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軍經過頭一天的一敗之後,棗陽之圍實質上已經被宋軍所解,宋軍打通了棗陽縣城西門和南門,並將囤積在七方鎮的大批糧秣轉運到了棗陽縣城之中,大大緩解了棗陽縣守軍和城內百姓的困難。
而金軍主帥完顏賽不在經過這一敗之後,知道棗陽縣他短時間之內是無望攻破了,而且現在宋軍士氣如虹,自己大軍新敗之後士氣低落,經過半年多的征戰之後,他麾下兵將們也都疲憊不堪,於是高懸免戰牌,連續多日不肯出戰。
而孟宗政這些天多次率軍攻打金軍大營,也都因完顏賽不防守有方,未能攻破金軍大營,於是暫時雙方在棗陽形成了對峙狀態。
眼看天一天天冷下來之後,軍中也需要再次補充物資,高懷遠也隻能幹回老本行,帶上他的輜重營,辭別了孟宗政等人,回轉襄陽,轉運各種軍中所用越冬物資。
這一次因為宋金兩軍在棗陽對峙,而金軍連遭敗績之後,將散布出去的遊奕軍都給收攏了回去,所以一路上走的倒是輕鬆,沒有遭遇任何事情,高懷遠輕鬆帶著這批鄉軍平安抵達了襄陽城。
而棗陽之戰的消息已經由軍中快馬傳遞到了襄陽大營,對於這次七方鎮大捷,又是令軍中士氣一震,而襄陽的百姓們更是歡呼雀躍,起碼短時間襄陽是不會遭到金軍的襲擾了。
而對於這一戰中指揮有方的孟宗政,朝廷自然是有所表示,當即擢升孟宗政為棗陽軍使,其他諸將各有封賞,但是令高懷遠不解的是,這一次他作為七方鎮一戰首功之將,卻沒有得到任何嘉獎,讓他著實鬱悶了一把。
但是這件事他也沒地兒去喊冤訴苦,反正他現在也不求升官,曆練的目的達到也就足矣,於是便沒在意這個事情,可是作為他手下的那些輜重營的鄉勇們卻不高興了,在他們看來,高懷遠此戰可以說是居功至偉,卻得不到任何嘉獎,實在是說不過去,於是私下裏嘟嘟囔囔,很是不爽。
幸好高懷遠沒得到嘉獎,這些人包括黃嚴等人,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一些獎賞,讓這些人才多少心理平衡了一些,暗想跟著高還遠幹,還真是能得實惠呀!起碼這一仗打完回家的時候,光是這些賞錢,就夠他們各自購置幾畝地度日了。
至於這個事情,高懷遠不在意,也沒去深究,反正不賞就不賞,他也不在乎,在襄陽休整裝運物資期間,他意外的收到了大冶縣老宅薛嚴的一封信,同時還收到了臥虎莊送來的一車東西,甚至還收到了一封來自紹興方麵老爹高建的一封親筆信,過來的人中,有幾個是臥虎莊的莊丁,另外一個是紹興高家的家仆,這些人已經在襄陽府等了好久了,整天呆在城外,等高懷遠的消息,這一次高懷遠率隊回來之後,他們立即便找上了門。
高還遠有點喜出望外,安排他們先等一下,便迫不及待的先抽出了薛嚴的那封信觀看,離家這麽長時間,他還真是有點擔心臥虎莊和大冶老宅的事情了!
