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變之中,分化念頭第一時間將目前的危機“轉述”給本體,提醒那邊,要注意幹擾……
一念未絕,本體那邊明顯是計算失誤,忽視了外力影響,也沒有和崩散了的祭煉層數接上茬口,雖然很快就做出了調整,卻還是被狂亂的力量帶偏了。
已化霧的軀殼有一部分突然撕裂,與之相應的,就是連續四層祭煉崩碎——這五天壓在磁山下,分身軀殼為抵擋磁力絞殺而霧化,需要重新調整適應,導致祭煉層數停步不前,依然是六重天。
這麽一來,算上前麵崩解的兩層,祭煉層次直接掉落了一重天。如此粗暴的逆轉,莫說是餘慈,就是玄黃殺劍,都緊跟著發出一聲顫鳴,血殺之氣的散溢速度,都加快了數分。
餘慈沒有慌張。
如此變化,恰證明了分身軀殼與玄黃殺劍的聯係,已經建立起來,且相當緊密,所以祭煉的失誤,才直接影響了血殺之氣的流轉。
從這個角度看,算是好的征兆吧……
熔岩湖裏,跨界而來的混亂汙濁之力,無疑就是之前攔路那些人引來,源頭就是叫“無岸”的。這怪物的底細,他不清楚,但根據先前幽蕊的情報,設局將他逼到這地步的修士,集結的力量非常驚人,甚至有大劫法宗師坐鎮。
看這跨界召喚的通天手段,十有八九是真的。
以玄黃殺劍目前的狀態,正麵相抗,絕無勝算;要想幹擾其召喚……等他真正駕馭了玄黃殺劍再說吧!
麵對這一情況,能怎麽辦?
其實,他什麽都不做,也沒必要做。
產生衝突的,是跨界而來的力量和玄黃殺劍;對方破壞的,是分身軀殼的祭煉法度。此一法度,是由他本體那邊所控製,說來說去,他現今分化在此的心念,確實是什麽都做不得,什麽都做不到。
好吧,嚴格來說,他還能做一件事,就是保持安靜,冷眼看著,為祭煉保持最佳的環境,如果能在對方的召喚完成之前,部分掌控玄黃殺劍,就有機會,若不然……
沒有“不然”!
他強行揮去無用的思緒,分化念頭沉寂下來。
要維持住既有的節奏,不至於被外力扭曲,沒有別的辦法,隻一個“專注”而已。
更進一步地說,是要求絕對的專注、絕對的正確!
因為當前的衝突,正是“法度”與“混亂”的對抗,從來都是破壞容易建設難,任何一個失誤,都會是致命的缺陷、混亂的起點。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更何況,那混亂狂躁的力量,一捅就是一個大窟窿。
隻有完美,才能無懈可擊。
但這是不可能的,就算餘慈在天罡地煞祭煉之術上的造詣已經是出類拔萃,能夠在低層次的祭煉上,拿出“一氣貫重天”的手法,一氣嗬成,但這不代表他能夠規避一切失誤。
他運用的手法,源自於許三爺,雖是“一法千器”的格式,其實卻是“一器一法”的路子,針對性太強,需要最多的,就是解析、推演和嚐試。尤其是像分身軀殼這樣的“法器”,仍沒有定型、抓不到實質、時刻在變化,即使不懼毀壞,可相應的,不失敗個千八百次,哪有成功的可能?
便如眼下,餘慈雖是用誌不分,心無旁騖,專注到了極致,該來的錯誤還是會來,
一次思路的錯誤,導致兩道符紋畫錯,霧化的分身軀殼微微波蕩,正常來講,等波蕩結束,重新來過就成,但這回,那跨界而來的力量,就像是噬血的惡鯊,聞風而動,循此破綻,一突而入。
那一瞬間,藏在天龍真形之氣後麵的分化念頭,直接被震得“跳起”,霧化的身軀都是麻的,恍惚中,撲天濁浪拍下,像是千百金鈸齊齊轟響,卻是那怪物千篇一律的嗥叫:
“挽!”
分身軀殼的祭煉層次應聲而落,這次直接打落一重天,至於玄黃殺劍那邊,原本濃鬱的血殺之氣,則生成一個扭曲的漩渦,流轉更加混亂。
此時此刻,天龍真形之氣便顯出它的超凡之處,在其衛護下,本來脆弱的分化念頭,便像是包裹在堅硬的礁石深處,任濁浪排空,卷擊滅頂,卻總能在波穀中顯現,巍然不動。
它不動,本體那邊的聯係就沒有斷,隔了這一層,更不會受到衝擊影響,祭煉就在“軀殼法器”的動蕩中,繼續下去。
熔岩湖愈發地混濁了,還有幾處,亂流激蕩,有什麽東西,從中化育,那是陰穢濁氣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又受到妖府靈旗的影響,聚合化生,臨時形成的妖魔。這些東西,類似於鬼魅陰靈,雖不能長存於世,甚至固定的形體都沒有,但在熔岩湖中,破壞力不容小覷。
這些妖魔撲上來,卻是終於觸發了玄黃殺劍的暴戾本能,而這裏麵,有一部分也是因為餘慈的控製力減弱。不管怎樣,瞬息之間,劍氣如瓢潑大雨一般灑出,熔岩湖被劍氣撕裂了無數道長痕,但凡是是“湖中”,那些妖魔,無一能逃脫,均被斬碎。
戰績驚人,卻沒什麽可誇耀的。
因為在劍氣揮灑的同時,祭煉層次也在飛速下滑,血殺之氣散溢更甚,玄黃殺劍卻是愈發地狂暴,隱然間,就是玄黃劍符也受到排斥,那跨界而來的力量,甚至在“塗改”玄黃殺劍的本能!
如此下去,等到徹底失控的時候,玄黃殺劍會毫不留情地將餘慈,這個距離它最近的存在,絞殺粉碎。
祭煉的層次無時無刻不在下滑,本體在努力,可是種種限製、幹擾,積累出來的失誤,就像雪崩一般,最終轟然而下,整個係統,都在崩潰。
等死不好受,分化念頭雖還沒到影響餘慈生死的地步,但臨近的感覺,並無差異。
而在這時候,餘慈卻轉著一個念頭:
真的不需要做點兒什麽?
也許有那麽一個小小的空白,又或是在那瞬間,心念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運轉。
之後,他放開了一切感應,就像是睜大了眼睛,將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反饋到本體那邊,與之同時,他就在隨時可能傾覆的分身軀殼中,默頌莫名而來的經義。
無需知其源頭,甚至無需明其本義,隻需知道,這是最契合他眼前之景、心中之誌的妙文:
“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是故身中,不起諸漏;心成法界,神化無礙,是矣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