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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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養鳥

鬼獸帶起的熱風,在豁口空間內慢慢散去,飄揚的金絲垂下,在餘慈手中現出全貌。

這是一條形製簡約,卻極精致的金綠宮絛,比鉤索形態時長出數尺,並無其它綴飾,隻在兩端垂下千根流蘇,即是剛剛輕打在鬼獸頭頂的金絲,略透著綠光,這是兩個彎鉤崩解變化而成。

在那信息片斷中,餘慈便見到其中一位大人物,在腰間係了這條宮絛,這也是他靈光啟動的根源。

他早早就知道此物神妙不凡,可是這鉤索與其他法器不同,他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法器。自與南鬆子一戰後,幾個月來,餘慈嚐試了多種辦法,想對鉤索加以祭煉,卻回回失敗,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如今他終於恍悟,原來這東西仍有一層變化,而要開啟這種變化,絕非易事。

剛才,餘慈因片斷畫麵激起靈光,確認物件形製,明確目標,刹那間氣機聚合,精氣神像投入無底洞般注入鉤索中,一切變化都在瞬間完成,非常完美,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契機,不在餘慈本身,而是所處豁口空間內,燃燒的羅刹幻力。

那一瞬間,餘慈清晰感覺到,他借用了此地充溢的羅刹幻力,縱然隻是極微弱的一絲,但那才是開啟鉤索新形態的最關鍵因素。

餘慈瞑目感應。此時他體內並無絲毫羅刹幻力,剛才他的身體隻是一個溝通羅刹幻力和鉤索的渠道,不過,這一過程終究留下了痕跡。

這裏麵牽涉到的氣機變化太過複雜,餘慈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但不是現在。天知道鬼獸被驚退後會不會殺回來,如今他可沒有把握能再次發動這條宮絛的異力。

剛萌生去意,餘慈忽覺得身上有異。

這才他記起,經了黑潮強壓,他身上衣物損毀,此時甚是不雅。急切間尋不得遮體之物,隻能將身邊那幅紅瑩瑩的輕紗圍在腰間,再用鉤索——即是那宮絛係了,勉作遮體之用。

金綠流蘇打在腿上,感覺煞是古怪。

搖搖頭,他目光掃視。他身上一些物件,剛剛躲閃時都落在地上,現在看來,照神銅鑒毫發無損,這並不意外,胸口還真紫煙暖玉能夠保存,便讓人有些驚喜,似乎這玩意兒揮發紫氣,消融了一些壓力。至於純陽符劍,上麵已有些裂紋,這卻沒有辦法。

手上儲物指環壞掉,裏麵裝著的物件損毀了十之八九,還好他最要緊的幾件東西都抵擋住黑潮強壓,留存下來。除了腰上紅紗、宮絛,附近還有他祭煉多日的道經師寶印。

此印用北鬥石製成,已經用“天罡地煞法”完成了四層祭煉,此時已有清光隱隱,再有兩層,便可以達到“煉化”的水準,到那時收入體內,時時滋養,也不用像現在這麽麻煩了。

感歎中,餘慈將法印拿在手中,繼續搜索。

很快他看到一樣東西,那是一枚經過特殊手法製成的妖物頭顱。不過拳頭大小,呲牙凸額,雙目血紅,頗是猙獰。餘慈還記得,這枚妖物頭顱,是他首次前來天裂穀的路上,在荒山破廟中,從一夥騙子的頭目手中得來。那個假充上仙的家夥姓甚名誰,他一時忘記了,隻知此人後來也被他一劍斬殺。

再見這詭異的玩意兒,餘慈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也意外這玩意兒竟然在壓力中留存。

可惜它再堅硬也有個極限,強壓之下,上麵已經裂開幾道細薄的縫隙。

在其旁邊,倒是有一個完好無損的物件,小巧精致,閃爍寒芒,乃是一把寸許長的小劍。餘慈對它的印象很是深刻,因為這是他打破凡俗三關,進階通神之後,從斬殺的第一個強敵顏道士身上,得來的戰利品。

這把小劍削鐵如泥,但形製太小,便是個嬰兒也拿捏不住劍柄。前段時間,餘慈練習祭煉之法時,也拿它來練過手,可惜全無反應,想來也不是法器一類。

小劍鋒芒太利,不好持握,想了想,餘慈幹脆將它插進妖物頭顱剛形成的縫隙內,不能說嚴絲合縫,也插得嚴實,劍柄則卡在外麵。這樣一來,二者結合,造型倒頗為別致。

稍稍收拾,餘慈不再耽擱,疾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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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驚退鬼獸之後的第十天,餘慈還在天裂穀中打轉。

不是他不想離開,他對這個雲霧彌漫、濕氣深重,又充斥著危機的鬼地方,早已經厭倦了,可是他必須要麵對的現實是: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十天過去,他還在附近打轉。

當日鬼獸飛行近十個時辰後,才落到此地。以其速度推論,就算是中間有些彎繞轉折,也定然遠離了天裂穀東岸。也就是說,餘慈所在,乃是一個懸於雲海中的“孤島”,想跨越這茫茫雲海,沒有飛天的本事,一切休提。

