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旁出一枝,卻是為的玄黃那句“心中有數”,玄黃則根本沒把那個當成一回事兒:
“哦,你是說觀閱飛仙劍經?我自然一言九鼎……不過醜話說在前麵,你有沒有那個福分消受,我可不管。”
“了解,了解。”
餘慈笑眯眯地回答,他其實也就是一說,很快就引回到正題:“你說這玩意兒不是歸墟內的?”
“至少我沒見過。還是外來的居多。”
“外麵?誰能把這東西送進來?”
別看現在歸墟內遍布虛空裂隙,可說是千瘡百孔,但曲無劫的手段何等厲害,劍斬三千世界,除非真碰到了“永淪之地”,否則打開的全是單向甬道。也就是隻能從秘境中往外走,外麵的實體則絕對進不來。
餘慈擺出一個用心觀察的姿勢,其實他也確實是在觀察,隻不過除了用自己的眼光,還讓玄黃仔細偵測幾遍,然後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絕對不是秘境中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說話的是華西峰,他的問題卻不是針對餘慈手中的百鬼鐵盒,而是有關歸墟的整個來龍去脈。
在東侯墓中,由於時間緊迫,餘慈隻簡單地介紹了兩句,眼下是給一個明確交待的時候了。餘慈正要說話,玄黃又在心內虛空跳腳了:“小子,你別大嘴巴到處亂說!”
玄黃終究還是有點兒忌諱:“斬破三千世界,一個不好就可能引得虛空崩壞,億萬裏天地潰滅,在修行界可說是禁術,沒有人把它拿到台麵上來的。還有,若是無劫大人仍在世的消息傳出去,還不知要惹出什麽麻煩……”
“呃,是嗎?”
餘慈還是尊重玄黃意願的,回想之前吐露的一點兒信息,應該還沒有涉及到這一塊兒,而且由於不好解釋,一些更精確的信息也還留著,比如曲無劫並未如傳言中羽化之類。
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餘慈也不敢肯定,如今在華西峰等人看來,劍仙秘境的現狀究竟是怎麽樣的,說不得隻好另措說辭,可一時又哪有萬全之策?正煩惱的時候,玄黃倒是給他指了條明路。
餘慈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便按著玄黃的指點,開口道:“這要從我沉劍窟說起……咦,那是什麽?”,
華西峰和王九倒是沒想到餘慈是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心中微緊,順著餘慈所指,齊齊回眸,隻見某片斷壁殘垣的陰影中,有一圈微弱的光斑,這玩意兒以前肯定沒有。
幾人仔細觀察,發現那裏其實是一個半塌的門戶,本是被掩埋住,大概是受之前的劍氣衝擊影響,露了出來,光斑就是裏麵的照明光線。
華西峰和王九對視一眼,前者道:“那些陰魂鬼物正是在這附近發動。”
餘慈則是早一步知道了答案,按照玄黃所說,這裏應該是歸墟外圍‘無鎖廳’,放著曲無劫打造秘境時用剩下的一些材料,還有早年一些戰利品,說白了,就是一個雜物間。
“要進去嗎?”王九問了一聲。
總體上,華西峰和王九把歸墟看作是秘府洞天一類所在,在進來之前也許還有點兒其他的念想,但看到這裏虛空崩壞的模樣,也就不怎麽在意了。華西峰便道:
“不忙,此地危機重重,又有沉劍窟主人等窺伺在側,我們先和肖、黎二位師弟會合再說……還不錯,他們正在一起。”
華西峰分得清輕重,在歸墟中,天地交感神應大.法受了不少限製,但彼此之間相隔的距離比較短,他還是能確認那兩人的位置。
餘慈嗯了一聲,這段時間內,他終於就秘境之事整理出大概的說辭,暫時糊弄過去還是沒問題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自然沒有意見。
三人轉身,往肖錄、黎洪二人的方向行去。
走出七八步遠,三人忽地齊齊一呆。
後麵……好像有些不對?
換了旁人,此時大概會在本能的驅使下,猛然回頭,看個究竟。可餘慈三人無不是經驗豐富之輩,在發現問題的瞬間,都是第一時間施法護體,餘慈用出了無瑕劍圈,華西峰和王九則是啟動了護體法器,論強韌程度,比餘慈的還要高出一些。與之同時,三人猛向前躥,要拉開安全距離。
直到遠出十丈開外,已到了這片廢墟盡頭,三人才扭過頭去,視線所及,華、王二人不知如何,餘慈則覺得心口重重一顫。
在剛發現的無鎖廳入口處,此時正站了一個人,全身披甲,天青色的精美甲胄為這片死寂的虛空平添亮色,隻不過因為那片古銅色的麵甲,以及周邊支立的五道魚鰭似的鋒刃,猙獰的意味兒要更多些。
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過麵甲之後,那空洞洞有如虛無的眸子,帶給他的壓力深重。
來人在入口處站了會兒,隨後緩步走來,金屬重靴踏在青石地麵上,發出響亮的聲音,落在耳畔,顯得分外清晰,觀其來勢,可不是太和善的樣子。
“什麽人!”
