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遠摸著下巴琢磨了一陣嘴裏麵小聲嘟囔著:“一賠八?貌似還有點低了點呀!不過也湊合了!那我來問你,你到底押了多少在那兩隊身上?”
邢捕頭一聽,麵帶一臉憤色的對高懷遠答道:“這個就不必說了吧!在下怎麽會押在他們身上呢?我可是押在了高家莊這邊了!縣尉大人難道不相信在下嗎?”
“不是不相信,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告訴你,這次你要是押在了對方兩隊身上的話,那你就等著下半個月喝西北風吧!我這裏有五百貫會子,你現在就給我拿去,壓在高家莊弓箭社身上,別告訴別人,是我下的注!若敢走露一點風聲的話,小心你的狗腿!”高懷遠說著便從懷裏麵取出了一疊每張十貫的會子,交給了邢捕頭。
高懷遠上午想到這一個比試的辦法的時候,便立即派人飛奔回城,在醉仙樓支出了五百貫會子,準備妥當了,因為他早已料定,賭坊在這種情況下,絕不會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的,於其讓他們撈個盆滿缽滿,到還不如趁機坑他們一把呢!故此這會兒高懷遠將老賭徒邢捕頭給招了過來。
邢捕頭拿著這一疊子會鈔,眼珠一下差點掉到了地上,手都有點哆嗦了起來:“大大大……大人!你這不是要傾家蕩產的來賭一把了嗎?這可是大數目呀!這……這……這……也太多了點吧!何況這次高家莊那邊贏麵不大呀!您這是……這可是冒險的很呀!”
當看到高懷遠一把拿出這麽多錢要下注之後,邢捕頭頓時激動的說漏了嘴,將他押注在另兩隊的事情也給出溜了出來。
高懷遠撇撇嘴道:“讓你拿去下注,你便拿去下注,別耽誤時間!這下你這廝說老實話了吧!還是把錢押到了另外兩隊上麵,這次我看你下半月的酒錢去什麽地方找去!廢話少說,動作快點,馬上便要開始了!”
邢捕頭暈乎乎的便揣著這疊會子走了出去,半路忽然抓住一個捕役咬牙切齒對他問道:“身上還有錢沒有,全借給老子,老子今天要拚一把!”
那個捕役被邢捕頭嚇了一跳,一頭問號的對他問道:“邢大哥,你不是已經押了不少了嗎?怎麽還要借錢押注呀?”
“廢話少說,趕緊給我錢,晚了就來不及了!快點快點,搞不好這次便血本無歸了!”邢捕頭急拉拉的搓著手伸手去那家夥懷裏麵摸錢。
負責接受下注的賭坊的人當看著邢捕頭手中這厚厚一疊子會子的時候,差一點當場撂翻在了桌子後麵,賭徒他見多了,但是像今天這樣,邢捕頭一把便拿來了五百貫下注的場麵,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難道這個邢捕頭窮瘋了不成?這五百貫錢,恐怕這廝是把房子都抵出去了吧!
“我說邢捕頭!您老不是已經押過了嗎?怎麽哪兒又拿來這麽多錢下注呀!這麽多錢我可是不敢接呀!”收錢的家夥趕緊擺手不敢從邢捕頭手中接錢。
“廢話少說,我喜歡成不?你管的著老子哪兒來的錢嗎?有你們這樣的賭坊嗎?拿錢來居然不敢接,那你們幹脆收攤子關門滾蛋拉倒!叫你們掌櫃的過來,我倒是要看看,今天你們接還是不接!輸了的話老子認了!用你替老子操心不成?”邢捕頭也是在市麵上橫行慣了的人,一聽說這廝不敢收他的錢,便當即拍桌子翻臉,對他罵了起來。
賭坊的盤子被他這麽一鬧,沒法進行下去了,這麽大的數目,這個管事的還真是不敢接,但是也不敢得罪邢捕頭,於是隻好跑去找他們掌櫃的商量,不多時一個留著鼠須的人便提著袍子角跑了過來,老遠便對邢捕頭陪著笑臉。
“原來是邢捕頭呀!我當是誰呢!接!怎麽不接,我們賭坊曆來講究誠信,多大的都接!何況我們也沒限定上限嘛!多少?什麽?五百貫?”這家夥跑過來先是慷慨陳詞,但是問清楚了之後,也有點眩暈的感覺。
“到底是接還是不接?我可沒空跟你閑扯!馬上便要開始了,老子還要回去維持秩序呢!”邢捕頭一臉的不耐煩,拍著桌子叫道。
這個掌故的一咬牙,狠心下來道:“接!怎麽不接!來人,給邢捕頭收下,開個憑據給邢捕頭!您這次要押哪邊呢?”
