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一章中,把丘佩和甘詩真的輩分搞錯了,應該是平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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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赤霄天弟子稀裏糊塗的當口,剛剛確認失蹤的“陰陽長老”突然現身,在一幹人等沒反應過來之前,便將此地的主事一劍斬了,又將眾人殺散,隨後便又消失不見。
突來變故,別說赤霄天,天遁宗高層也給驚動了。
針對陰陽的失常舉動,兩邊都有判斷。這樣的情形,要麽是入魔,要麽就是有人假扮。
雖然出於宗門傳統避忌,天遁宗殺手,沒有命牌等直接昭示生死之物,但想要測一位長老的生死,還是能做到的。
結果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要知陰陽雖被鎮壓在萬魔池,生不如死,畢竟還是沒死,狀態又非常糟糕,根本沒法給出一個定論。
倒是這段時間,這個難辨真偽的“陰陽”又神出鬼沒,在北地飄忽不定,把天遁宗和赤霄天折騰得很慘。這不是死人與否的問題,影子就是影子,真論殺傷力,這玩意兒未必比得上一個合格的長生真人,
問題在於,陰陽所表現出的那種,對天遁宗一切隱秘都了若指掌的意味兒,實在是太讓人揪心了,死在陰陽劍下的修士,明顯都有中了天遁殺劍的表征。
隨著陰陽的出沒,天遁宗在北地的據點,一個接一個被拔除,也一個接一個被掀開——這裏畢竟是洗玉盟的地盤,不知多少眼睛正盯著呢,再這麽下去,天遁宗在滄江以北的基業,說不定就要給連根拔起。
這是標準的後院起火。
按照趙相山的計劃,甚至要把這火燒到滄江以南去,那裏可是近年來天遁宗一力經營的重地。
餘慈倒想看看,到那時,諸陽會是怎麽個反應!
做這件事需要一段時間,餘慈也不是天天看著,大多數時候,都是讓趙相山代管。反正出手的是陰陽的“影子”,本質則是餘慈的投影,神出鬼沒,又無懼生死,就要一不小心玩過了頭,被打滅掉,隻要核心的神意種子不失,餘慈很快就能再“捏”出一個。
神主的手段,就是這麽磨人!
期間,百煉門已經傳來確切消息,楊朱答應,在事後將天魔化芒紗相送。
餘慈也爽快,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便將十陰化芒紗轉給了許奎,還包括他對太淵驚魂炮的一些用法心得,甚至附贈了百靈化芒紗的一份拓本。
想來以許央的造詣,很快就能跨過難關。
此外,由於許奎將餘慈對甘詩真的關心也提了幾句,楊朱還借百煉門的渠道,專門致信感謝,說是正在閉關,不能親自通訊,還請見諒,並提及四明宗也派了門人,跟隨甘詩真南下照顧雲雲。
楊朱如此做法,應該是想借這個契機,拉近和餘慈的關係,延續上清、四明兩宗傳統上的盟約。
餘慈也是把握著分寸,有所回應。
當前局麵下,縱然四明宗降下天階已成定局,但與浩然宗的盟約依舊穩固,依舊還是他們這一脈勢力中,舉足輕重的力量。
爭取了他們,餘慈在洗玉盟就會輕鬆些,未來在太霄神庭等事上,也能有更多周旋的餘地。
當然,餘慈也知道,真涉及到太霄神庭,四明宗、浩然宗這一脈的態度,也著實不好講。
但現在多做些準備,總是沒壞處的。
得到百煉門和楊朱的回應,相關事項,也都按部就班地進行,餘慈的心情還是不錯的,然而,意外總是發生在這種時候。
隔了不到一個時辰,已攜三寶船抵達洗玉湖的沈婉,便又傳來消息:
丘佩一行人沒有回應沈婉的聯係,甚至沒有途經洗玉湖,而是選擇了別的路徑。據說是冒險直趨域外,那邊有人以天域梭接應。
餘慈隻覺得莫名其妙:丘佩搞什麽鬼?
某種意義上,乘坐天域梭確實是最快的辦法,但相應的變數也最多。
域外環境千變萬化,高速行進的天域梭,說不定就會碰上哪個流動的魔潮,在以億萬計的洶湧魔潮下,就算天域梭的速度超出極限,也未必頂用。
還有就是,丘佩為人大有可指摘之處。
若在以前,餘慈不會太擔心,以四明宗的威勢,就算隨心閣也是龐然大物,也不敢輕言得罪。可如今四明宗風雨飄搖,真說不準有什麽人物,突然腦抽,想動壞心眼兒。
這麽一想,餘慈心裏還真點兒不安穩,隱隱然有些感應——絕不是正麵的那種。
當下,餘慈就通過沈婉,與隨心閣在北地三湖的總掌櫃白秀峰聯係。
他當然不會直指“丘佩有問題”,而是說,他是甘詩真的故友,也有些治療傷勢的妙方、丹藥,想就近探視,讓白秀峰幫忙。
白秀峰自然不會拒絕,滿口答應盡快與那邊聯係。
可是,也就是半個時辰後,白秀峰便尷尬地傳來了更糟糕的消息:
北地三湖總櫃,與那艘天域梭失聯了!