薛嚴雖然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但是卻很聰明,找來了管賬的周毅,讓他執筆,將家中的情況告知了高懷遠。
從信中高懷遠得知,老宅那邊今年的田地,今年又喜獲豐收,他已經按照高懷遠當初的吩咐,將佃租收齊,儲備在了臥虎莊糧倉裏麵,今年糧價因為宋金開戰,再次瘋漲了許多,賣糧不如儲糧,所以幹脆都自己存了起來。
至於送往紹興的錢,卻沒少一點,還隨著糧價的增加,又多給紹興高家多交了幾成,請高懷遠不必擔心老宅的事情,再有就是薛嚴信中通知了高懷遠,他擅自離家帶鄉勇助戰的消息,老爺高建已經得知,派人到老宅查問了這個事情,被他打發走了,讓高懷遠想辦法應付一下這個事情。
而執筆的周毅也順便將臥虎莊的事情也作了簡單匯報,從他所述的情況看,臥虎莊在他和蔣鵬等人的打理下,臥虎莊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連高懷遠稍微有點不太放心的黃真,也做事十分兢兢業業,沒有出現任何紕漏,賬目上沒有做任何手腳!琉璃坊和肥皂作坊兩個生意都很是紅火,特別是肥皂作坊,在蔣鵬的努力下,產量連續翻番,又在擴建的後院裏麵,連續增設了幾口大鍋,賺錢著實不少,即便如此,王家還是連連催貨,有點跟不上銷售。
至於那些留守臥虎莊的少年們,也都比較聽話,按部就班的每日訓練、勞作,即便有人不太聽話,在幾個最早來的少年的教訓下,也都老實了下來,通往山裏麵的那條山道,也在逐步推進,年後應該可以全線打通。
就是柳兒姐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整日偷偷的暗中落淚,對高懷遠十分思念,也擔心高懷遠的安全雲雲。
看完這些之後,高懷遠想起來,從他五月離家,到現在已經超出了大半年時間了,眼看就又要過年了,時間如同過隙白駒一般,一年時間這麽快便一晃而過,真是有些令人感慨呀!
收起這封信之後,高懷遠又拆開了老爹高建的那封信,在看這封信之前,他還真是有點忐忑不安,畢竟高建是他老爹,自己做這麽大的事情,連聲招呼都沒給他打,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展開信紙之後,高建那手漂亮的瘦金體的字躍然眼中,高懷遠低頭看了起來,高建在信中先是對他好一通訓斥,罵他不知輕重,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擅自做主,但是到了後麵,卻變得溫情了許多,一再叮囑他,莫要逞一時之勇,注意身體,要千萬保重等等,順便還告訴高懷遠,這件事他會和劉知縣還有那個王縣尉沒完的,他們居然敢讓高懷遠頂缸出行,說什麽也要給這二位個下馬威不可!
還有就是高建令高懷遠盡快想辦法結束手頭的事情,找機會趕緊回大冶老宅,安安生生的呆在家中,莫要再生事了!老宅那邊他也不會安排人過去頂替高懷遠,那裏就算是高懷遠以後安生立命的地方了!而且他已經私下打點了軍中一些人,讓他們照顧一下高懷遠雲雲。
高懷遠既感到有些高興,又有點啼笑皆非,高興的是現在他能從高建的這封信中,體會到一絲溫情,起碼感受到了高建對他的關懷,總算是有點當爹的樣子了!
而啼笑皆非的是這一次他出來,並非是被劉知縣當槍使,而是他自己願意的事情,至於那個王縣尉確實是有點不地道,但是也正好讓他有了更多的鍛煉機會,其實高懷遠也並不生氣,可是現在倒好,老爹把氣都撒在了這倆人身上,這一下恐怕高建會想辦法,給劉知縣或者王縣尉辦一個大難堪了!
