我法宗中人!
凝寒淡淡一笑,卻又行至鈞鴻子麵前,屈身深深拜了下去。鈞鴻子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急忙還禮,問道:“宗友為何行此大禮!若有難處,盡管開口便是!敝宗自當盡力!”
凝寒微微搖頭,柔聲道:“不敢有勞宗長,隻是凝寒有一言,不吐不快……”
鈞鴻子略感愕然,卻仍將她攙起,一麵應道:“請講!”
凝寒徐徐站起身來,卻沒有再將目光停留在一人身上,而是徐徐掃過四周的眾多宗士,半晌過後,方才淡淡歎道:“敝宗雖經坎坷,卻仍心向法宗,並不奢求什麽傾囊相助。古人雲,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敝宗已以誠相示,隻願,君心能似我心……”
她這番言語說得隱晦之極,但其中暗含的一絲怨意,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的。眾宗士聽罷,默默不語,聯想起往日對禦獸宗的態度來,麵上都紛紛露出一絲愧色來。
過了半晌,鈞鴻子歎息一聲,朗聲道:“宗友盡管放心!從今日起,我等再不以器宗異類視貴宗,亦不以宗派大小低視之!若違此誓,甘願死於雷霆之下!”
眾宗士彼此對視一眼,亦齊齊點頭應諾,向著凝寒拱拱手,再無多言。自在生與天殘客在旁見了,心知大局已定,便再爭也什麽益處,隻得冷哼一聲,徑自飄搖而去。
一時之間,這青雲峰上,鳥獸低鳴,雲霧流轉,卻又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