天域梭在高速飛行狀態下,確實會比較難聯係,然而隻要確認了大致軌跡,又是內部特殊渠道,不至於如此。
既然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這艘天域梭有可能脫離了常規的航線;也有可能……出了意外。
丘佩坐在艙室中,無意識轉動手中蜃影玉簡。她很不喜歡這艘天域梭的結構,狹小的空間,還要給隔出大大小小的艙室,壓抑極了。讓人恨不能拔劍在上麵狠戳幾個窟窿。
在此之前,她會把蜃影玉簡中留影的雷銅三刀六洞!
可惜現在,別說雷銅不在,就是他的留影,也經過特殊的處理,播放一遍之後就自動抹消,隻餘下空白的玉簡。
丘佩一用力,玉簡便給捏成了碎沫。
雷銅的留言其實也簡單,前半截就是說這次北上的差事,丘佩做得很不好,險些丟了太淵驚魂炮,還要白秀峰給她圓場。太老閣那些老家夥,覺得這個委派執事給他們丟了人,想免去她的職務。
其實丘佩都知道的,什麽“丟人”都是狗屁,不就是看到淵虛天君在北地做得風生水起,掌握了“九幽冥獄”、“死星”等等資源,想從中分一杯羹嗎?
海商會與淵虛天君緊張的關係,更是助長了他們的這番想法。
此時把丘佩扔出來,不就是通過沈婉賣好麽?
那群老東西也不睜眼看看,他們這幾年折騰沈家那叫一個歡實,作為當事人,沈婉可都是看在眼裏,親身感受的,淵虛天君對他們的觀感又能好到哪裏去?
當然,丘佩也能感覺到,似乎在太老閣裏,雷家的聲音有些受阻的樣子。
或許正因為如此,雷家的動作就很有些反製的意思。
雷銅的留言的後半截就是講,丘佩回去也沒好果子吃,不如趁現在做事站隊……
多可笑啊!
雷銅的心腸,丘佩一眼看破。
什麽做事!什麽站隊!本來就在你船上——何家的媳婦,天天跟著雷家的公子廝混,隻當別人都是瞎子嗎?
雷銅其實根本沒給她選擇的機會,如此說法,或許還是看在這些年的情份上,比較委婉的說辭。
他安排的那叫什麽事兒——伺機行事,配合接應人員,在甘詩真身上挖出四明宗“大威儀玄天正氣”的下落,事情做幹淨些。
竟然把主意打到甘詩真、打到四明宗頭上?
其實,丘佩對此次的任務之詭異,事先已經有些察覺,也已經做了準備,她離開三寶船時,挑選忠於太老閣的梁建而不是更親近雷家的另一位長老,就是以防萬一。
可是,雷家決絕超乎她的想象,看行事的風格,完全悖逆了商家的行事方針,簡直是不惜與四明宗撕破臉,再要和太老閣的抗衡勢力決裂的架勢。
何至於此?
雷家在太老閣已經占了上風,為何還要冒絕大風險,幹出這種事情?
為了雷銅所言的“大威儀玄天正氣”?
大威儀玄天正氣確實是真界一等一的修行法門,曆代以來,出的地仙大能接近兩位數。可是,雷家的秘傳法門,也足夠高明了,至少在完整性上,要遠遠勝過。
這種做法,說是舍近求遠已經算是客氣了,說愚不可及也不為過。
為什麽?
丘佩想得頭殼都要炸開了。
尋根問底,對她來說,其實意義不大。但她現在完全理不清頭緒,需要盡可能多的搜集信息,看有沒有口子、空隙可用。
在艙室內掙紮半晌,她終於下了決心——此時內外隔絕,別人問不了,就去找甘詩真,看看能不能從那裏得到些口風。
那個嬌嬌怯怯的女子,心地良善,或可欺之以方?
丘佩推門出來,天域梭狹小的空間,也沒什麽彎彎繞繞,隔壁就是甘詩真的居處。
根據她的情報,甘詩真是在四年前一次魔潮衝擊中受傷的,本來沒有觸及根本,但由於前線戰事緊張,奔波不停,導至逐年惡化,終於在又一次重創後,全麵爆發,以至於時昏時醒,再難維持,這才有了接回南國療傷的事情。
接甘詩真出來的時候,她正在昏睡之中,不過轉移到天域梭後不久,便已經醒來,此時正在靜修。
甘詩真門外,有一位四明宗女修在守護,這是一位步虛修士,名叫衛如。
在防線捉襟見肘的情況下,步虛修士也是很有價值的戰力,四明宗能派出一位來,已經很難得了。
目前階段,丘佩倒是更希望這位的戰力再提高些,隻可惜,衛如主要還是來看護照應,步虛初階的修為,完全壓不住秤砣。
“衛如道友,詩真她可醒了?”