看罷信之後,高懷遠想了一下,命人取來紙筆,親自給高建回了一封信,信中請高建放心,他在襄陽一切安好,會照顧自己,請他不必為此煩心,還勸他同為朝廷命官,這件事這次也怪不得劉知縣等人,請他不必去找他們的麻煩,至於回家的事情,恐怕短時間還是不能成行,但是自己會小心為上,信中還少不得囑咐高建注意一下身體雲雲。
寫完之後,高懷遠看看自己的筆跡,再和高建的筆跡比了一下,頓時大為喪氣,說起來他也來這個世上時間不短了,什麽都有長進,就是這書法方麵沒有一點長進,幾張信紙寫下來之後,到處都是墨豬,黑乎乎的一團,怎麽看怎麽難看,讓高懷遠大為汗顏,心道自己看來在書法上,還真是沒啥天分,如果是寫鋼筆字的話,估計情況要好許多,於是不得已,又拿出了自製的鵝毛筆,重新抄了一遍,這才讓這封信看起來好看了許多,起碼幹淨整潔了許多。
傳過來那個紹興來的家仆之後,高懷遠打賞他了兩吊錢,讓他收好這封信,速速離開襄陽,趕回紹興去,估計這一趟他回去,恐怕也要走到春節了。
然後他叫過來正在和黃嚴等人親熱的那幾個臥虎莊過來的少年,讓他們把這一車東西給卸下來,看到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五十多套嶄新的冬裝,心中頓時有些戚然,從臥虎莊這次帶出來了五十多個人,半年時間,便戰死了近一半,這讓他睹物思人,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手下。
看到這些冬裝之後,黃嚴、周昊、周俊、費文龍等人也都立即收起了笑臉,紛紛沉默了下來。
“少爺!這些衣服都是柳兒姐領著莊子裏麵的姐妹們趕製出來的,她特意吩咐小的們,快點送過來,不能讓少爺和諸位兄長們凍著了!這一套是柳兒姐親自為少爺縫製的棉衣,柳兒姐一再叮囑,請少爺萬萬要保重身體,還說……還說……要是少爺有……什麽事情的話,她也絕不獨活於世上!”一個少年從車上捧出一套單獨放置的棉衣,走到高懷遠身前,交給了高懷遠,並且小聲對高懷遠說出了柳兒托他捎來的話。
高懷遠接過這套棉衣,摩挲著若軟的衣料,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那種舒適的感覺,眼前不由浮現出了柳兒俏麗的容顏,浮現出了柳兒獨坐於燈下,一針一線為自己縫製棉衣的情景,在這個世上,假如說誰是最親近他的人的話,那麽柳兒便是這個人了!
那幾個從臥虎莊趕過來送貨的少年,看到黃嚴等人的臉色都不好,於是小聲對他們問道:“剛才都好好的,怎麽大家忽然又都不高興了?”
有感情豐富的少年,看著這些冬裝,心裏麵難受,轉身抹起了眼淚,忍不住哽咽著哭了起來。
“怎麽了?”新來的少年有些不明白,於是接著問到。
“別問了!現在咱們用不了這麽多冬裝了,我們中間有不少弟兄,已經不再了!”黃嚴強忍著,輕聲對這幾個剛到的少年說道。
“啊……?”幾個人頓時都呆住了!
於是幾個少年在問清楚了之後,也紛紛的掉起了眼淚,他們都是朝夕相處的一批人,突然之間,便再也見不到那些戰死的弟兄們,任誰都會心中難過的。
高懷遠默默的站立了一陣之後,對他們說道:“都收起來你們的眼淚,大丈夫淚不輕彈,出來打仗,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好男兒死於陣前,這是他們的榮耀,你們這麽哭哭啼啼的,以後還如何帶兵?都給我站直了!”
聽到高懷遠的斥責聲之後,眾人本能的收起了悲聲,立即全體立正,挺直了腰杆。
高懷遠讓眾人每人領用兩套冬裝,然後檢查剩下的東西,結果看到車上還裝了一些肉脯、藥散之類的東西,想的十分周到,這一下可以讓諸人都解解饞了,也補充了他們的藥品,軍中現在缺的就是這東西,偌大一個輜重營裏麵,居然連一個會醫術的人都沒有,這也是個問題,以後看來要解決一下了!
