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鷂子覺得趙白魚這次似乎是吃了教訓,但是這兩天總覺得有點不安,不知道哪兒出了什麽問題,他能坐到這個大當家的頭把交椅,並非是僥幸,而是和他自身的努力分不開的,所以薑鷂子很清楚自己是如何上位的,故此平日裏很注意手下的這幫人的動靜,但是這段時間來,他卻開始有些放鬆了這件事,回想一下,覺得有點不太對頭。
而趙白魚這兩天又沒事總是來找他獻殷勤,讓薑鷂子不知不覺之中,也開始鬆懈了一些,以為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前幾天趙白魚忽然看似無意的給薑鷂子提起了一種市麵上很搶手的好酒,叫什麽神仙醉,並且將這種神仙醉的好處吹得天花亂墜,將薑鷂子肚子裏麵的酒蟲給勾了起來。
薑鷂子本來就好喝酒,這段時間因為官府的事情,他對自己也進行了限製,沒有放開大醉過,一聽趙白魚這麽說,他便有些覺得嘴裏麵發饞,他們這些做賊的,平日很少離開娘子湖,對於外麵的消息相對來說比較閉塞,所以薑鷂子還真是沒怎麽聽說過神仙醉這種早已在市麵上火熱的美酒,聽趙白魚這通稱讚之後,薑鷂子於是便點點頭道:“要是真的有這等好酒的話,倒是說什麽也要弄些來嚐嚐,人這一輩子就是圖個吃喝玩樂,有這等好酒假如不嚐嚐的話,實在可惜了!待過些日子,想辦法派人去鄂州一趟弄些回來吧!”
“大哥!兄弟就知道隻要給你一說這個,您保準會想嚐嚐的!放心好了,這段時間反正咱們也沒啥事,兄弟我已經托人去外麵搞這種酒了,這兩天便能弄回來,到時候定讓大哥好好過過癮,兄弟也陪大哥一醉方休!”趙白魚臉上露出獻媚的神色,陪著笑臉對薑鷂子說道。
果不其然,沒兩天時間,趙白魚還果真搞來了這種神仙醉,當衝鼻而入的酒香飄入到了薑鷂子的鼻孔之中的時候,薑鷂子一下便來了精神,這樣的酒香他還真是有聲第一次聞到,於是立即吩咐趙白魚安排酒宴,招呼島上的頭目們一起共飲一番。
看看天空中的烏雲,還有湖麵上刮來的夾雜著涼意的潮濕湖風,薑鷂子也不覺得官府會選這個時候來攻打他的老巢,故此也就不再要求手下嚴加防範了,常年生活在這樣潮濕的湖中,不喝點酒的話,身體還真是受不了,所以無論是生活在這裏的漁民還是湖匪們,都喜歡平日裏喝點酒,特別是在這種陰冷的天氣下,喝點酒更是舒服一些。
天色晚下來之後,島上派出在島子四周巡邏的人也盡數返回了島,所有湖匪都開始放鬆了下來,各自三五成群的開始湊到一起胡侃或者喝酒。
而聚義廳之中更是燈火通明,一幫賊頭們坐在聚義廳之中,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滿室都是濃鬱的酒香,首次喝道這樣的好酒的眾人,無不頻頻舉杯,爭先恐後的品嚐這種難得一見的好酒。
薑鷂子更是一杯接著一杯的朝嘴裏麵倒酒,看著薑鷂子牛飲的樣子,趙白魚就有點肉疼,別人不知道這神仙醉的價值,他可是知道,這兩壇神仙醉,可是花了他近百貫積蓄,才搞來的,瞧著眾人一口一口喝下去,這喝的可都是他的錢呀!
