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個時辰,石不語於半空中喚出悠白,囑咐其飛往港口尋找阿青,再往天照求援。悠白向來偷懶避戰,聽得此次隻需她做回信使,自然是歡喜無限,當下一口應諾,隨即振翅飛去。
待她消失在天際之後,心神稍安的男子,便也顧不得歇息,按著早年的記憶,向著印象中的鐵崖穀飛去。一路之中,妖力充沛時,便以那對幻化出的蝠翼飛行,一旦妖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便轉代以消耗較少的青藍雙翼,一麵飛行,一麵吐納恢複。如此大約一日半之後,便被他進入登州境內,抵達了那鐵崖穀附近。
這鐵崖穀,因了岩石之中含有較多鐵礦石的緣故而得名,登州軍往年之所以軍械精良,倒也與這穀中的豐富礦石資源,頗有聯係。石不語從高處滑翔而下,輕輕落在山穀的外圍,趴在一處平伸而出的巨岩上向內觀看,卻見穀中地麵一片焦黑,原本豐茂的草木變得淩亂不堪,有著極其明顯的火灼痕跡。
他略一沉吟,便即明白,想必是莫愁等人的火攻伏擊之策,起了一定的作用,看起來,南狄軍倒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聰明。隻是慶幸之餘,他反而陷入了迷惑之中,如此一來,卻不知道該去何處尋覓諸女。
便在此時,穀外忽的傳來一陣低咆,半柱香的工夫之後,便有一隊藤甲、獸袍、羽冠的女子,策動著坐下異獸,徐徐奔入山穀之中。
石不語心中一驚,急忙伏低身子,不敢亂動,偷眼望去,卻見這群女子的騎獸,乃是隻產於南蠻之地、善能登山涉水的長角岩駝,再加上她們迥異於中原的特殊裝扮,便可以明顯的推斷出其南狄身份來。
他心中一喜,便生了擒拿一二人逼問的念頭,旋即便搖搖頭,自我否定了這種念頭。雖說南狄不同於北戎,言語與中原大致相同,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對這些容貌秀美、身材又頗為性感的女子威逼脅迫……
正有些為難,那隊女騎已在穀中勒定坐騎,紛紛跳下身來,旋即數人一組,取出一種特殊的工具來,四麵挖掘深坑,似在尋找什麽。過了片刻,卻見其中一組女子歡呼一聲,從地下掘出一顆石卵來。這些石卵,約有一尺見長,其中隱隱透著青光,不知究竟是什麽東西。那些女子也顧不得泥土肮髒,將它們如同至寶一般捧在懷中。
石不語正有些好奇,目光一轉,落在那些深坑中,卻是登時一驚。那些鬆動的土層下,隱隱埋著數具屍體,雖不清晰,但分明便是妖靈,從情形來看,倒仿佛是以之來喂養石卵。
他一念至此,聯想到凝寒、莫愁諸女便是率領群妖在此伏擊,不由得又驚又懼,心中登時轉過不祥的念頭,暗自道:“難道說,伏擊徹底失敗?那麽,凝寒、莫愁她們……”
便在此時,卻見那組已挖出石卵的女子,已坐下身來歇息,一麵看著同伴繼續挖掘,一麵交談起來,語音雖有些怪異,但倒真與中原官話差距不大。
“姐姐,這一次,怕是能夠養出五六枚魈卵來!“其中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如此拉著同伴,喜滋滋的笑道,她的聲音雖然並不十分響亮,但也逃不過已凝聚起妖力來的石不語。
“這一次,那些巫師,便沒有理由再抱怨族長了!”她的同伴,一位戴著一對銀環的女子,聞言亦是歡喜,頓了頓,卻又皺眉道:“這些妖靈,卻比普通士兵好用得多……可惜,卻讓他們大半逃脫,隻抓住了十幾名!”
石不語在上聽得隻有十來人,微微鬆了口氣,剛放下一點心思,卻又聽得那先前的女子說道:“蘭姐姐,你好貪心,十幾人還少麽?再說,我們不是抓到了幾名美貌女子嗎?她們似乎比這些妖靈更強,若是不夠的話,便拿她們來種魈卵!”
那位銀環女子聞言,卻是輕輕白了她一眼,笑道:“莫要胡說了!那些女子如此貌美,族長都已被迷得茶飯不思,終日想著如何降伏,怎麽舍得讓她們來種魈卵?”
那嬌小的女子咯咯笑道:“蘭姐姐,你話裏的醋意好重呢!是不是因為族長有了新歡,便不再來纏你?”
