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符籙阻截之後,餘慈便任那三個毒蟲惡獸靠近,眼見已撲到了百尺之內,瞬間可至,他才指頭挑動,勁力射出,便如實質的飛針一般,灰黯無光,又疾若閃電。
三隻毒蟲惡獸,連擋下兩波劍光、符火,都還凶殘得緊,看不出有什麽傷處,可是這飛針一至,便如穿透一張薄紙,當即破顱而入,三個目標竟然是半點兒抵擋之力也無,當場炸成數蓬煙塵。
隻是它們死掉之前,其還丹水準的凶靈,都發出了一記無聲的呐喊,人耳聽不到,卻是對北嶽神禁一個極強的刺激,太化玄冥濁靈神禁當即發動起來,
“伏靈!”一聲低喝,那“飛針”在空中繞行,三個目標絕滅時的怨戾煞氣,當即都被吸納其中。
餘慈臉麵如醉,血色暈染,這一擊看起來輕易,其實已經是全力而發。如今他更知道危險,所以一旦得手,全不耽擱,操馭法壇,向後疾退,虛空中驀地張開一道裂隙,將他和法壇一塊吞下。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雲樓樹空間裏。
雲樓樹空間常年吸他的精血維持,如今空間約百尺方圓,比儲物空間要大得多,尤其是能收容活物,實在是幫了他的大忙。
他躲進這裏,就是為了切斷氣機感應,此時外麵由心象分身帶著雲樓樹遠遁,必要時可以直接切入九地元磁神光的流動軌跡裏,脫離五嶽真形圖的鉗製,這法子屢試不爽,也是餘慈這兩天來拿北嶽蟲獸“煉劍”的最大依仗。
“成了,這回數目齊整,且都換成了還丹級別的凶靈,這樣,可以了吧?”
“也就是北嶽神禁裏,要是別處,哪有這麽好殺!”
影鬼酸溜溜地回應,但也是暗地裏長出口氣:“兩個多月的時間,要是一道速成法門還煉不成,什麽入趨玄武、還丹上階,都是笑話了。”
話是這麽說,其實裏麵難度絕對是一等一的。
所謂“速成法門”,指的是誅神刺,當然不是餘慈已修成的十陰化芒紗,而是百靈化芒紗。
一旦涉及“誅神刺”三個字,便是速成的外道法門,其地位也截然不同。餘慈是使了個巧,先用前麵截留的部分修殊勝行願無量佛光,修通了百靈化芒妙上的心訣,使之無有窒礙,否則哪能輕易就運用自如?
兩個多月的功夫,每日裏除了苦修玄藏飛星大煉度術,以期早日結成種子真符,其餘時間,就是勤加磨礪此技。幾十日裏,他在北嶽神禁中不斷獵殺毒蟲惡獸,匯集其怨戾煞氣,編排煉化,這一道法門,如今終於有了小成。
剛剛放出,便連斬三個還丹級別的毒蟲惡獸,就算是那靈智低下之輩,也足堪自豪了。
站在法壇上,指間一道灰黯光芒靜靜纏繞,這就是他煉出的誅神刺,實有無堅不催之能,當真不錯。
更重要的是,這也算劍吧!
餘慈現在的修行越來越往符籙方向偏移了,其實這沒什麽不好,可是想想日後對敵,隔著十裏、百裏、行裏,對轟,一場仗打下來,不管勝敗,連敵人的影子都未必得見,感覺還真有點兒怪。
搖搖頭,餘慈莫名有些情緒。這個時候,誅神刺還有一道關鍵手續沒有做完,正要他冷靜沉穩,可情緒發端突如其來,他也無法抑止。
“鏘鋃”一聲,香案上的七星劍金刃自鳴,脫鞘入他手中。氣機相接,殷殷有聲,又轉低沉,倒似有異獸鳴嘯,這聲音打入心底,餘慈莫名就覺得胸口上撩起了油火,熱氣上衝,頂得頭皮發麻,眼睛正好落在劍上,照映出不知何時已變得暗紅的瞳孔。
看到這眼睛,他的頭略向後仰,整個臉麵都映現出來,他似乎看到,有光氣騰空,似一頭凶獸騰起,餘慈的雙眼,就是獸睛。
長吸口氣,餘慈移開眼睛,手上發力,似帶著千斤重擔,慢慢將七星劍歸鞘,最後劍身與鞘口的輕聲摩擦,就像是凶獸不甘的嗚咽。
好久沒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鬥劍了!
