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向聚合的衝擊力,在毀去符陣機關的同時,無疑會擊中玄黃殺劍,而這是最理想的狀態——既要解除符陣對各人、包括對玄黃殺劍的束縛,又不能讓它撒了歡,關鍵還不能在這個敏感地帶得手,免得刺激了穀梁老祖。
這分外考驗幾人的實力和默契。
結果看起來不錯,周圍符陣崩毀之時,他們身上的壓力便為之一輕,玄黃殺劍驟然失了阻礙,猛地加速,終於脫離了核心區域。
核心區域之外,符陣雖還在,卻是主要對外而非對內——本就是為了阻絕追擊者而設,壓力自然急劇下降。
隻不過,仝續等人的內聚合擊,也轟在了凶劍之外,那一層界域上。
界域法則獨立於天地,可幹擾、扭曲外界衝擊,本身卻沒有護體罡氣之類的效用,而仝續等人,哪個都是長生真人的級數,對付界域的經驗,均極為豐富,本能使出相應手段。
界域對界域,法則對法則,本來是一個壓製與反壓製的過程,但七人合力,心法迥然有異,法度各自不同,就像是來自不同方向的長索,直似要將那片界域“七馬分屍”,扯成碎片。
力氣用過了……
仝續心頭一跳,要說傷損了玄黃殺劍,可能性不大,可刺激過度,引發凶劍反噬,也非他們所願。
念頭方動,他這邊的力道,莫名就落到了空處,與他同樣遭遇的,還有其他六個臨時盟友。
感覺中,他們的力道像是落入了深淵,激不起任何回響;又好像是打入星空,茫然歸入虛無。
而在那狹小的界域內,似乎有一幅虛影,倏然化現,隨即扭曲消失,其呈現的時間太過短暫,仝續竟然沒看清楚,隻覺得像是一座隆起小丘,還纏著細蛇之類。
眼前這劍器,就在同一時刻,殷聲震鳴,像是旋轉的飛梭,從稀湯似的土層中穿出去。如此動態,顯出之前七人聚合的衝擊,玄黃殺劍並不能真的等閑視之,需要用一些手段消卸壓力。
但就算是這樣,劍遁之速,依然疾若電閃,眨眼就要遁出他們的視界。
還好也隻呆了一瞬,仝續便從那異象中擺脫,大喝道:“跟上!”
不用他說,七位散修真人,都是奮起直追。
這個時候,他們絕不能太過打壓玄黃殺劍的速度,但更不能掉隊,還要注意穀梁老祖的手段,壓力如山,卻要背著它狂奔,十分辛苦。
剛這麽追擊數裏,七人心頭,同時一寒,似有明鏡如霜,映透心湖,種種謀算,都列入其中,為人所察知,再沒有絲毫隱秘可言。
這感覺,他們中的有些人,數日來已經熟悉得想吐了。
大還心鏡!
仝續幾乎要破口大罵,俞南這廝,前麵幾日,給他們造了不知多少麻煩,追擊者們,倒有小半與他交過手,其大還心鏡神通,批亢搗虛,直擊要害,一旦中的,就是毀人道基,平淡中,盡展狠毒之能事,如今這橫插一手,也讓人咬牙。
再咬牙也要抵擋,七人同時做出防禦姿態,下一刻,地層中俞南殺至,其時機把握之精到,隻看選擇,便知端倪。
雖說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壓力,可俞南的目標,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那個倒黴鬼,也是當日夏夫人的座上客,名喚武耀,仝續當日,也與他推杯換盞過。此人一身修為,乃是由武入道,內修外煉,極是精純,然而俞南斜刺裏殺出,一擊便將他轟離七人圈子,距離偏偏還不是很遠,屬於伸把手能夠著,縮著手沾不上的那種。
武耀手底下雖有紮實的功底,卻因以武入道,不太擅長遠距離攻防,一沾手就落入絕對的下風。
更何況,俞南的大還心境神通,在長生真人境界,屬於最上乘的幾種神通之一,心境照下,知己知彼,根本就是按著對手的弱點在打,任何人和俞南交戰,都是拿利刃在脖子上磨,一不小心就是道基毀喪,壓力實在太大。
武耀本身冷靜下的話,抵擋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能。然而這種致命的風險,憑什麽讓他一人擔著?
故而一落入下風,就大叫“幫忙”。
仝續繼續咬牙切齒。
俞南隻攻一人,看似隻攔下一個,卻是攻擊了七人最脆弱之處,這個忙,幫還是不幫?
若幫了,他們七人合力,肯定占據壓倒性優勢,可在追擊玄黃殺劍的關鍵時刻,一步落後,就能讓魚兒脫了鉤,他們又怎能甘心?
可若不回去救,武耀定是把他們六人恨上了,至於俞南,要做得也很簡單,無需戀戰,直接換一個目標就好。
那個時候,脆弱的同盟定然是分崩離析,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這就是決斷時刻!
仝續牙齒咬得咯吱做響,忽然折身,殺了回去,同時揚聲道:“你們繼續……別忘了老子的鋪子!”
也不看那些人的表情,鎖定了俞南,上去就是一記狠的,十裏地層都如水波般震動。
地層間土石阻隔,彼此其實看不太清,但仝續氣勢激盛,一瞬間的空當,竟把俞南硬生生地壓製住了。
本受俞南攻擊的武耀,這時就有了脫身的機會,可也就遲疑了一瞬,也是一聲大喝,與仝續發力合擊,同時嚷道:“那鋪子,我要占一成幹股!”
仝續嘿嘿兩下,似是一塊大石忽爾移去,心頭輕盈,氣機流動都格外活潑,繼而笑音大放,聲震地層:
“算老子賞你的!”
短兵相接,氣勢為先。兩人身化流光,分進合擊,一時間將俞南硬生生逼在百丈方圓的區域內,占盡上風。
而此時,玄黃殺劍和五個臨時盟友先後遁出十多裏路,漸漸遠去,他們的攻勢,卻沒有半點兒消停的跡象。
俞南遇到這種情況,臉上依舊表情木然,守得也是固若堅城,隻一對眼眸,放射寒光,犀利如劍,在兩人身上劃過。
不管是仝續還是武耀,都以為要持續好一段時間。
可遠方,玄黃殺劍飛去的方向,突地瑲琅一聲響,聲音不大,卻悠悠漫過十數裏地層,敲在他們心頭。
因為交戰和符陣動蕩而搖晃不休的土石地層,陡然定住,像是一塊發皺的手帕,被人一巴掌抹平。
動靜兩極的氣機碰撞,相隔這麽遠,仝續和武耀也沒躲過去,都是胸口發悶,已受了暗傷。
也在那邊,有個撕心裂肺的叫嚷聲傳回來:
“兩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