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上次他在街上當街暴打的那幫壞小子們,本以為這件事不會這麽輕易的就這麽算了,但是這半個多月過去之後,這幫壞小子們居然也沒什麽動靜,並沒有再來滋事報複於他,難道這幫家夥也都接受了教訓,準備從新做人了不成?
高懷遠想不出到了這樣的時候,還會出什麽事情,於是便在和高建商量好了行程之後,帶上了李若虎到城中拜別了趙於莒等人,並將兩個想要和他一起去大冶縣的朋友暫時留下看護高懷遠新購置的宅院之中,先讓他們替自己看護這個宅院,過段時間之後,學著先跟黃真做事,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並於第二天一早,打點好了行裝,備好了兩輛騾車,一輛專門預備給那個紀先成所用,一輛留給柳兒所用,然後找到高建辭行。
當進入高建的書房之後,高懷遠看到高建正在和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喝茶聊天,於是便多看了那個文士幾眼,見到這個文士一身淡青色的文士袍,頭戴一條文士巾,將頭發束在頭頂,足蹬一雙布履,一身衣著看上去清爽儒雅。
而且此人麵色白淨,下頜有一縷美髯垂於胸前,一雙細細的眼睛微微透出一些神光,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能有這樣的目光的人,起碼說明是睿智之人,在高懷遠打量他的時候,這個文士也在打量高懷遠,漸漸的此人露出一絲笑意,微微的點了點頭。
“三郎!過來見過紀先生,以後紀先生便要隨你前往大冶縣了,你一路上定要好好照料紀先生的起居!”高建看到高懷遠進來之後,立即招手讓高懷遠過來,態度顯得對這個紀先成很是尊重。
高懷遠於是上前抱拳對這個紀先成說道:“紀先生好!此次有勞紀先生了,以後請紀先生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當不敢當!紀某早已聽聞少爺的威名,今日一見少爺,果真不虛傳言!以後紀某還要仰仗高少爺照顧呢!何敢讓少爺如此客氣呢?”這個紀先成看到高懷遠主動過來見禮,沒有一點架子,對自己顯得恭敬有禮,於是立即站起來客套到。
“紀先生不必客氣,昨日家父已經對我說起過了紀先生,我年紀尚輕,以後還要仰仗紀先生多多輔佐才是,紀先生受得在下這一禮!還望紀先生以後多多幫扶在下!不周之處紀先生隻管指教便是!在下絕不敢托大的!”高懷遠對這個紀先成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於是很客氣的和他攀交了起來,畢竟能讓老爹高建推崇的這個紀先成,應該不是個酒囊飯袋,假如此人可交的話,以後當會給他一定的助力的,高懷遠現在身邊還真是缺少一個這樣的能文之人,所以對這個紀先成表現的十分客氣。
紀先成以前聽聞過高懷遠的事情,心裏麵以為高懷遠定是個五大三粗的粗人,沒想到今日見到高懷遠之後,高懷遠的表現大出他的所料,不由得他也高看了高懷遠幾分,說實在的,這次高建請他隨同高懷遠一起前往大冶縣輔佐高懷遠為官,紀先成心中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輔佐一個傻小子當個小小的縣尉,實在有些屈他的大才,但是看在高建這些年對他不錯的份上,最終還是答應了高建的請求,打算先隨高懷遠到大冶縣去看看再說,如果高懷遠真的隻是個粗人,不值得他輔佐的話,他到時候再棄之也算是對得起高建對他的恩情了。
但是今天看到高懷遠之後,雖然高懷遠長的高大彪悍,但是卻不失文雅,說話有條有理,對他也很是客氣,於是便對高懷遠的印象大為改觀,覺得高建能如此重視他這個三子,算是也沒看錯人,這一來他便稍微安心了一些,多少有點對此行開始有所期待了一些。
和高建辭行之後,高懷遠便將紀先成請出了高建的書房,並命李若虎等人將紀先成的行禮裝在了騾車上,紀先成的行禮很簡單,隻有一個裝了幾件換洗衣物的箱子,再有就是一個裝滿了各種書籍的箱子,除此之外再無長物了,裝上大車之後,大車裏麵還空空蕩蕩的。
而且紀先成也沒有什麽人為他送行,孤身一人隨高懷遠上路,一行人辭別了高建之後,便一路走出了高府,出北門而去,緩緩的踏上了返回大冶縣的官道。
城門外忽然出現了幾個人,遠遠的望著高懷遠兩輛車的影子,其中一人嘴角露出了一絲的獰笑,招手讓跟著他的一個人過來,附耳過去,小聲說道:“你去通知一下蘇公子他們幾個,就說打他們的那廝已經出了紹興,他們可以安排人跟下去動手了!”
