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儀式……如此佳人,竟要嫁給一隻白狗?”便在此時,營帳的門簾忽被輕輕掀開,一個略帶譏諷的笑聲,淡淡響起。
石不語聽得這聲音,心頭一顫,登時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回頭望去,果見那立在門頭的男子,便是直接害死李淵與濟兒的釣叟,而在他的身旁,則是那位一向與其形影不離的心匠先生。
眾賓客之間,已有數十人在這幾日的攻營中見過這兩名宗士。勃日蠻微微愕然過後,當即一使眼色,便有兩名部屬當即拔刀撲了上去。釣叟哪會放在眼中,淡淡一笑,袍袖揮出,登時將那兩名襲擊者擊得倒飛出去,一連撞翻十餘人。
被他如此的神通震懾,一時之間,無人再敢動手。釣叟隨意上前一步,側目望著眾人,微笑道:“銀月部落的人自詡開化,卻以刀子待客,實在令人失望……”
阿月兒知曉避不過去,幹脆便當先出列,躬身行禮道:“兩位宗長此來,有何見教?”
釣叟望了她一眼,似也有些動容,長聲歎息道:“阿月兒小姐的容貌,著實令人激賞……隻是可惜,竟要嫁給一隻白狗,老夫看不下去,特意來替你收拾了這隻畜生。”
阿月兒聞言微微一驚,肅容道:“我族中人,自當言出必踐。小白已是我的夫君,我自當照顧它一世,便不勞煩宗長了。”
話音未落,釣叟已輕輕搖頭,盯著石不語道:“抱歉,這卻由不得你了,今日,我恐怕定要帶走它!”
事實上,他此行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帶走石不語,為克倫報仇那麽簡單。這幾日來,銀狼部族已有分裂的趨勢,幾位長老彼此爭權,誰也不服誰,釣叟與心匠雖然竭力壓製,卻也知曉不是長久之計。
因此,他們商議之後,打算將這暗殺了克倫的白狗帶回去,交給一位最可靠的長老,再由他當眾誅殺,來博得全族戰士的好感。如此一來,這位長老便能理所當然的登上族長之位,重新統帥軍隊,與李建成的騎軍合並一處,再度進襲信丘。
而這些內幕,阿月兒等人雖不十分清楚,但也有些明白,能值得宗士親自出手的行動,必然隱藏著重大的意義。
在沉默片刻之後,那位勃日蠻便掀開了身上的披風,按著刀柄,上前數步,冷然道:“宗長是海外高人,卻要插手世俗之事,不怕壞了規矩麽?”
釣叟無動於衷,輕拍著袖上塵埃,漫不經心道:“我並未直接幹預戰事,不過緝拿刺客罷了……再者,爾等驅使異獸傷害凡人,難道便合規矩不成?”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釣叟卻不願多做糾纏,他方才與心匠先生暗中潛入,惟恐驚動士卒,當下笑道:“罷了!不必多言,拿來吧!”
石不語見狀不妙,便欲遁逃,再召小濟來相助。隻是身形方動,便見一道銀光卷來,登時將自己纏住,輕飄飄落入對方的掌中,任他如何掙紮,卻是絲毫不鬆。
這突襲隻在瞬息之間,待到眾人反應過來,釣叟早已得手,當下哈哈一笑,便欲出帳。阿月兒急忙橫身跨出,持匕擋住帳門,肅容道:“小白已是我夫君,便是銀月一族之長。宗長,還望你手下留情,我族定當厚報!”
納蘭惟恐她惹惱了對方,急忙上前幾步,挽住她的玉臂,低聲道:“主人,便讓他……如此一來,也不算是你毀約……”
阿月兒冷冷掃了她一眼,咬著櫻唇道:“我雖非中原女子,但也知從一而終的道理!釣叟先生,您若執意帶走我的夫君,便先將我誅殺在此!”
眾人聞言驚呼,卻見釣叟麵色古怪之極,似有幾分感佩,卻終於舉起一掌,冷冷道:“阿月小姐,老夫隻說一次,若不讓開,休……咦?”
危急之時,原本滿麵肅然的釣叟,卻忽的輕輕“咦”一聲,露出一絲驚奇之色來。下一刻,他忽的帶起旋風,將四周人等盡卷倒在地,旋即從口中吐出金丹,繞著石不語盤旋數周。
片刻之後,這位丹宗掌門忽的仰天笑道:“妙!妙!妙!我說這區區白犬何以有如此神通,原來它妖丹中竟有一團純正星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卻正好借此來補我金丹的損耗!”
石不語雖然動彈不得,卻未昏迷,聞言大驚,心中破口罵道:“喵喵的!這老頭子剛學過吸星*麽?居然還要吸我星力,這一次,咱家真的要變成肉幹了……”
他口中不住嗚嗚,釣叟卻不理會,心癢難耐,也顧不得其他,當即便向心匠笑道:“宗友,煩你為我護法,待我將它星力盡數收入丹中!”