“押在高家莊哪邊!還有這些錢,也押上!”說著邢捕頭又丟在了桌子上一把零碎的小錢,讓人看上去,他基本上算是把家當都押上了,恐怕是連壓箱底的喜錢都給翻騰出來了一般。
聽說他要將錢全押在高家莊一邊上,頓時圍觀之人一片嘩然,紛紛議論邢捕頭這廝肯定是窮瘋了,傾家蕩產的要賭冷門,想靠這個發財不成?這下子這家夥以後要住在大街上了!
不少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邢捕頭,仿佛已經看到他以後拖家帶口的在街上要飯了一般。
賭坊掌櫃的也是狠人,聽罷之後心中一緊,覺得這次事情有些不妙,但是他也在看比試,怎麽也覺得不會出現岔子,高家莊的隊伍雖然厲害,但是兩個打一個的話,他們應該沒有勝算的,對於這種事情,他還是有點把握的,可是這麽一來,高家莊的賠率便被拉了下來,從原來的一賠八,一下變成了一賠四,眼看問題不大,於是他便立即接了邢捕頭的錢,開出了憑據,心道是你邢捕頭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心狠,輸了的話,有你哭的,看你怎麽跟你老婆孩子交代!
隨著一聲鑼響,下午的比試便正式開場,周俊帶著十九個高家莊的弓手,收拾妥當之後,選好了器械,步入了場中,引來了一片叫好之聲,大家心理上同情弱者,覺得這次高家莊勝算不大,對他們來說太不公平了,所以雖然下注在另外兩隊上,卻在心理上同情高家莊,故此他們入場的時候,大家的喝彩聲也大一些。
另外兩隊隨即也走入場中,各自的隊頭帶著人虎視眈眈的望著對麵列隊的高家莊的人,他們有些感到憋氣,覺得這次比試即便是勝出的話,也有些勝之不武,不過以高家莊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們一對一的上去,也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兩隊人都憋著氣,要這一場給高家莊這邊好看,兩隊人很快便以掎角之勢,分列在了高家莊隊伍的兩翼,形成了對高家莊的夾擊直勢。
周俊冷冷的望著對麵的兩隊人,輕聲對身邊的這些下手們吩咐道:“不用怕!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給我穩住了!一會兒開打之後,刀盾手先擋住左手那隊人,剩下的人不要管左手的事情,給我集中力量,猛攻右翼,打垮右翼之後,再回頭收拾左邊的這幫人!小場麵嘛!沒什麽好怕的!”