不過這會兒他也不會感到太可惜了,要知道他等今天已經是等了一個多月了,隻要過了今天,繭子島便是他說了算了,薑鷂子這兩年聚斂的那些錢,就是他的了,所以這點投入對於他來說,算是再合適不過的一個買賣了,趙白魚不自覺的小心在腰間摸了一把裹著的牛耳尖刀遠遠的和坐在他對麵的平老二對視了一下,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再次舉杯,想薑鷂子勸酒。
薑鷂子今天心情很不錯,幾杯酒下肚之後,很快便開始有點上頭,覺得頗有點飄飄欲仙了起來,他當初其實是個鄂州水軍的都頭,隻因喝酒誤事,犯了軍法,不得已才帶了幾個親信手下逃到了娘子湖裏麵躲避,現在能在娘子湖打下這番田地,他很是有點滿足的感覺,這些年他縱橫娘子湖一帶,誰都拿他沒有一點辦法,有吃有喝有女人伺候著的日子,比起在軍中的時候,簡直跟神仙一般。
現在他手下有近二百嘍囉,過段時間之後等風平浪靜了,他在吃下湖裏麵最西麵的那股小股湖盜,那麽娘子湖便算是盡歸他所有了,待到再撈兩年之後,聚斂一大筆錢之後,他便洗手不幹了,帶上錢南下去,買上一大塊地,做個財主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子。
薑鷂子其實沒有太大的理想,他最大的理想也隻不過是想要發一筆橫財之後,當個富甲一方的大財主,以前當兵是迫於無奈,而且他也不會做生意,所以逃出兵營之後,他自覺地自己也就是當個賊頭的本事了,倒也從來沒想過和官府朝廷作對,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自己坐天下,甚至連稱雄一方的念頭都沒起過,對於朝廷他與生俱來的生有一種敬畏的感覺,覺得造反成本和危險實在太大,小打小鬧的能在這裏斂財就可以了!這也是他不願當麵和官府作對的主要原因!
這一次趙白魚鬧出這麽個亂子,更堅定了薑鷂子的決心,盡快再聚斂一批錢財,便上岸洗手不幹了,省的大宋結束了和金國的戰事之後,掉頭來找他的麻煩,薑鷂子一邊喝酒,一邊暗自在心中合計這個事情,這個時候,一個親信手下悄然走到他的身邊,一邊裝作給他倒酒,一邊用非常小的聲音對他說道:“大當家小心一些,今天晚上似乎有點不太對頭,剛才有人提醒小的,讓小的告訴大當家,二當家和三當家可能是想要做反!大當家千萬不要喝多了!”
正喝得痛快的薑鷂子聽罷之後,如同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心裏麵一激靈,立即清醒了許多,被這個手下這麽一提醒,他馬上警覺了起來,因為這段時間趙白魚的行為確實有些反常了一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今天趙白魚這麽主動的搞來這等美酒,還頻頻給自己勸酒,難不成是要有所動作不成?
薑鷂子也算是有城府之人,聽罷了手下的這個親信的話之後,臉上全然沒有流露出震驚的神色,繼續舉杯對趙白魚和平老二示意,但是嘴裏麵卻小聲對這個親信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招呼一下自己人,查實一下,如果有情況的話,就立即回來,將聚義廳給圍住,小心一些,別出了岔子!”
因為離得距離遠,下麵的人也聽不到薑鷂子和手下的人說些什麽,但是看表情,趙白魚也沒發現什麽端倪,所以眾人繼續推杯換盞的將酒筵進行下去,但是這個時候,薑鷂子卻已經開始不怎麽大口喝酒了,雖然依舊在頻頻舉杯,但是卻每次隻喝一點,倒也沒有引起趙白魚等人的注意。
遠遠的薑鷂子看到剛才那個貼身手下在門口晃了一下,對他點了點頭,接著看到聚義廳外麵的人開始有人影晃動,他便知道了真的是出事了,心中不由大罵了起來,好你個平老二、趙白魚,居然敢打老子的主意,想要做掉老子你們當家,合著你們這幫混賬王八蛋,各個沒安好心,這是想要灌醉老子,將老子給趁機做了!學老子以前上位的樣子,取代了老子呀!