當貨物卸完之後,高懷遠才發現,這輛車居然下麵還有個暗格,一個少年跳上車,撬開暗格之後,露出一個箱子,裏麵整齊的碼放著十五把莊子裏麵周伯通他們新打製的流雲彎刀,還有二十多把帶鞘的短匕,都是周伯通和魯老實親自打造的,給高懷遠他們送來,做貼身防身兵器使用。
高懷遠自然欣喜了一番,抽出一把流雲彎刀,仔細觀看了一下,發現這些新鑄的彎刀,做工更加精美了一些,裝飾上雖然依舊一如往昔的淳樸,但是刀身卻打造的更加細致了一些,說明經過這段時間之後,周伯通和魯老實也已經徹底掌握了這樣的鑄刀技法,技藝更加純熟了許多。
正好現在他也需要這些東西,起碼可以做到自己這些少年們人手一把了,這可是短兵相接的時候殺人保命的利器,至於那些匕首,用處也不小,起碼多了一層保障,都是好東西。
於是高懷遠立即將這些家夥分發了下去,這一下算是做到了人手一把,令他們都高興了一下,衝淡了剛才想起戰死弟兄們的那種哀傷氣氛。
“你們回去之後,告訴柳兒、周毅他們,妥善處理好莊子裏麵的事情,一旦有麻煩,可以找邢捕頭他們幫忙,至於這裏一些弟兄們戰死的消息,就不要再告訴他們了,省的他們擔心。
至於柳兒哪兒,你們可以告訴她,我會小心的,請她放心,替我管好家裏麵的事情就好!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回去了!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就不送你們了!”高懷遠收下這些東西之後,對這幾個少年吩咐道。
這幾個人一聽,立即呼啦一下都跪了下來,為首的一個叫呂方的少年出麵說道:“少爺!請不要趕我們回去了,這次來的時候,小的們就沒打算再回臥虎莊去,小的們也不算笨,雖然比不上先前來的弟兄們,但是自詡也不算太差,懇請少爺就把我等留在這裏吧,我們願意跟著少爺一起奔赴沙場!”
高懷遠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這些手下還都真有點熱血,看來這段時間沒白教育他們,都還真是有點血性呀!
“你們也都看到了,上陣不是鬧著玩兒的,弄不好會丟命的,你們當真不怕?”高懷遠忍不住提醒他們幾個到。
“小的們不怕!還望少爺留下咱們!”呂方仰頭答道,目光中閃爍著一種熱切。
高懷遠真是有點為難了起來,掃視了一下他們,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一個最小的少年身上,歎息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們留下也行,但是總是要有人回去送信,你就跑一趟吧!”
那個最小的少年臉一下就垮了下來,雖然滿心不願意,但是也不敢不答應,於是哭喪著臉接了高懷遠的命令,其他幾個少年立即麵露喜色,連聲對高懷遠稱謝。
高懷遠又寫了一封信之後,交給了那個少年,給他了一些盤纏,令他速速回大冶縣,交給柳兒等人,信中又將一些事情安排了一番,令他們看好莊子,哪兒可是他現在的根據地,說什麽也不能出了問題。
接下來高懷遠又忙碌了起來,在襄陽府盤桓了幾日之後,裝上了大批物資,再次朝棗陽方向運送了過去,這一次他心中暗想,該不會再碰上金兵了吧!要是還碰上的話,那他就實在是運氣好到了極點了!
在路上高懷遠還從那幾個新來的少年口中得知,這次他們過來路上並不太平,遇上了幾次劫匪,還遭遇了幾個潰兵的阻攔,試圖搶奪他們的這車貨物,但是最後都被他們幾個給打跑了,總算是安全將這車貨物給運到了襄陽,到了襄陽之後,還險一些被軍隊給強征去了這些東西,後來他們拿出了大冶縣劉知縣開出的路條,又賄賂了那個軍校,才算是保住了東西,這個世道一到打仗,就亂得厲害!
而高懷遠這個時候,卻在審閱這次隨車押運的貨物清單,很快便被其中幾樣東西給吸引住了……
(周一又到了!弟兄們支援幾張紅票吧!要不然麵子上實在不好看呀!嗬嗬!給寒風點動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