那個下人模樣的家夥眼睛眨巴了眨巴,小聲說道:“二公子,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此人雙眼一瞪,朝四周望了一下,惡狠狠的說道:“混賬東西,你是跟著我的人,就該知道得罪我會付出什麽代價!有這個老三在,我以後便休想再在我爹哪兒抬起頭了,讓你去做你隻管去做,少爺我少不得你的好處,你那些賭債我替你還上便是了,另外再給你十貫錢,足以讓你舒服段日子了!否則的話,一旦泄露了一點風聲,你幹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了!”
原來這廝便是高家二公子高懷仁,這段時間來,他一直都在為如何解決高懷遠的事情奔忙著,現在高懷遠終於要離開紹興了,也到了他該下手的時候了!
那個手下的家奴看著高懷仁陰狠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連連點頭道:“少爺說的是,我這邊去通知蘇公子他們去!”
“回來!你這次跟著過去,不要被人發現你的身份了!但是要給我記住,我要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活著,我要讓她看看,得罪了本公子會有什麽下場!記住,其他人我不管,她我必須要活的!如若有失的話,你就別回來了!”高懷仁忽然叫住了那個手下的家奴,對他吩咐到。
那個家奴連連點頭答應,一溜小跑的奔入了城中。
蘇丁俊坐在自己的書房之中,鼻子上還貼著一張膏藥,到現在他呼吸還有些困難,鼻子不時的還會出血,這都拜高懷遠當日一拳所賜,幾乎將他的鼻梁骨打了個粉碎性骨折,好一番求醫之後,才算是將他的鼻梁骨扶正,要不然的話他就此可能就成為塌鼻了,害得他沒少受罪,現在簡直將高懷遠恨之入骨了,大過年的連家門也不敢出去,還被老爹痛斥了一頓,要不是看在他鼻子有傷的份上,保不準還會家法伺候他一頓呢!
自從得知了打他的是高懷遠之後,蘇丁俊便咬牙切齒的發誓要報複高懷遠,前些日子糾集了那幫和他一起挨揍的家夥們,商議著如何報複高懷遠。
有人說盯著高懷遠,找機會糾集一些人痛打他一頓,也有人說利用他們老爹,整治一下高懷遠的老爹。
最後有一個家夥出主意說這樣做不行,現在紹興城都知道他們和高懷遠結仇了,一旦高懷遠在城中出事的話,高建好歹也是紹興府的通判,逼急了他,保不準高建會找上門來跟他們沒完,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他們,而且這件事他們的老爹雖然生氣,但是也都明白是他們理屈,加上高建已經多次賠禮道歉,麵子上已經討回去了,所以也不會由著他們,去整治高建,畢竟這是他們這一代的事情,老家夥們不會因為他們這幫人打架就去徇私報複高懷遠的老爹的!
何況那樣做也不夠解氣,還是幹脆痛快一點,找一些綠林人士,在路上劫住高懷遠,打他一個殘廢拉倒,這麽做事成之後,高家也不會懷疑到他們身上,更不會落下什麽把柄給人家。
蘇丁俊一聽這個家夥的主意,立即便連連點頭,覺得此計可行,找人打殘高懷遠,讓這廝以後躺著過下半生,比起什麽報複都來的痛快,所以他當即便定下了這個事情,暗中重金買通了一個和綠林中有交道的賊人,拖他去城外找一幫強盜,埋伏在路上,待到高懷遠離開紹興一段距離之後,在路上下手截住高懷遠一行人,也不要高懷遠的性命,打斷他的雙腿雙手便成!