王九沉喝一聲,劍意氣機自發引動,此時,餘慈的警告剛剛出口:“小心……”
話沒說話,他眼前一花,十丈外的披甲人影似乎是直接跨越了空間,一下子就來到近在咫尺之處,甲胄帶來了森森寒意,在三人身上一裹,餘慈顧不得再說其他,九曜龍淵劍符發動,然而劍至半途,王九便像根木頭一樣,倒了下去。
餘慈心頭一激,剛剛還劍出如暴雪,所向披靡,突然就這麽栽了?餘慈當然不會認為王九是欺軟怕硬,要知道,這可是一位“淵冰素雪劍”斬殺還丹修士如探囊取物的牛人——餘慈親眼見到的!
但話又說回來,他麵對的怪物,也在頃刻間斬殺還丹修士十二人,通神修士近三十人,裏麵還包括兩位還丹上階高手。那“十方絕獄撼鬼神法”,便是餘慈已經破解掉,思來仍有餘悸。
這些龐雜的念頭瞬間在心中過了一遍,餘慈猛地警覺,發現自家心境竟是又被撼動,生死符當即疾速翻轉,清開一切雜念,驅動符劍,向著眼前恐怖的披甲修士斬去。
一劍既出,便尋生死之機。這是餘慈的慣性,他也確實尋到了機會,可是劍至中途,他卻發現,那道縫隙固然存在,可是真要從那裏翻轉生死,他的力量卻是不夠——難道他還能挑翻一座山嶽嗎?
電光石火之間,他力量發到了極限,九曜龍淵劍符的承受力也到了極限。“崩”聲一響,劍符粉碎,一股大力貫胸而入,要摧折他五髒六腑、胸骨脊椎,但在生死之間,他與那人對視,卻聽到一聲極低的聲響:
“是你啊……”
那股力道驟地一變,餘慈腦中嗡地巨響,隻覺得全身劇震,渾身力量就在這一個震蕩間盡數消散,連站的力氣都不見,軟軟倒下。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耳邊依稀聽到華西峰一聲悶哼,隨後聲息全消。深重的寒意湧上來,穿心過腦,栗然之餘,卻也讓餘慈愈發地清醒。
是重器門首領!這個莫測其深的怪物,自從和沉劍窟主人在第二層符印之上交戰後,就一直不見蹤影,卻不想在歸墟中見到了他。隻是餘慈就不明白了,沉劍窟主人還要利用盤皇三劍和演天珠等物,暗算數千修士,再走捷徑,才進來此地,這一位又是怎麽來的?
還有就是……他在心內虛空怒吼:“玄黃,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
“你以前不是說三層符印齊齊作用之下,一切生靈的實力都要壓製到還丹境界,最多也不會超過步虛水準嗎……這算什麽?”
玄黃沉默了半晌,方道:“這人什麽時候用過超出還丹境界的力量了?”
餘慈怔住,他對還丹和步虛的分際還不是特別敏感,不過玄黃的判斷他還是信得過,腦子一時就有點兒亂,但他畢竟不是怨天尤人之輩,很快將一切都拋在腦後,隻是咬牙凝聚力量,想再爬起來。隻要不死,他就有有機會!
頭頂傳來那人的話音:“你們是離塵宗的?”
久無聲息的華西峰終於喘過那一口氣,原來也是幸存。他修為最是醇厚,勉力坐起身,至此猶不肯失了氣度:“離塵宗華西峰,我技不如人,敗也尋常。敢問高姓大名?”
直到王九也從地上掙紮著坐起來,重器門首領也沒有回應,隻是用那空虛的眼神依次從三人臉上掃過,然後……
轉身離開。
餘慈三人都是愣了,看著披甲修士一步邁入虛空,轉眼不見蹤影。隻留下這片廢墟平台上,三個坐倒在地的失敗者。
“砰”地一聲響,王九以拳錘地,披散的頭發垂下來,看不清他的表情。華西峰又喘了口氣,神色卻還算得上平靜,餘慈也是剛剛從震蕩中解脫,想了想,對華西峰:“西峰師兄,我見過他。”
華西峰和王九同時將目光刺過來,餘慈輕聲道:“他應該是北荒重器門的門主,本次和門中九名還丹修士一起進入劍園,中間,屠殺了東陽正教弟子四十餘人,包括吉隆、連昌兩個還丹上階……蕭浮雲僅以身免。”
現在連蕭浮雲也完蛋了,說起來,大半還算是此人的功勞。
聽了餘慈的描述,華西峰和王九的眼神都有點兒直,半晌,華西峰想開口來著,然而剛動了動唇角,另有話音響起:
“來搭把手。”
話音方落,餘慈眼前一黑,隨後就是騰雲駕霧,耳畔風聲激烈,華西峰和王九的怒喝之音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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