周俊的冷靜立即讓他手下的那十九個弓手們也都覺得安穩了一些,他們中大多數人沒見過真正的戰場,心理素質肯定不如周俊,但是裏麵卻又兩個少年是臥虎莊的人,各自領一組人,作為周俊的副手,這兩個少年功夫都不錯,而且心理素質相當過硬,一點緊張的情緒也沒有流露出來。
三對人一站定,周俊便沉聲大吼了一聲,跟隨他的十九個青壯也隨即厲聲大吼了一聲,聲音整齊劃一,同時持械朝前邁出了一大步,反倒作出了主動進攻的架勢,這樣的舉動嚇了對手兩隊人了一跳。
頓時兩隊人的氣勢便被高家莊這邊的一隊人給壓製了下去,令他們士氣為之一挫,兩隊人的頭目一看不好,也都吆喝了起來,但是兩隊人沒合練過,這麽一喊反倒顯得更亂了一些,咋咋呼呼的吆喝不到一起,聲音反倒沒有高家莊這邊顯得雄壯,讓他們本來想要提高士氣的想法頓時落到了空出。
“高縣尉,你看這次誰能勝出呢?”劉知縣自知是個外行,於是終於發揚了不恥下問的治學之風,對高懷遠問道。
“嗬嗬!以下官來看,高家莊弓箭社這次必定獲勝!”高懷遠把握十足的對劉知縣答道。
“哦?何以見得呢?高家莊弓箭社的人雖然不錯,但是畢竟對手多出他們不少,你難道有如此把握不成?”劉知縣立即奇道,這個時候縣丞和主薄兩個人也湊了過來,想要聽聽高懷遠的解釋。
“諸位大人,打仗講究的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還是一個配合和調度的問題,高家莊人數隨少,但是配合密切,調配有方,而且他們士氣很高,這一點大致大家都能看明白,反過來說,雖然這兩隊人數不少,但是他們卻各自為戰,相互沒有任何的配合可言,如此一來,他們的優勢便不能充分發揮,假如是下官來指揮高家莊弓箭社的話,便會開戰之後,將他們兩隊人盡量的拉到一起,這樣一來,這兩隊人便會發生衝撞,將他們本身的配合給衝亂,正好被高家莊的人各個擊破,諸位如果不信的話,可以繼續看下去!好!開始了!”高懷遠很老練的對他們解釋到,這個時候場中三隊人都開始發動了起來,朝對手衝了過去。
果真如同高懷遠所料的那樣,高家莊的人立即分出五名刀盾手和三名長槍手,奮力抵住了左側衝上來的那隊人,盾牌在前,擋住了對手的進攻,三名長槍手在後,不斷的突刺,不求建功,首先遏製住了對手的攻勢,而對手顯然是想要一舉衝垮他們的防線,刀手在後,槍手在前,被盾手一檔,不但沒有衝開這幾個人的攔截,反倒一下被戳中了兩個人,立即被郭亮這個臨時裁判喝令出局,令他們的攻勢立即瓦解,而沒有能給高家莊這邊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八個人愣是擋住了他們二十個人的衝鋒,令對手再一次出現了混亂。
而剩餘的那十二個人在周俊的帶領下,槍盾結合,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陣,一邊衝鋒,一邊不斷的變換著相互間的位置,很快便壓向了右側衝上來的那隊人,隨著周俊一聲大喝:“刺!”
七名槍手立即越眾而出,以周俊為箭頭,一下便突入了對手陣中,轉眼間便解決了四個對手,而這五名剩下的刀盾手則立即掩護住了槍手的兩翼,格擋開了對方槍手的長槍,使他們未能對己方的槍手造成傷害,也同樣立即打亂了對手的攻擊,並且成功的將他們驅向了左翼。
“不錯!正是要這麽打!”高懷遠手指在自己膝蓋上微微敲打著,滿意的點頭到。
周俊帶人一擊之後,立即和另外一側的人會合在了一起,從新組成了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圓陣,依舊是遊走之中,不斷的尋找殲敵的機會。
而三方一個對衝之後,另外兩隊的人便被高家莊的隊伍給帶到了一起,本來就因為第一次進攻不成,造成的混亂,這麽一碰之下,兩隊友軍之間,便攪和在了一起,這一下便有了好看的了!