經過一番運作,他們還“買通”了高懷仁的一個家奴,作為他們在高家的眼線,隨時盯著高懷遠何時離開紹興府,他們好隨時通知所雇的那些強盜提前在路上埋伏。
其實他們忙活這麽多,大多數事情都是高懷仁在暗中提前安排好的,包括那個出主意的人,還有被買通的這個家奴,都是他安排好的人手,這廝別的沒學多少好的東西,坑人報複人的辦法倒是學會不少,加上他多了一個比他還壞的高懷亮的幫助,最終才定下了這麽一個毒計,要置高懷遠於死地。
他們忙活這些的時候,高懷遠自然是毫不知情,眼看離開了紹興之後,高懷遠也就放下了這件事情,不再去考慮這件事了,在他看來這次打了幾個紈絝子弟,算不得什麽大事,可能他們那幫人也就此作罷了。
於是高懷遠大搖大擺的便上路朝大冶縣而去,殊不知一個陰謀就在前方等著他們一行人呢!
望著高懷遠遠去的背影,高懷仁緩步從城門外的一處小樹林中走了出來,陰狠的獰笑了幾聲,自言自語的說道:“老三呀老三!別怪你二哥我做事太狠了,這都是你自找的,假如你不是這麽囂張的話,我還真是拿你沒辦法呢!哼哼!我看你以後還怎麽囂張下去!”言罷之後,高懷仁轉身走回了紹興城中。
高懷遠一路出了紹興之後,依舊是一身勁裝,裏麵穿上了鐵砂背心,大步走在紀先成的大車旁邊,也不上車,就這麽邊走邊和紀先成閑聊。
這麽一聊之後,高懷遠才發現,難怪老爹高建對紀先成如此推崇,原來這個紀先成果真有學問的很,出口成章不說,而且還稱得上是博學多才,天文地理似乎都有所涉及,絕對是個強聞博記學富五車的人。
這樣一個人,比起不少讀書人,都堪稱博學,可惜的是,這樣一個人,居然不能做官,隻能給人當個幕僚,實在是可惜的很呀!
高懷遠不由得對這個紀先成肅然起敬了許多,言語之中更加恭敬了一些,連帶著李若虎等人也都對這個新加入他們隊伍的紀先生很是恭敬,這一點讓紀先成很是高興,覺得高懷遠不似一般的富貴人家的子弟,起碼在禮節上,比起那些鼻孔朝天的富家子要強到了天上。
當然和高懷遠交談之後,紀先成也發現高懷遠很與眾不同,不光光是他的態度方麵,特別是說起有關戰爭方麵的事情的時候,紀先成發現高懷遠絕不像高建所說的那樣,他幾乎算是目不識丁的粗人,這麽一交談之後,紀先成才發現高懷遠熟讀了不少的兵書,對於戰策方麵有不少過人隻見,於是大感驚奇了起來。
於是紀先成也收起了對高懷遠的小看之心,開始認認真真的和高懷遠談了起來,這麽深入一聊,紀先成更是大吃一驚,當他們聊到了有關當今南宋朝廷中的一些弊政的時候,連紀先成也不得不佩服高懷遠的一些見解,特別是對兵製方麵,高懷遠更是如數家珍一般的羅列出來了大宋建國之後的諸多弊端,闡述了不少改革的意見。
紀先成可算是個大才之人,對於這些事情他也曾經深入做過一些檢討,其中高懷遠所說的許多方麵,都深得紀先成的認同,於是紀先成這下開始重視起了高懷遠來,覺得這次大冶之行,開始有意思了。
兩個人於是你來我往的開始在各方麵聊了起來,當聊到有關詩詞歌賦方麵的時候,高懷遠自然是遞不上招,隻能聽紀先成一個人說,可是隻要牽扯到時政或者是天下大局的時候,高懷遠便能侃侃而談,說出不少令紀先成都不得不為之側目的見解來,紀先成於是幹脆也不再和高懷遠聊什麽詩詞歌賦之類的話題了,將整個話題都轉移到了時政、兵製、官製、弊政、天下大勢方麵上。
這一下高懷遠和紀先成都算是找到了知音了,兩個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起勁,兩天時間,便混的爛熟,開始的時候高懷遠還對紀先成很是客氣,但是兩天過後,兩個人便因為一些分歧,開始爭論的麵紅耳赤,紀先成也不坐車了,從車上跳下來,拉著高懷遠非要爭論出個誰對誰錯。