換了旁人,此時大概已經要崩潰掉了。餘慈也消沉過,但一次日升月落之後,理智和勇氣便都回到他身上。

還遠遠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

時值正午,隔著層層雲霧,餘慈見不到太陽,不過難得明亮的天光使他能夠很輕易地做出判斷。

他坐在山頂,仰頭看向雲霧深處。

這片雲海之中,大約有七八座山峰高懸,都是不知其山腳在何處,隻將其雄偉的山體排列在雲霧中。此地距離那日的豁口空間大約有百裏路程,這百裏路,卻是困難艱險到了極致。

山峰間沒有任何現成的路,也許再向下降個百餘裏會有,但要下去和天裂穀深處更凶殘的猛禽凶獸乃至於妖魔打交道,顯然不現實。餘慈是靠著神行符能夠短暫浮空踏虛的能力,在大略測定距離後,在山峰與山峰之間移動,幾次險死還生,終於到了這裏。

從這邊再往東看,已經無法看到任何山體的陰影,姑且相信,這就是此“孤懸山脈”距離天裂穀東岸最近之地吧。

除了豁口空間所在的山體附近,鳥獸草木絕跡之外,周邊這些山地,倒是生機盎然,這也證明了,此地確實遠離峽穀東岸,物種圈子沒有受到天裂穀寒潮的毀滅性打擊。

在這裏,猛禽凶獸徜徉流動,撲殺獵物,或成為別家的獵物。餘慈便撲殺了一頭凶獸,將其外皮扒下來,代替紅紗為遮體之用,同時還製作了一個簡陋的包袱,把道經師寶印之類的東西放進去,紮好帶著,一下子便從容許多。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獵物!

嘬唇發出一聲尖利的哨音,雲霧中,一道黑影盤旋而下,雙翅扇動強風,聲勢驚人。

那是一隻頗醜陋的大鳥。雙翼展開足有兩丈七尺,身軀肥大,腦袋卻顯得很小,且與貓頭鷹的麵目很是相像。

這隻大鳥,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設伏布陷,在六天前活捉的,然後餘慈便將大部分心力都傾注過去。

餘慈並不是閑著沒事兒溜鳥兒玩,這是他經過長時間考量,想到的一個跨越無邊雲海的辦法。

一切根基於謝嚴傳授給他的“飼靈法”。

在絕壁城時,謝嚴傳授給他“飼靈法”,要他以自身元氣滋養魚龍,保住其品相,以利於交易金骨玉碟。後來因種種變故,交易告吹,魚龍也品相大跌,差點兒小命不保。可陰差陽錯之下,卻讓餘慈養成了寵物,靈動非凡。

乘鬼獸高飛,急切間沒能喚得魚龍過來,若非如此,以小家夥的靈動乖巧,和超長距離的偵察能力,這幾日想必會更好過些。

眼下餘慈便想著,將這隻大鳥養成魚龍那般。不能說乖巧聽話,至少也能理解他的指令,他就可以坐在鳥背上,橫渡茫茫雲海。

看起來有些異想天開,不過餘慈也是見過萬靈門馴養的血雕,乘人載物,並無難處,結合他飼養魚龍的經曆,他至少也有五成把握。

唯一麻煩的是,大鳥不像魚龍,天然能夠吸收消化人身元氣,餘慈隻好親自動手,用“飼靈法”培育的元氣,給大鳥喂食,並給它按摩推拿,整整忙活了五天,終於讓這家夥開始理解他的指令,餘慈今日特意放飛,果然獲得了成功。

“再養幾日,便是有些危險,也顧不得了。”

之所以如此急切,除了歸心似箭外,還有更現實的威脅。從四天前起,餘慈便隱約聽到了遠方的吼嘯之音,那般強勁的呼聲,如雷鳴大澤,掀動暗流,除了鬼獸,再無第二個。

若鬼獸再來一回,餘慈再沒有任何應付的辦法。

正想著,雲霧中,大鳥猛地一顫,卻是看到了地麵上一條極肥碩的巨蟒。

此鳥最喜歡生吞蟒蛇之類,如今又飛了半晌午,如何能讓美食從它眼皮子底下逃走?“飼靈法”根基淺薄的劣勢暴露無疑,這一刻,本能壓過了指令,大鳥展翅,脫開了餘慈的鉗製,追擊而去。

餘慈低罵一聲,但辛苦數日,餘慈絕不能讓自己白白用功,他開始加強指令控製,加深與大鳥的聯係,隨後腳不沾地,追了過去。

在山間繞行片刻,餘慈終於發現正努力張開勾喙,享受美餐的大鳥,搖搖頭,餘慈稍加安撫,環目四顧,見這裏怪石嶙峋,草木豐茂,倒是僻靜。沿山體信步上行,餘慈準備再找個高處,進行下一次試驗,可沒走兩步,他神色微動,旋又垂下頭,腳步節奏沒有任何變化。

六步、七步、八步!

木石陰影之後,忽有黑影暴起,怪嘯聲中撲殺而來,但迎著它的,卻是一道火焰劍刃。

劍氣嗡聲震鳴,黑影被一斬兩斷。汙血飛濺中,餘慈臉色微冷,這黑影形貌醜陋,氣息分明是……

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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