心匠微一頜首,並無異議。釣叟去了最後一點心病,當下便將石不語輕輕輕拋起,那五顆金丹一簇而上,在四麵放出金光,將他圍裹,托在半空之中……
隻聽得一聲輕喝,那五顆金丹同時運轉起來,頃刻之間,便將犬身內的妖丹勾出體外,光芒大盛之處,星力從中漫溢而出,徐徐向金丹流去,石不語隻覺身子如同撕裂般的疼痛,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片刻之後,那團星力已盡數流入金丹之中,轉化為最徹底的能量。釣叟閉目消化許久,終於徐徐張開雙眸,心滿意足的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這團星力,竟然如此充……”
話音未落,異變忽起。那空中的白狗忽的青光閃耀,身形猛然膨脹,迎風而長,登時化做一赤裸男子。營帳內的諸多女性,眼見如此,登時“啊”的一聲,齊齊低下了頭去。釣叟雖不避諱,卻仍看的目瞪口呆,愕然道:“怎……怎麽會……”
他卻有所不知,石不語之所以會獸化,便是因為那團星力占據了妖丹,將殘餘的妖力逼入經脈之中。如今被釣叟吸取了星力,妖丹徹底清空,如此一來,妖力登時從經脈中回流,重新控製了妖丹,陰差陽錯之中,亦使得這幾乎無法恢複的獸化狀態得以解脫,這卻實在是天大的運氣。
妖力竟然回複,昏迷中的石不語也登時醒轉過來,微微轉頭,卻恰巧對上了釣叟的目光。他醒轉之時,頭腦昏昏沉沉,見得最恨之人便在眼前,下意識的便是揮動殘餘妖力卷出。
釣叟驚愕之下,心神大亂,直到妖力到了麵前方才回過神來,好在在旁護法的心匠搶先一步,抱著他滾了開去,才堪堪躲過一劫。
狼狽的閃避中,二人滾做一團,釣叟大亂之下,自然便削弱了對金丹的控製。便在此時,卻見得空中那顆妖丹,忽如陀螺一般自轉起來,發出尖銳的嘯音。刺耳的尖聲中,圍繞在其四麵的金丹,忽的也齊齊旋轉起來,仿佛走馬燈似的,圍繞著妖丹不斷逡巡,越來越快的幅度中,隻見無數金絲從金丹中抽離而出,直射入妖丹之中……
眾人的愕然視線中,卻見那位撲倒在地的釣叟駭然呼道:“怎、怎可能!為何金丹中的能量都在流逝……”
他驚懼之下,亦怪不得其他,急忙盤膝坐下,重又凝聚精神去操控金丹,心匠知他心意,已立在其後,探掌送出元力相助。如此一來,那急速旋轉中的五丹漸漸有減速之勢,便連金絲被抽離的速度也慢了許多,開始轉為僵持之勢。
然而此時,空中的石不語早已徹底蘇醒過來,亦恢複了少許活動能力。他雖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卻知曉眼前乃是難得的良機,在空中目光一轉,早已望見躲在阿月兒身後的秀寧,當即探手喝道:“寧兒,笛子!”
秀寧怔了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急忙從身邊取出一直為爹爹保管的玉笛,猛然擲了上去。
石不語伸手一探,早已將其一把抓住,趕在心匠騰空來襲之前,輕輕吹動。
隻聽得笛音輕輕響起,被封印了數日、早已憋得難受的悠白、小白、玄墨三獸齊齊躍出,它們與石不語心意相通,方才落地便齊齊化出原形,如惡虎撲食一般,撞向心匠,三獸如疊羅漢一般壓了上去,心匠隻哼得半哼,便在這泰山般的重量下當場斃命。
釣叟見狀,又驚又怒,還未做出反應來,便見三獸又風風火火的撞擊過來,奔了數步,同時高高躍起,顯然是打算故技重施。驚恐之下,這位兩麵著忙的宗士再顧不得什麽金丹,急急就地一滾,避了開去,隻是才翻滾了數尺,便覺得背後似乎撞上一物,再也倒退不得。
愕然之中,他轉頭望去,卻見一隻小白猴正奮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嘴中唧唧而鳴,看那模樣,卻並非是什麽凶悍的異獸。
“還好!隻是區區一隻……”這是釣叟今生的最後一個念頭。下一刻,劇痛的撕裂感,便伴隨著白猴的咧嘴一笑,猛然傳來……
而就在他斃命的一瞬之間,空中的五顆金丹,在同時顫動的同時,又再度瘋狂的旋轉起來,這一次,便連身影也已徹底模糊。呼嘯的風聲中,無數金絲從金丹中湧出,不住的流向自轉的妖丹……
須臾之間,隻得數聲啪啪,徹底化為灰白的五丹從空中猛然墜下,化為粉末。而吸取了大量能量的妖丹,在光芒大漲、一連閃耀三次之後,便徐徐盤旋,飛回了石不語的體內。
下一刻,隻聽得一陣輕微的雷鳴聲從男子的體內響起,淡淡的光芒從他周身透射而出,轉為六色光芒,映照著整個營帳,不住流轉。
“六、六色……”玄墨在旁看得一呆,忽的大喜呼道:“老板!你離妖師之境,便隻差一色了!”
恢複了自由的石不語,便如此寫意的漂浮在半空之中,輕輕晃動身子,他四肢關節忽的齊齊作響。刹那間,蝠翼、鱗甲、藤蛇、蠍尾,齊齊再度生出,登時又化為惡獸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