當想明白這件事之後,薑鷂子再也坐不下去了,於是搖晃著站起來,擺擺手道:“諸位兄弟慢用,我去方便一下便回來,你們先喝!”
說罷之後,薑鷂子便踉踉蹌蹌的朝屋外走,趙白魚看到薑鷂子一副醉態,似乎已經喝高了,於是和平老二對視了一下,於是立即站了起來,抬腿跟在了薑鷂子的身後,嘴裏麵說道:“大當家今天看來是喝得高興呀!正好兄弟也想方便一下,我來撫著大當家好了!”
薑鷂子心中暗罵,心道這廝看來是不放心自己呀!是想要跟著我一起出去,正好!待我出去之後收拾了你這廝然後再對付剩下的人!
二人各懷鬼胎勾肩搭背的朝門口走去,就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外麵忽然間大亂了起來,有人在遠處喊道:“有人造反了!殺人了呀!”
這個喊聲叫得十分淒厲,穿透了夜空,傳遍了整個繭子島,所有人都為之一驚,紛紛立即站了起來。
突然間的變故讓大家都為之一愣,所有人這會兒都是心懷鬼胎,正在忐忑不安之中,被這一嗓子叫過之後,都覺得事情已經敗露,於是以趙白魚為首的這些人紛紛將手摸到了衣服裏麵。
而薑鷂子這會兒也不敢再裝下去了,反身便伸手要抓趙白魚,嘴裏麵罵道:“好你個趙老三,居然想要做反!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
這一下事情算是徹底敗露了,趙白魚也不知道為何會出了岔子,但是看薑鷂子的神色,知道是薑鷂子也已經知道他要做反的事情了,於是一把抽出了牛耳尖刀,抬手便朝薑鷂子刺去:“去你娘的吧薑鷂子!老子早就受夠你了!死去吧!”
但是薑鷂子的功夫明顯要比趙白魚要好許多,看到趙白魚從腰中拔刀,立即飛起一腿,便踢在了趙白魚的手腕上。
趙白魚隻覺得手腕一疼,牛耳尖刀便脫手飛了出去,合著也該一個家夥倒黴,正好薑鷂子的一個手下衝進來,想要保護薑鷂子,結果冷不丁飛過來一把刀,正中小腹,疼得這廝慘叫一聲便丟刀摔倒在地。
趙白魚自然知道自己不是薑鷂子的對手,於是立即後退大叫道:“弟兄們,上呀,殺了這廝,以後咱們便不用再受這廝的鳥氣了!”
事先聯絡好的幾個頭目於是也從驚愕之中恢複了過來,知道事情敗露了,於是也都紛紛抽家夥朝薑鷂子撲來,平老二猶豫了一下之後,也一腳踹翻了桌子,叫道:“薑鷂子,今天對不住你了,這都是你逼弟兄們的!”叫罷之後,也抽出了一把尖刀,奔薑鷂子而來。
薑鷂子雖然功夫不錯,但是赤手空拳之下,同時對付不了這麽多人,於是破口大罵著衝出了聚義廳,和他的親信匯合到了一起,這個時候島上已經徹底亂了套了,許多賊人不知道到底誰才是敵人,隻有那些計劃謀反的人才知道殺誰,一群人拎著家夥衝向了聚義廳,路上見到隻要是薑鷂子親信的人員,馬上便見人便砍,逢人便殺,一些本來不再被殺範圍之內的賊人,為了自保,不得不抄家夥也加入戰團,至於為什麽殺,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薑鷂子在這個時候幾乎要把趙白魚他們給恨不得剝皮抽筋才能解恨,從手下人的手中搶過了一把單刀之後,反身便朝趙白魚等人衝去,乒乒乓乓的和他們廝殺在了一起,不多時便有人中刀躺下了,但是薑鷂子也好不到哪兒去,畢竟發現的比較晚,他也喝了不少酒,使他的功夫起碼下降了三四成之多,雖然斬翻了兩個敵人,自己也不小心挨了一刀。
而這個時候雙方的支持者也在聚義廳外麵廝殺成了一團,相互之間刀槍並舉,殺聲漫天,白天還見麵有說有笑的這幫人,此時卻都成了你死我活的敵人,不多時地上便躺下了一群受傷或者被殺的人,鮮血濺的到處都是,慘叫聲更是此起彼伏。