旁邊諸女聞言,紛紛嬌笑起來,直笑得那銀環女子滿麵紅暈,不住的去掐同伴,登時亂成一團。
石不語在上空聽得這一番話,又是憤怒又是驚奇,隱隱中又帶有一絲慶幸。這些武士口中所謂的美貌女子,若無意外,想必便是凝寒諸女,看其情形,想是已被南狄擒獲,卻暫無喪命之虞。
隻是,那位南狄族長,卻似乎是個色中惡鬼,對凝寒等人頗有歹意,著實令人擔慮,但從那銀環女子的話來推斷,應當仍未得手,卻是壞消息中的好小心了……
他正如此忿忿,卻見那些女武士已挖掘出五六顆石卵,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重又上駝離去了。石不語略一躊躇,便展開雙翼,在後悄然跟了上去,一麵飛行,一麵憤憤罵道:““喵喵的!那混蛋想讓我戴綠帽子,真不知道太監二字怎麽寫嗎?”
要知道。他數年以來,雖說與諸女感情日深,但因了終要回去前世的緣故,不欲壞人貞潔,因此向來守禮,頂多也不過摟摟親親。如今遇到如此情形,腦海中想象出那種被人拔了頭籌的畫麵來,不覺怒發衝冠,早已模擬出數十種酷刑,準備對付那條有史以來的第一大色狼……
一路不住咒罵、不住策劃,不知不覺之間,那群女武士已沿著穀外的一條河流行去,到了一處清淺的河灘。這裏,卻早已紮下千餘營帳,變成南狄軍的駐紮之地了。
事實上,與石不語預料的有所偏差,凝寒等人的火攻之策,倒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南狄攜帶的山魈、木精亦被焚毀不少,暫時沒有了繼續攻打登州城的能力。因此,那位族長在與巫師商議過後,便暫時以大軍包圍登州,隻困不攻,自己則領了後軍在此駐紮,徐圖恢複、培養山魈,另一麵,也等待本族中的援軍開撥而來。
此時,那些女武士已通過營寨外例行公事的檢驗,策駝入寨去了。石不語雖然已是怒火中燒,但也知道此時硬行闖入隻等於白白送禮,因此隻得暫時按捺怒氣,在附近尋了個隱蔽之出恢複妖力,待入夜後再行潛入。
他一麵吐納,一麵卻心急如焚,惟恐晚一刻救人,凝寒、莫愁諸女便要被人玷汙,因此心緒根本無法平靜,妖力恢複得極慢,隻不住深長脖子,盼望著夕陽早些下山。如此煎熬了一個時辰,終於等到天色漆黑,這便匆匆離了藏身之處,向那營寨飛去。
此時,營寨之中已點起火把,雖無白日明亮,但也照得四麵燈火通明,往來南戎軍巡邏不斷,看防甚嚴。石不語在高空看了半日,不住搖頭歎息,情急之下,卻被他回想起當日刺殺克倫的一幕,登時湧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
主意已定,他便落下地來,在附近的一塊岩石之後,蜷身一滾,妖力盡數運行起來,送至經脈之中,青光過處,隻覺身形不住縮小,衣物不住脫落,不消片刻,便在河水中映出一隻白毛小狗的模樣來。過得半晌,他又徐徐默念,將妖力從經脈中重又召回,河水中的狗影自然也不斷膨脹,終於又化回赤裸的男子形象……
如此嚐試數次之後,石不語見得並無一次失敗,便徹底放下心來,隨即將隨身物品、衣飾盡數存入須彌戒中,搖身一變,再度化為白狗,隨即將須彌戒套在爪上,重重甩了數下,見不會脫落,這才放心的向營寨跑去。
中途之中,他見自己一身白毛,似乎頗為顯眼,幹脆又在泥坑中翻了幾翻,因此,待到寨前時,這位潛入者已徹底化為一條黑不溜秋的野狗,幾名巡視把守的士兵似乎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嗬斥了幾聲,見嚇不走他,便任其自便,施施然入營去了。
入得營寨之後,石不語專門貼著營帳,揀那陰暗之處行走。他也不知曉凝寒等人關在何處,反正料想越是嚴密之處便越是正確,因此專往那些地方鑽去,一路之上,闖進了兩處糧倉、三處軍械存放地,折騰了許久,卻終於被他遙遙聽見漪靈的怒喝之聲,心中大喜,急忙奔了過去。
這處營寨,把守卻極其嚴密,門外兩隊大漢來回巡視,沒有一刻鬆懈,石不語沿著陰暗處爬行了半柱香的工夫,總算來到距離營帳不過二丈的一塊岩石後。他本欲一鼓作氣衝入帳中,卻惟恐被那兩隊武士發覺,生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來,一時之間,倒有些躊躇,不知是否應當冒一次險。
正在為難,卻見那營帳的營簾被輕輕掀起,一位極其高挑的女子從中步出,頓了頓,卻又轉過頭去,朝著帳內笑道:“幾位且思量看看,我去去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