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上清宗真傳符籙,洞真徹幽明鏡法開啟的感應區域,就是一麵照妖鏡,識真破幻,對一切妖魔鬼怪,都有敏銳的感應。
陸青還是那個陸青,所以在遠處時,餘慈毫無感應,可當二人擦肩而過,身側吞吐的陰鬱氣機,與上清道法相激,便再也遮掩不住。
餘慈本能伸手,扳住了她的肩膀。
“怎麽回事?”嗓子裏發出來的聲音,餘慈自己聽著都陌生,像是肌體裏所有的水分都榨幹了,稍一摩擦,就帶著火氣。
陸青回頭看他,卻是輕聲細語:“現在就剩下寶蘊一個了。”
兩人說話都沒頭沒尾的,可想來誰也不會誤會。餘慈還惟恐出錯,笨拙地加問一句:“十魔內禁?”
“時不我待,我需與她早早了結,如今隻差寶蘊,便可全功……”
當陸青確認的言語入耳,有那麽一瞬間,餘慈腦子裏有根弦兒突然崩斷了,思維卡入了一段空白,等他回神,已經是重重一記耳光,扇在了陸青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很快在森林巨木間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周邊一切聲息,那些怨魂厲鬼早被這裏氣氛驚走,森林裏一片死寂。
由於兩人此時的位置關係,陸青幾乎被餘慈一巴掌摟過來,打個了趔趄,順勢轉身才穩住,然而兩人視線相對,陸青眼神幾無變化。
餘慈完全不知道怎麽變成這種局麵的,可看到陸青那平淡乃至於冷漠的表情時,暴烈的火焰燒得他腦子吱吱作響,他咬牙切齒,嗓音盡露猙獰:
“你把我們這些幫你的人當成什麽?”
可惜他三十年都未必有一次的大失態,卻沒有激發陸青哪怕半點兒反應,女修繼續保持沉默。
看著她,餘慈忽地“哈”地一聲笑:“我就問你,若你勝了,不說他;若你敗了,讓陸素華騰出手來,你把我們這些人,又置於何地?”
陸青終於開口:“我未必能勝,但我知道如何讓她也勝不得。”
“哦,你想自己擔待!”
餘慈死盯著她:“且不說是否自不量力,有你這心思,最後不慘敗的,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說,鄙人性命,便拿捏在陸坊主你的手裏?”
陸青又是沉默。
兩人在這裏爭執,朱文英挾著寶蘊在旁,垂眼看著地麵,像是無生命的雕塑。其實她覺得自己在這兒挺多餘的,可他們爭執的問題,又是事涉生死存亡,容不得半點兒緩衝。
還是餘慈最先擺脫這狀況,即使憤怒的情緒依舊,他仍然知道,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做丟徒勞無功的吵嚷,是最愚蠢的行為。他穩住情緒,要找出一個能夠補救的辦法,但他並不以智計見長,一時又哪能做得到?
思緒未淨之時,陸青卻是天外飛來一句:“聽說,你手上有照神銅鑒。”
餘慈愕然,隨後卻想到,這沒什麽可意外的。如今匡言啟發力,借助三家坊的渠道,滿天下地發布這消息,別人都能瞞過,知道他底細的陸青,是絕瞞不過的,同樣,羽清玄那邊也是如此。
不過,如今他沒心情回應。
這次輪到陸青盯著他看,接下來的話更是莫名其妙:“我想借用一下。”
餘慈眉頭大皺,他從來沒有過這方麵的經驗,也完全鬧不清楚,陸青在打什麽牌。
他忽然發現,目前為止,對柳觀那一頓“鞭子”,反應最強烈,非陸青莫屬。她的忍耐力,似乎比陸素華要差一些,又或者,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按照餘慈既定的計劃來走。
她一貫順從的態度下,有其一貫的堅持,從未稍移。
有了這一明悟,餘慈心情就很糟糕,但他很快發現:娘的,思路被她帶偏了……
餘慈回神,想把話題重新扯回正途,可是陸青此時又道:“你那半邊照神銅鑒……”
“半邊?”
餘慈心頭又是一激,作為照神銅鑒的主人,他當然知道,這麵寶鏡是不完整的,隻是陸青又如何得知?
這下話題徹底偏轉,陸青就這麽說下去:“照神銅鑒,東華宮中也有半邊。此寶是元始魔宗最貴重的祭器之一,隻不過當年已被家父親手劈成兩半,若所料不錯,道友手中,應該隻有鏡麵部分,缺失了後半邊。”
餘慈隻有點頭。
陸青又沉默片刻,似在組織語言,半晌才道:“操馭此鏡最合適的法門,應該是魔門的《自在天魔攝魂經》,那是點化魔種、製造天魔眷屬的最上品魔經。家父當年,因故要毀此經,便衝入地火魔宮,一番激戰,算是達成目的,毀掉了經藏,也將據說藏有魔經‘真義種子’的半邊寶鏡取回,但前半邊還是流落在外,不想落入道友手中。”
餘慈先是被裏麵蘊含的秘密驚了一下,但很快就回應:“我對這個不感興趣,現在說這個也沒意義,你借鏡子,究竟要怎樣?”
“東華宮中的寶鏡中,蓄養有十八無相天魔,當時‘她’對付妙相法師,十有八九便是用那裏麵的存貨。”
陸青說得很直白:“我十魔內禁加身,份外受不得魔擾,若有你鏡子在手,克製天魔,應無問題。”
是這樣……餘慈不知是否應該慶幸,陸青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思路依舊清晰。隻是,她仍將完整的思路藏起,證明她還是排斥別人的幫助。餘慈認為,這種情況絕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那鏡子怎麽也由我祭煉近二十年,你能運使得起來?”
陸青卻是有備而來:“我有魔門‘萬化心經’,但凡魔門法器,隻要沒有幹擾,短時間內,可以運使無礙。”
餘慈看她,良久,緩緩搖頭,即使他還因為十魔內禁之事,恨得牙癢癢的,但就是為自己,他也要強插進手去:
“此乃我根本重器,不能外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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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更新著實悲劇,大夥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