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煙終於露出恍然的表情,真不容易,有了湛水澄當“架子”,他總算把北荒時,纏如藤、亂如麻的人際關係理順了一些。
而隨著他的表情變化,亭台內外的人們,其心緒也是隨之上下起伏。
必須要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不管那位湛仙子的性情如何不靠譜,隻算劫法境界、蕊珠宮的三宮主、南國最頂尖兒的符法宗師這三重身份,隨便拿出一個,亭台內外的修士們,都必須仰視,三個一起壓下來,膽氣稍小些的,直接就跪了。
至於能和那一位扯上關係的九煙,不管他是什麽大師,隻需稍稍動一動腦筋,就知道,絕對有其特異之處,至此,眾人已是全然換了一種眼光。
在這一瞬間,回風道士差點兒脫口而出:九煙大師咱們一起幹吧!
剛剛還對張妙林的操切有些不滿,現在回風道士卻是深恨之前還是太過謹慎,也許以九煙的身份地位,最終也無法將其招攬進來,可連試探的機會都失去了,著實令他心裏憋得慌,臉上最終是露出個苦笑。
再看無羽,卻發現,這一位的神情變化,幾等於無,聯想之前的態度,她是不是早有這份兒認識呢?莫不是在哪兒聽到了九煙的名號事跡?
回風道士陷入困惑之中。
此時,過了最初的興奮,以及隨後的患得患失,季元終於恢複了起碼的冷靜。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這種做法很是不智,即便有求於九煙,可要把宗門的麻煩,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就會被人在後麵狠狠陰上一記。
況且,他身邊就有請來的幫手,延請的那位,雖然應是比不過九煙的造詣,但若厚此薄彼太明顯,也會招人怨恨,平添枝節。
想到這裏,他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臉上擠出個笑容:“真的是九煙大師,豐都城一別後,十多年不見,在下是歡喜得失態了。冒昧打擾,冒昧打擾。”
他又轉向回風道士這邊:“在下季元,敢問三位道友名號?”
他禮數還算周全,可任是誰都能看出來,其早已心不在焉,這邊就由回風道士通報了名姓,季元便道兩聲“久仰”,其實也沒往心裏去,又轉向九煙道:
“大師既然到了南國,在下便厚著臉皮,做一回東,略盡地主之誼,務請大師賞光。”
記得在豐都城時,這一位可不是這麽恭順的。
九煙本沒有閑情與他糾纏,不過,他卻是看到,在季元身邊幾人中,有一張熟麵孔,但那位與九煙從沒有任何交集,偏偏表情頗有些微妙。
為此,他心裏一動,便答應了下來。
季元大喜過望,忙確認了約期、地點,這才行禮作揖,欣喜而去。
又往上走了一段路,旁邊一位同來的修士,終於忍不住問他:“季老弟,這位九煙大師……”
“故交,故交。”
也許是覺得這樣說話太沒誠意,平白惹人猜疑,季元眼珠一轉,又道:“吳老哥,這一位,那是能在湛宮主的麵前說上話的,吳老哥你也知道,湛宮主那性情,最是看不起人的,可當年在豐都城,和這位可說是無所避忌,與辛天君,就是八景宮那位,私下切磋時,都帶著他去的……隻此一條,小弟也必須要結交啊。”
吳老哥全沒想到,這兒又牽扯出一位頂尖兒的人物,當即倒抽一口涼氣:“辛乙辛天君?”
“可不是麽!”
“北荒還有這等人物?”
“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嘛。”
季元笑了一聲:“敝宗沾惹的這場麻煩,還要靠吳老哥你幫襯,若不然,呂大師可不那麽好見……”
“放心放心,若老弟你要請‘大呂’,老哥我不敢打包票,但這位‘小呂’大師,卻是社中的同好,就算我出麵不成,後麵還有海真人呢!倪兄弟,我說得是不是這個理兒?倪兄弟?”
另一位同行的修士,莫名地走了神,叫了兩聲才醒覺。
吳老哥便笑:“你也想起九煙是何人了?還是對蕊珠宮的那些女仙心向往之?”
倪姓修士打了個哈哈,看了季元一眼,笑道:“哪有的事,我是在想,‘小呂’大師畢竟是社中第一流的調香師,地位不同,脾氣還有些古怪,比他伯父呂沛大師還要難打交道,咱們既然答應了季老弟,總要做個十全十美,不能讓季老弟看輕了去。”
季元忙道不敢,心裏卻是暗中一怵,這位莫不是也知道九煙的底細,在這裏刺他來著?
吳老哥也奇怪倪姓修士的言論,但他們搭檔多年,自有默契,心念一動就幫襯道:“倪兄弟你的意思是……”
“我想,咱們直接請海真人來吧,正好真人就在城中,‘小呂’大師無論如何都會賣真人一個麵子。”
“哎喲,那怎麽使得!”
不等吳老哥說話,季元便連連客氣推拒,可實際上,他可沒有一點兒客氣的意思——事態發展就是這麽古怪,在碰到九煙之前,如果吳、倪二人主動說起要海真人幫忙,他定是歡喜;可如今,再這麽下去,要賠出一個大人情不說,更可能來個不歡而散、反目成仇!
看季元的反應,吳老哥眨眨眼,忽地有所悟。此時,他們已到了預訂的亭台席位上,客套兩下,便紛紛落座,倒是季元,有了心事,總覺得不保險,便借故出了亭子,喚過兩個長隨,收束音波,逐一吩咐:
“你,馬上去和牛掌櫃聯係,說是事情有些變化,要他把貨物按著‘爭盤’的規矩,分劃成兩份,不要露了形跡;此外,也讓他和北荒的分店聯係,打探一下九煙大師的過往、喜好、忌諱之類,務必詳盡,有了信兒,你就速速來報。
“你,就到大師那邊兒侍候著,大師在哪兒,你就在哪兒,不能跟丟,且不可惹人生厭,裏麵的度,要好好掌握了。”
兩個長隨應命而去,季元又在心裏揣摩了好久,覺得沒什麽問題,才重返亭中,這時候,亭子裏吳、倪二人也已經交流完畢,三人打個照麵,都露出笑臉。
但下一刻,季元就看到,對麵兩位的笑容突兀地扭曲,眼中分明倒映出某個人影。
近在咫尺,他竟然全無所覺!
季元大驚回頭,卻隻見一位高大道人,牽著一名七八歲的女童,站在亭口,微微而笑。
吳、倪二人像是屁股底下被捅了刀,一發地跳起來。吳老哥脫口就叫:“鬼……”
話剛出口,就讓倪姓修士狠戳了一記,同時那邊也響起稱呼:“南湖……真人,您老人家怎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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