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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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傾城一舞 虛名之爭(上)

諸百途當先將杯中仙藤汁傾入口中,一時神色俱動,眉飛色舞:“妙啊,妙啊,草木之精,似淡而醇,餘味雋永,當真是一等一的佳飲!”

季元也是忙一口飲盡,然後也是大讚起來。

餘慈倒是沒什麽感覺,他也很難有感覺。

被三方元氣包裹著,內外信息轉接承遞,總有一些失真,對敵時,可以憑借種種感應還原,但在這種口腹之欲上,便是瓊漿玉液,也是消受不得了。

真的入口,倒是心中一動,這所謂的仙藤汁,一旦進入三方元氣的範圍內,立刻分解,化成奇妙的元氣,感覺起來很是“可口”的樣子,卻是有著微弱的滲透性,竟然在三方元氣中,遊動了一小會兒,才消化幹淨。

咂咂嘴,要說,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餘味雋永吧。

也在此時,餘慈發現,端木森丘還在看他,他扭過頭,兩人視線再次一對,端木森丘咧嘴發笑,舉杯示意,餘慈同樣如此,並讚了一聲:

“好酒!”

話音方落,樓下樂聲響起,高台四周,有衣飾華豔,容色殊麗的十餘位女子,翩翩起舞,這顯然不是盧二娘,而是前麵的暖場。

故而,雖然這些舞娘的身姿舞蹈,都是一流,鳴劍樓中,依然是喧嚷不休,很多人都趁此機會,來回走動,拜會故舊新朋,還有一些區域,仍是空著,也沒有人敢去占位。

“據說,今日會有論劍軒的大人物,前來觀舞……那邊就是了。”

在三樓正中,擺著數個席位,那裏應該是觀舞視野最佳之處。

正因有此席位,更上麵的四、五兩層,都沒有再安排,顯然是不允許有人在貴客頭頂,壞了禮數。

此時,席位上還沒有人落座。

端木森丘奇道:“會是誰來?”

諸百途隻是搖頭:“要是輕易就露了消息,那一位還不被煩死?但看這排場,或是造化峰上的哪位?”

所謂造化峰,是論劍軒所在靈綱山係中知名山峰,也是最核心的議事之所。

諸百途的意思就是,來的應該是論劍軒裏,擁有議事決斷大權的大佬。這等人,在論劍軒也隻有十三位而已,其中小半都是絕頂劍仙。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議事處並不在造化峰,而是在淩霄峰,這一改動,是在上一劫前完成的。

餘慈正聽諸百途說話,忽地感覺到,有淩厲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扭頭一看,卻見相鄰席位,也來了客人,一行也是四人,剛剛落座,其中居於首位的那人,重棗臉,須發烏黑,相貌堂堂,此時卻是以不怎麽友善的目光看過來。

便是餘慈與他視線相對,也沒有移開的意思,這就有些挑釁的嫌疑了。

端木森丘也往那邊看了一眼,繼而就笑:“是‘小呂’……嘖嘖,真叫一個冤家路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季元發現了這一幕,心中便叫了一聲苦。

現在這局麵太亂套了,他左邊是九煙,右邊隔了一小塊空地,就是另一席首位的“小呂”,夾在中間,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滿心的不自在,隻能暗中將預訂席位的季大罵上一百遍,

這“小呂”,自然就是季元之前請托的“小呂”大師,亦即東海上有名的調香師呂普。此人與另一位調香大師呂沛並稱為“大小呂”,又是伯侄關係,傳為一段佳話。

要知東海上,有羅刹教這等出產、調製香料的高門大戶,“大小呂”能夠以散修身份,掙得如此名聲,著實不易。

呂沛性情溫和,也還罷了;呂普則是公認的高調,性子也傲。

其實當初季元請托海宏真人的手下出麵,也未必能延請到他,可是臨陣變了想法,把他擱到一邊,十成十把人給得罪了。

季元骨子裏也是有傲性的,既然是遭了冷臉、得罪了人,幹脆就徹底無視好了,他半側身子,也不回頭,維持著笑臉,小心翼翼與九煙說話,希望這位爺不會受到對方敵意的影響。

呂普也是好麵子的人,縱有不滿,也不會做得太流於表麵,很快就收回視線,與同席之人談笑。

季元暗籲口氣,正在此時,鳴劍樓裏忽地一肅,卻是三樓主位上,有人走過去坐下。

樂聲消歇,舞姿暫停,十多個舞娘紛紛下拜,便是已經入席的修士,這一刻也紛紛站起,尤其是那些劍修,更是挺胸拔背,昂首肅立,似在校場演兵一般。肅殺之氣,橫溢樓中。

餘慈定睛去看,隻見主位之上,有一位白袍蒼發的老者,麵目清臒,額有深紋,微呈暗紅之色,看上去很是嚴肅淩厲,眼神則平靜而淡漠。

他坐下的時候,亦橫劍案上,讓人看了印象深刻:便是如此地位,又來觀舞,也依舊是劍不離於身側,可謂是最標準的劍修了。

諸百途和端木森丘同表驚訝:

“竟然是陳龍川?”

“不是說,他在與陸沉交手時遭到重創,沉屙難愈麽?”

餘慈心中微動:陳龍川?

月前與陸沉交戰的六大地仙中,確實有他一個,據說也是第一個傷到陸沉之人,從這裏看過去,其人的臉色說不上多麽健康,但坐在那裏,一應天地法則自然就回避開來,空出一片區域,生人難近,看上去傲岸又孤獨。

陳龍川也不說話,輕擺下手,舞樂又起,但樓中已經再沒有喧嘩之聲,也很少有人有閑心去看歌舞,大都是偷眼看那位真正的劍仙中人。

這種勢頭,持續了足有一隻舞的時間,等到下方高台上,換了曲子、舞娘,陳龍川也一直是專心觀舞,人們才更多地把精力放回去。

花娘子調教舞娘的本事,從來都是第一流的,雖然盧二娘至今壓陣未出,這第二曲的編排,仍是相當出色。尤其是舞娘水袖長綾,流若清溪,揮如虹彩,又有輕歌縹緲,使得高台之側,與人頭湧動的鳴劍樓切割開來,幾若仙境。

舞曲將終,高台上輕煙如嵐,舞娘宛若步空躡虛,飄然如仙,長身流轉,水袖長綾掩映間,恰是將清麗絕美的容顏,映入看客眼底心中,一時便是慨歎聲起,竟是勾動了人們心緒,感慨各自不同。

便在此時,餘慈聽得鄰席上有人讚道:“小呂大師的百念香,於此舞中,當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