兩隊人各有各的指揮著,這麽一衝到一起,號令聲便混在了一起,有個人叫結陣,有個人叫衝鋒,一下子沒人能弄明白,到底是結陣還是該衝鋒,於是有人便衝鋒,有人後退,這一下便亂了套了。
周俊看到對方一亂,立即下令進攻,二十人立即變為鋒矢隊形,長槍手居中,刀盾手兩翼掩護,齊聲發出一聲大喝,便衝入了對手人群之中,三排長槍手交替上前,隨著周俊的口令不斷突刺,不多時便刺中了多名敵手,令其立即出局,而他們這邊卻之付出了一個人中招出局的代價,短時間便將對手的人群衝散,跑了個到處都是。
這一下對手的陣型便立即成了散沙,想要再阻止起來,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周俊一鼓作氣的率人滿場追殺這幫散兵,看似他們人數沒有對方多,但是卻似乎將對方給包圍了一般,追的他們到處亂跑,一停下來,不是被長槍戳中,便會挨上一刀,每一個人停下來的時候,想要反擊,都要麵對數名高家莊的弓手的同時圍攻,本事大點的人狼狽逃竄,得以脫身,本事小點的人便立即多處中招,被驅逐出場,隻有一個人比較凶悍,眼看被逼無奈,奮起餘勇,翻身殺入高家莊人群中,試圖來個魚死網破,但是他也隻是堪堪來得及幹掉一個敵手,便被四麵圍過來的人給連刺帶砍的弄的一身的白灰,出局看戲去了!
這樣一邊倒的戰況立即讓場外掉了一地的眼鏡,好多人晃著腦袋吵吵著有鬼,怎麽可能二十個人將四十個人打得如此狼狽呢?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周俊率領手下好一陣在場中追殺,終於將最後幾個人圍在了其中,不得已之下,剩下的幾個人隻能抱成團做困獸之鬥,和高家莊弓箭社做最後一搏,可惜到了這種情況下,他們的頑抗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
周俊不慌不忙的下令收攏包圍圈,並不急著進攻,先是死死包圍住對方,減少自己人的“傷亡”,尋找到機會之後,便立即下手,很快便將這些殘兵敗將給一個個捅出局,最後隻剩下了一個人,揮刀不停的試圖突圍。
高懷遠看看大局已定,剩下的這位正好就是先前射藝奪魁的那個董強,刀法也不錯,可惜沒有帶兵的經驗,以至於落得了大敗,雖然他不服輸,繼續在頑抗,但是周俊指揮著他手下剩下的這十三個人,根本不給這個董強機會,雖然最後圍殺他的時候,董強還是成功的“幹掉了”三個對手,但是身上也同時挨了兩刀、兩槍當即“陣亡”!
看著這樣的結局,邢捕頭站在高懷遠身後,嘴巴大張,攥著那張賭坊的憑據,半晌沒有說話,心中暗叫,幸好幸好!
假如不是高懷遠下重注買高家莊這邊贏的話,他也不會改主意另押一注在高家莊這邊,要不然的話,這次他鐵定要輸個血本無歸了。
不過觀戰的那些賭徒們,這下就慘了,一個個如喪考妣的哀號了起來,忍不住大罵董強所在的那兩個弓箭社實在無能,居然四十個人打不過二十個人,真是吃豬食長大的雲雲,罵的董強那兩幫人各個幹瞪眼,卻無法反駁,剛才他們也都覺得盡力了,可是就是沒辦法應付高家莊那邊的進攻,憑個人本事的話,剛才他們和高家莊的人交手,也不覺得對方多厲害,甚至有的人還不如他們的身手,可是卻還是落得了個這樣的結局,現在他們才知道,什麽才叫戰陣的配合了!
對於這樣的結局,除了高懷遠沒有感到意外,不少人都覺得突然,劉知縣更是拍著手道:“精彩,簡直精彩絕倫!妙哉!妙哉呀!”
賭坊那邊的掌櫃的一下便坐在了地上,剛才他料定高家莊會輸,以為這次可以撈取個盆滿缽滿,可是現在一看結局,傻了眼了,那些鬥膽押注在高家莊那些散戶的錢還好說,賠不了他們幾個錢,單憑邢捕頭這一宗大賭注,他便要賠出兩千貫,如此一來,他算了一下,這兩天下來,他不但賺不到什麽錢,還賠了不少,等於是白白給邢捕頭做了一鍋飯,他自己白忙活了。
氣的賭坊掌櫃的差點罵人,很快那些贏錢的人便蜂擁而來,兌換他們的賭注,讓賭坊掌櫃的麵如苦瓜一般的開始兌付,遠遠便看到邢捕頭帶了一幫捕役,朝他這邊樂嗬嗬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