“醒是醒了,隻是需要靜養,裏麵還安排了隔音法陣,丘執事,要不等會兒再來?”
衛如倒是恪盡職守,隻是毫無意義,回頭真的翻臉,第一死的就是她。
丘佩壓下心中煩躁,臉上擠出笑容,正要再說,室內傳出甘詩真低柔平順的聲音:
“是丘佩嗎?進來吧。”
丘佩心中冷笑,對衛如點點頭,推門而入。
她心裏透亮,甘詩真從來都不喜歡她。不隻是丘佩給何家戴了綠帽子,事實上,兩人的脾性永遠不可能有相合的一天。她們見麵少,僅有的幾次,也都隻是在禮儀層麵上接觸,深入的交談完全沒有,說起來,今天還是頭一回。
丘佩手按在門上,突然就泛起了惡意的心思,她很想知道,當甘詩真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會是怎樣的表情!
要從一個修行有成的修士處,得到完整的秘法,幾乎是不可能的,什麽搜心刮魂,最多隻能得到片斷,這是丘佩不屑於雷家想法的理由之一。
但不管怎樣,有一點能夠明確,對相應的修士,將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這期間,什麽手段都會使出來,那個嬌嬌怯怯的女子……
好吧,丘佩也知道,甘詩真的心誌之堅,不容小覷,可這樣的麵相、氣質,回頭被狠狠撕碎的時候,不更有趣嗎?
雖然,她的下場未必就能好多少……
帶著複雜微妙的心思,丘佩進了門。
她想當然以為,會看到甘詩真端坐在榻上,可入門後,卻不見人影。
愕然之下,回眸掃視。
天域梭空間有限,一處靜室才多大點兒?
她才一扭頭,人影模糊,竟然是貼身而至,她猝不及防之下,心中才叫糟糕,一記劍指已點中她的額頭,刹那間腦宮震蕩,渾身發麻。
對方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連續指落,頃刻間便在她身上下了一層極堅固的禁製,而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之間做成。
丘佩視界中,終於出現了甘詩真的身影。
這位“嬌怯”的美人兒,雪白近乎透明的麵頰上,正有一抹朱紅,緩緩沁開。
顯然,之前一輪劍指,耗力極大。其真正的難度不在於製人,而是如何瞞過近在咫尺的梁建等真人修士。
隻這一手,甘詩真表現出來的修為境界,就絕不在梁建等人之下。
丘佩不由為之驚愕,幾年沒見,甘詩真竟然成長到這種地步?
如今她已經連話都說不出口,然而氣息被強製限定在原來的層麵上,再加上預先安置在靜室中的隔音法陣,不會有任何迥異於先前的變化。由此可見,甘詩真此舉,分明是早有預謀。
麵對丘佩閃爍的眼神,甘詩真平靜開口:“就說你要辦點兒事,把天域梭降下……”
此時,禁製微透開一個口子,丘佩能夠說話了,她唇角抽動:
“他們不聽我的!”
一句話將所有的形勢都倒出來,丘佩很想看甘詩真失望的表情,可惜,對麵仍是沉靜無波,以至於公認的難見威儀的清柔眼眸,都似有一層寒水倒映的冷光,直透在她心底。
“這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丘佩從來沒有發現,甘詩真竟然有如此犀利的一麵,或是在北地多年,變化大到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印象,言語直搗人心最虛弱處,使她一時為之氣沮。
這可怎麽得了?
丘佩突然發現,或許自己才是“城門失火”的情況下,遭殃的“池魚”。
你們兩邊鬥法,怎麽把我給牽扯進來?
這時,甘詩真放開她,退後了一步。
丘佩的視線一直跟著,距離打開了,看得反而更真切。
確實是甘詩真沒錯,
由於傷病久纏,此時她越發地纖弱了,如瀑青絲垂落,襯得麵頰更顯清瘦,肌膚雪白近乎透明,與她素來柔弱的氣質相合,更像是個一碰就碎的水晶人兒。然而細看去才發現,其眸光清亮,無波無痕,由始至終,什麽變故,都無法動搖。
丘佩雖然暫得自由,卻不敢妄動,她知道,以自己的修為,恐怕未必能躲過甘詩真一劍。
她心裏還有許多迷惑,也許現在正是個機會。
“你知道這是個局?”
