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羽微微頷首:“最理想的情況,莫過於既得心法,又得人才。”
她進一步解釋背景:“海商會的造勢,其實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機會。據華夫人講,由於天地大劫,世間格局暫變,一些以往不好擺在明處的事情,也能暫時亮一亮。其初步謀劃,是想將類似的競賣會,做出幾個專場來,尤其是像本宗這般,因為種種變故,宗門消亡,幾近絕傳的,更是重中之重。”
回風道士聞言,一點兒都不覺得開心。
其實,海商會那邊的意思就是,隻有在這種非常時期,像他們這種“孤臣孽子”、“遺老遺少”,才有機會冒頭,不至於被相關敵對勢力斬草除根。
思及上清宗當年雄踞北地,隱為百宗魁首的威勢,兩相對比,隻能更令人扼腕歎息。
無羽卻沒有他這樣多愁善感,心態始終冷靜,繼續分析:
“競賣會上,若能形成上清專場,相信裏麵絕大多數人都是出手,是因拿出的法門,與其所學格格不入,不願爛在手裏;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想入手……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掌握了本宗法門,甚至有可能,是宗門一脈,隻是當年大劫臨頭,星散四方,難以通聯消息吧,這一部分人,就是我們爭取的對象。”
“這個,專場未必能成型,類似的人也未必能碰到。”
“不錯,這隻是最理想的狀況。所以我們的目標,要等而下之。宗門遺脈同門見不到,就選擇那些並無根基,卻修煉了本宗法門,又擅長符法的散修。天篆社的名頭,總還能拿來一用。以我目前的地位,許一些東西,總還能辦得到,隻要能先抓在手中,來日方長,總有能攜手並進的一日。
“精擅符法的找不到,符合前兩個條件的也行,隻不過這時候,咱們的籌碼就不太夠了。思定院本身,不具備什麽吸引力,隻有傳承下來的步虛術等……”
無羽的未盡之意,回風道士很明白:思定院確實是沒有吸引人才的名頭和實力,但傳承自上清宗,相對完備的玄門修煉體係,對任何一個有誌於長生者,都是極大的誘惑。
問題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強勁的向心力,用這種方式招攬進來的人,也是最不可靠的。
心法到手,就來個反戈一擊,類似的例子,在修行界也是屢見不鮮。
回風道士對此是持謹慎態度的:“這件事,我們還要合計合計。”
無羽先是點頭,此後略一沉吟,又道:“其實,眼下就有一個人選,雖不知其符法造詣如何……”
“怎麽現在就找到了?”
張妙林聽他們分析來,分析去,又涉及到人心法理,早就聽得煩了,好不容易找到個插話的機會,如何能放過?
無羽微微笑道:“不是我找他,而是他找到我。我將一枚紫微飲月精太玄陰生符,預先到會上標價展示,那人得了消息,轉折間找到我,要私下開價的。”
“這一招用得好。”
張妙林搖頭晃腦讚了一聲,又好奇道:“那人拿出的是什麽?是哪一路心法?比那《胎精解結真書》如何?”
無羽難得啞然失笑:“《胎精解結真書》幾乎要等同於一部上乘丹訣,哪有這麽易得,而且,隻一枚太玄陰生符,還抵不過去呢。那人拿出的是一套外道法門,叫“化形十煞功”的。”
“化形十煞功?”
回風道士皺眉想了一想:“前些年,北地有一個還丹上階高手,叫伏龍的,使得就是化形十煞功,後來犯了事,得罪了清虛道德宗的大方羽士,被一指打落境界……是不是他?”
無羽微微搖頭:“不是他。伏龍此人我也聽過,行事囂張,自取其禍,但其化形十煞功卻是極高的明的應用法門,能撐過真人修士一擊,就不簡單……”
張妙林卻有些失望:“可化形十煞功也不是宗門所遺啊。”
“不錯,但這人提出,與化形十煞功頗有淵源的另一個法門的消息。”
“哪個?”
“四靈法相。”
回風道士和張妙林精神都是一振:“四靈法相!”
“可是那門專為移宮歸垣修士準備的……”
“便不移宮歸垣,但凡修煉星君法門,都可運使,師姐你的《五鬥三元真一經》應該也沒問題,對了,你剛剛體悟的真武大帝法相,若有此法門為助,或者深窺玄武之妙,再有進益!”
一說起修行法門,張妙林就是滔滔不絕,把回風道士後半截話都堵在喉嚨眼兒裏,到後來他不得不重重一咳,才搶到話說,一語打在最緊要處:
“那人是誰?”
“他自號‘九煙’,師弟你可曾聽過?”
“九煙?”
回風道士輕撚頷下短須,若有所思:“還真的有些耳熟,應該是闖出名頭的人物,隻是區域受限,未能天下知聞。回頭我問幾個朋友……對了,他從哪裏來?”
“說是北方,而如今,他已在吳鉤城中。”
“這麽快!”回風道士和張妙林都吃了一驚。
回風道士又進一步猜測:“此人當是對太玄陰生符有必得之心,或者,是看上了此符背後的法門?”
紫微飲月精太玄陰生符,乃是無羽以《五鬥三元真一經》強解《太微靈書紫文上經》而得。前者已經是存思神明、高蹈飛鬥的一流法門,至於後者,更是思定堂所有經籍中最上乘之法,與上清八威召龍寶錄一起,可謂是思定堂的“雙璧”,價值不可估量。
回風道士所提的問題,確實是值得警惕。
無羽心態平靜:“與其平空猜測,不如見麵一晤,便知端倪。”
“院首的意思是……”
“我已傳訊給他,要他到海天台上來,商議交換之事。也看一看我們的招攬,能不能進行下去,效果如何——他已經到了。”
回風道士和張妙林同時抬頭,順著無羽的視線看過去,但見高崖小徑之上,有一個黑膚光頭的大漢,正穩步前來,氣度不凡,隻是麵目還是過於凶了一些,以至於城守劍堂的人都攔著他問話,但很快還是揮手放行。
走到高崖小徑的拐彎處,他似乎感應到這邊的視線,扭過頭來笑了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算是打個招呼。
很快,他便走到近前,向三人拱手作揖:“來遲一步,望請見諒。鄙人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