趙白魚一邊吆喝著圍攻薑鷂子,一邊不住的後退,這時候薑鷂子雙眼噴火,死死盯著他,試圖將他先給幹掉,逼得他不得不小心防範,不敢過於靠前,一時間居然那薑鷂子沒有辦法。
而薑鷂子這邊也是滿肚子苦水,畢竟他發覺的比較晚,來不及布置,僅憑手下的那個親信在外麵召集了少量的親信,所以比起趙白魚他們那邊的人,要少很多,形勢對他們很是不利,這麽打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他的人便可能被對方殺光,到時候他孤掌難鳴之下,遲早也要被趙白魚和平老二給分屍不可,所以薑鷂子一邊動手,一邊抽眼觀瞧形勢,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也不知道都是誰的人,他越發膽戰心驚了起來,於是抽身且戰且退,想要朝島上的碼頭靠攏,伺機奪船而去,隻要到了湖中,黑乎乎的一片,他便能逃脫升天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時候想辦法再來對付趙白魚也行。
島上這個時候好幾處房子被人點燃,拚殺的賊人們的影子在火光之中被照的影影綽綽,巨大的火焰衝天而起,在湖中顯得煞是顯眼,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繭子島的火光,這會兒的繭子島看上去簡直如同一個燈塔一般。
本來夜間行船,即便是憑著對湖麵的熟悉,和指南針的指引,想要在湖中找到小小的繭子島,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幾隻船隊出發之後,各自按照既定的路線,在湖中逐漸摸索著朝繭子島搜索,小雨抽打著船上的鄉勇們的眼睛,令他們的視線無法在黑暗之中無法極遠,到底到了繭子島附近沒有也不太清楚,隻能憑感覺繼續行船,朝前方搜索前進。
但是當繭子島火起之後,所有人都樂了起來,這一下他們不用擔心找不到目標了,隻要順著火光便能駛到繭子島了,所有人都開始準備起了兵器。
高懷遠同樣遠遠的便看到了繭子島的火光,心中頓時大喜了起來,他之所以敢於夜間動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當初和麻三已經約定好了,待到島上亂起來的時候,麻三在島上四處起火,為他們提供目標指示,而這個時候,高懷遠知道麻三那邊已經事成,故此立即指揮船隊,朝著繭子島揚帆急行而去。
當船隊出現在繭子島四周的時候,船上的人們驚詫的看到島上這會兒人影重重,卻似乎早已打了一起,搞得不少人都有些糊塗,不知道是誰提前攻到了島上,和湖匪們幹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弓箭手準備!上弦!瞄準島上的所有人,給我放!那裏沒咱們的人!”作為個船隊領隊的頭目自然在來之前便得到了高懷遠的通知,知道這是賊人之中正在內訌,立即對船上的弓箭手下令到。
一聽都是賊人,於是弓手們便不再客氣了,紛紛在船上站起來,隨著船身的晃動,用力的將手中的弓箭指向了島上,隨著一聲令下之後,弓手們紛紛放箭,一叢叢箭支從各船上升起,飄向了繭子島。
繭子島上的賊人們這會兒正相互之間砍殺的熱鬧,根本沒人注意到島子四周的水麵上忽然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不少的船影,依舊相互之間砍殺個不停,隻有少數人聽到了夜空中忽然傳來一陣不太尋常的聲響,於是緩下了手上的動作,站定之後側耳傾聽到底是什麽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