李若虎他們要不是知道高懷遠和這個紀先生是在爭論一些事情的話,外人看上去簡直以為他們二人誰欠了誰的錢,這會兒正在討債快要打起來了一般。
這種爭論無形之中,也將二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紀先成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擺他是高懷遠的老師的架子,後來混熟了之後,這個西席老師的架子也不擺了,不知不覺之中,開始和高懷遠稱兄道弟了起來。
當他們兩個爭論過了一個有關北方局勢方麵的事情之後,高懷遠發現即便是紀先成這樣的人,在對待北方大局方麵,也同樣具有相當的狹隘性,於是力陳金國覆滅對於大宋的不利之處,言之鑿鑿的認定蒙古人將會是下一個金國,並將成為南宋未來最大的敵人。
可是紀先成顯然對於蒙古國的事情研究不多,但是出於他是宋人這個基本條件上,他堅持以為,現在趁著金國四麵楚歌的時候,大宋朝廷應該聯合蒙古的成吉思汗,兩相夾擊金國,滅掉金國才是上策!
高懷遠搖頭道:“紀先生在這一點上錯了,金國是宋人的世仇不假,但是金國的覆滅對於我們大宋來說,卻沒有一點好處,想一下百年之前的教訓吧!那時金國在北方崛起的時候,我大宋不正是和金國簽訂了海上之盟嗎?
可是最終的結果呢?我們大宋雖然確實幫著金國滅掉了世仇大遼國,但是後來又落得了一個什麽下場呢?還不是遼國一滅,金國立即便將兵鋒直指我們大宋,並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占去了我們宋人半壁江山?
也幸好我們大宋還有江淮天塹可以阻敵,才得以苟延殘喘至今,現在紀先生不妨看一下北方的局麵,成吉思汗迅速崛起於蒙古草原,然後以萬夫不當之勇,率領蒙古大軍一路攻金,這才短短多少年間,偌大一個金國便隻剩下了中原腹地這麽一塊狹小之地。
這樣的情景和百年之前是何等相似,假如我們大宋這次再聯蒙滅金的話,最終的結果是又一次失去一道可以阻擋野蠻的蒙古大軍的屏障,直接將我們大宋豐滿之軀暴露在蒙古的虎狼之軍麵前。
現在我們尚且無力戰勝金國,一旦麵對比金軍更凶殘百倍的蒙古大軍的時候,難道我們就是他們的對手了嗎?紀先生千萬不要相信什麽國於國之間的什麽盟約,盟約簽訂的時候,就是用來撕毀的東西!
假如紀先生你是成吉思汗的話,在滅掉了金國之後,難道會就此馬放南山,從此刀槍入庫,所有蒙古大軍都卸甲還田,回他們的草原上放牧不成?然後將中原大地就此交還給我們宋人不成?
所以懷遠以為,蒙古人一旦滅金之後,下一個盯上的目標便絕對是我們富庶的大宋,別的原因沒有,就是因為我們宋人太過於富庶和虛弱了一些,在蒙古人眼前,我們便是一塊天大的肥肉,他們不會放著我們不咬上一口的!
到了那時候,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朝廷的官家還有那些大臣們假如現在看不到這一點的話,到時候恐怕就悔之晚矣!所以懷遠對於紀先生的看法,實在不敢苟同呀!”高懷遠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連聲歎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