“我早與宗族決裂,怎會接我回去?”
“決裂?什麽時候?”
丘佩驚訝,何家藏得好嚴實!但她有這個引子,隨即醒悟過來:
“是何清之事?”
甘詩真微微一笑:“是道義之事。”
丘佩冷笑一聲:“怕是為相好之事才真!”
她也聽說了,當年甘詩真和餘慈,關係相當不錯。
雖然現在與何家的關係非常緊張,可她也隱約知道,早年何清破門而出,與何家斷絕了一切關係,可當年見她有成就真人之望,何家就又貼上去,也想勾住離塵宗,舍下了極大好處。
哪知道何清成就真人之後沒幾天,就宣布閉關,再有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死訊,何家前麵的投入全打了水漂,自然大嘩,百般追索之下,才問出,原來是和離塵宗一個已經打發出門的四代弟子餘慈有關係。
而那時,正好是餘慈挾玄黃殺劍橫貫北地之時,大概就是那時候,勾動了貪念,想立個名目,殺人奪劍之類。
當時在太老閣,就屬何家的人跳得最歡。
隻是餘慈很快就與玄黃殺劍一起,消失不見,何家也隻不過是隨心閣的一小部分,最終不了了之。
可從今日看,那時還造成了一個後果,就是甘詩真與何家的決裂。
當時,四明宗還是如日中天之時,何家顧忌著四明宗,甘詩真也不願家醜外揚,兩邊將事情壓下,而如今,卻使得雷銅的布置,才一開始就出了紕漏。
當然,這種事情已經不重要了,如果雷家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甚至顛覆太老閣議政的傳統,也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倒黴的還是她這個“吃裏扒外”的何家媳婦。
想到這一切,丘佩的牙齒都已經挫響。
可她還是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是陷阱,為什麽還要跳進來?”
沒錯,接甘詩真上船的時候,她確實是在昏迷狀態,可這件事情,恐怕早早就知會了她,隻要她在清醒時揭破,別看丘佩是隨心閣的人,照樣別想出四明宗的山門。
甘詩真平靜地道:“若不如此,我怎麽能出來?”
“呃?”
“現在到了何處?”
“……應該要到天命峽了。”
天命峽是北地比較著名的景觀,位於逐天原以東,據說是當年上清宗前輩地仙降魔之地,激戰中地縫大開,兩山推擠,成就此地。
從這個參照點來看,天域梭是走了個斜線,從四明宗山門,斜插向西南。
這個路線,倒沒什麽問題。
四明宗山門偏向東北,這麽一個斜線,就到了北地中線位置。此時北地西線、東線都有戰事,天魔群聚,域內域外,幾乎連成一片,隻有中線,一眾天魔,先前被餘慈連番調動,都往西線傾斜,隻要注意繞過華陽窟,從這裏經過,應該是最省事沒錯。
甘詩真點點頭:“你不要在這兒逗留太久,出去便好。”
“……”
丘佩一口氣沒轉過來,愣了半晌,才道:“你讓我出去?”
甘詩真又退後一步,坐在榻沿上,丘佩已能看到,她額上細細的汗光。顯然,重傷在身,又做了這些事,她已經到了極限。
丘佩不可避免地動了心思,握住了袖中的短劍。
可甘詩真的眼神轉過來,清亮如昔,被這眼睛神照著,丘佩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隻聽甘詩真道:
“如今你與我氣機互鎖,用的是‘頡頏’之法。我未發力時,你我氣機相若,難分高下,然而一旦動手,我則勝你遠甚,壓力倒逼心室腦宮,你必無幸理……”
丘佩瞳孔放大,伸手想去抓對麵的“嬌怯”女子,可到半途,已是心悸膽落,隻能狠狠捏住,半是呻吟半是詛咒:
“你害我有什麽用?我也是注定了要倒黴的,說不定還是要給你陪葬的……”
甘詩真此時真的很虛弱了,以至於連坐姿都有些維持不住,手肘抵著榻上的矮幾,微微傾斜,眼睛似瞌似開,可話音依舊穩定:
“他們要生疑了。”
“好,好!”
丘佩也是狠人,硬生生轉過身去:
“咱們就做一對同生共死的雙飛燕吧!”
看丘佩出門,甘詩真身子往後倒,抵在艙壁上,才深吸了口氣,以調勻氣息。
剛剛製伏丘佩,又言辭交鋒,都不是她擅長之事,實是讓她心力交瘁。
此時她很難保持坐姿,但一旦躺下,很可能就壓製不住傷勢反覆,昏迷過去,所以隻能艱難地靠在艙壁上,抱膝而坐。
臉頰抵著膝頭,隻露出半張麵孔,便如心中掩映的情緒,末了,竟微微而笑,喃喃低吟: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
語音低弱,漸至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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