如今他真像是一隻困獸,滿心都是空虛饑餓,以至於隻是握住劍柄,身上的血液就有沸騰之勢。
不過,餘慈也很清楚,如此情緒,一方麵是他心有向往,另一方麵,也是白虎凶煞影響之故。
白虎主兵主殺,借其星力,必是煞氣充盈,當年,本命星辰位於白虎星域的上清宗修士,大都是好戰之輩,多犯殺戒,天人感應之下,自然就有所傾向。
至於寄托之後,凶厲之機時時滲透,如風助火勢,隻會更為暴烈,尤其是餘慈早一步進入這移宮歸垣的步驟,不像正常還丹修士,百年精修,層層磨礪,這種影響來得更為迅猛,難以壓製。
此時尤其要夯實根基,不使之受心性影響而偏移。便如風吹旗幡,旗子東南西北翻卷無妨,立著的杆子萬萬不可倒,倒了就一頭栽進那星域裏去,移宮歸垣中斷,一輩子修行到此為止,再不得寸進。
對這種情況,心法上也給予指點,推薦的是磨礪鋒芒,在白虎凶煞中,降伏殺意,抑狂抑躁,使之圓融,鋒芒內斂。當然,這是個水磨功夫,非十年、二十年不能見功。
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他要十年、二十年的磨礪,才能移宮玄武,毫無疑問,這不可能!
所以餘慈遵循的是另一種更快捷的法子。
當初豪言三個月內再做突破,不管如何自信,緊張的時間裏,還分出精力,修這種與自身修為沒太大幹係的外道法門,當然不是吃飽了撐的,
影鬼曾經說過,誅神刺本就是一種煉製煞氣的外道旁門,隻因當年劍仙昊典的喜愛,才將其衍化成一種無上劍訣,成了內修法門。而百靈化芒紗的法門,最為貼近其本來麵目。
如此用法,內熾外煉,以心火為爐,煞氣為鐵,真如煉器一般。
說白了,別人是用自我意誌,慢慢壓製挫消,走的是內煉的路子。餘慈則反其道而行之,借用外道法門,以煉器之法煉心,兩個多月來,乘著新近定星畢宿,煞氣如燃的當口,在北嶽神禁中大開殺戒,如火上澆油,順勢將如燃的殺伐之氣,與擊殺毒蟲惡獸的怨戾之氣,匯為一爐,用百靈化芒紗上的法門,千錘百煉,終凝成一道誅神刺。
誅神刺在劍道中,本就屬於“霧化”一類,講究“入微入化”,在“錘煉”上,要求甚高,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也是時刻錘煉著他的殺意心性。隻不過別人煉到圓轉如意,他則煉成了一根尖針——歸根結底都是降伏殺意,也就不用計較是怎麽個降伏法了。
但這樣的誅神刺,仍算得不得上乘,既然是外煉之法,材質就很重要,用一百隻兔子和用一百隻老虎結成的誅神刺,效果絕對不同,對煞氣的磨煉也有天壤之別。北嶽神禁中雖說凶靈無數,步虛水準的也所在多有,以餘慈如今的能耐,哪敢輕易觸動。
幸好,他還有別的選擇。
連續幾次深呼吸,並借助還真紫煙暖玉之助,餘慈終於穩下心神,伸手到香案上,打開一個石盒,現出裏麵一顆本色深藍的圓珠。
圓珠徑不過兩分,顏色深藍,可在外圍,卻有一層烏光繚繞,忽漲忽縮,怨厲之氣極其醒目,而乍一接觸,陰冷酷寒之意,就直透心尖。
這是蠱雕內丹。
數月間,餘慈和陸青、鐵闌聯手,擊敗了窮奇和蠱雕這兩個步虛級別大妖,且取了蠱雕的性命,雖是又招惹了一個強敵,但總算剩下這麽一件戰利品。此刻,他正要用到。
影鬼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忍不住要給他提提醒兒:
“這裏麵封著蠱雕陽神破滅前,未能攜出的大半精元,混染怨戾煞氣,確實非常適合,可你是否能一劍斬了?蠱雕死前,深恨於你,內丹中的怨戾煞氣,可是有方向的,若不能斬得利落……”
話音未落,纏繞在餘慈食指上的誅神刺嗡聲彈直,化為芒影,自深藍圓珠上一穿而過。
一聲極其悶濁的輕爆,冰藍色的光暈向四方擴散,雲樓樹空間內,溫度急降,如入數九寒冬。內丹外的烏光黑氣便浮於光暈之上,化為一隻頭頂長角的大雕虛影,雙眸血紅,死盯過來。
餘慈咧嘴一笑,同樣是血紅的眼珠瞪過去:“生的還不怕,死的又何妨?”
尾音低沉,鬱鬱如雷震,又如虎嘯山林,煞氣橫溢。蠱雕虛影不脫陰魔之屬,最懼白虎凶煞,吃這一喝,當下虛影扭曲。而飛出去的誅神刺,如有靈性般回繞,在上麵一抹,隻聽到一聲尖鳴,那虛影就化為絲縷黑霧,被誅神刺吸納進去。
誅神刺就此浮在半空,這一刻,虛空中絲絲之聲不絕於耳,那是誅神刺品相提升,帶動的氣機激變。
餘慈唇角咧開,牙齒森白,雙眸中血光打閃,遍體充盈的白虎煞氣和積累下來的殺伐之意也一發地傾注上去。
虛空中,似有一柄巨錘轟下,帶著誅神刺,還有餘慈的心髒軀殼,都重重一顫。
隨後“錘”落如雨,在百靈化芒紗的法門下,百靈煞氣交激,雜質飛散,精萃匯集,漸歸於一。
正是千錘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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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