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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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漫長的一天2

但是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密集的箭雨,這些金兵不少人剛剛踏上飛橋,便中箭撲下了城河,河水一瞬間便被大片染紅,受傷的金兵哀號著在水中掙紮,然後緩緩的沒在了水中。

對於今天宋軍的抵抗,金兵們也早有了思想準備,胡魯刺更是做好了應對之策,大軍一到護城河一側,便組織起來了大批金兵弓箭手開始反擊城上的宋軍,緊隨其後的那些拋車,也隨即被架設起來,一塊塊大石被裝入皮兜之中,奮力發射向了城頭。

當仗打到這樣的程度之後,隻憑個人指揮已經沒有了作用了,所有地方都開始陷入了激戰之中,各色箭矢在空中不斷的交錯而過,每一刻雙方都有人被矢石所傷,成為這場戰爭的又一個犧牲品。

即便是有著地勢上的優勢的守軍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密密麻麻的箭支如同飛蝗一般的在人們頭頂穿行,任何人一個不小心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高懷遠立即派人把蔣方護送到了城下,不斷的來回在城上奔行,指揮著兵將們不斷反擊,眼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在城牆上,卻又無可奈何。

一個宋軍兵卒正在起身放箭的同時,忽然間一支流矢正中他的眼眶,箭支深深的釘在了他的眼眶之中,疼得這個宋軍兵卒慘叫著捂著眼睛跳了起來,可是不待他拔出眼眶中的箭支,便被急雨一般射來的箭支釘成了刺蝟,抽搐著身體前傾,一頭撞下了城牆。

而高懷遠剛好走到他的身側,伸手想要拖住他,卻晚了半步,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體跌下了城牆,如此激烈的戰鬥,他也是第一次遇上,戰爭的殘酷已經令他感到了一絲麻木,但是這個時候他卻沒時間去想更多的事情,他最關心的還是這些黃州軍民到底能否像他一樣,承受住接下來更為慘烈的戰火考驗。

一個巨大的火球被金兵從城下拋上了城牆,藤條編成的火球中充滿了火油硫磺等物,熊熊大火一下便將幾個宋軍士兵身上點燃,劇烈的疼痛使這些兵卒失去了理智,在城頭四處亂撞,發出著淒厲無比的慘叫聲。

像這樣的情況無時無刻不在上演,一個身上著火的宋軍眼看自己逃生無望,大罵著忽然助跑幾步,腳踏在了垛口飛身撲出了城牆,朝城下落了下去,一頭紮在了剛剛聚在城下的金兵人群之中,旋即砸死了一個金兵,又將火焰帶到了金兵之中。

他的這種悲壯的死法頓時引來了一片驚呼之聲,不少宋軍到了這一刻,已經顧不得什麽叫怕了,包含著熱淚,起身奮力將能抓到的東西砸下了城牆,到處都是破口大罵著的宋軍將士,到處都是一片喊殺之聲。

這是十天以來城中所遭受到的最為猛烈的進攻,每個人到了這一刻之後,都有了一種死的明悟,大批金兵淌過了已經被染成紅色的護城河河水,肩扛著一幅幅雲梯逼到了城牆下麵。

隨著金兵的號子聲成片響起,一根根雲梯立即被眾多金兵推動牽拉著豎立了起來,然後轟然倒靠在城牆之上,還有大批金兵用隨身攜帶的飛鉤奮力朝城頭拋起,飛鉤落下之後牢牢的鉤住了垛口或者女牆,戰至此刻終於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刻。

黃州城隨著這一刻的到來,也終於迎來了他們最嚴重的考驗,大量的金兵冒著矢石開始攻至了城腳,而這裏反倒成了他們可以躲避箭支的地方,除了城牆上凸起的那些敵樓中的弓箭手尚可對他們造成威脅之外,城上的弓箭等遠射武器因為死角的問題基本上已經失去了作用。

眼看金兵已經開始登城攻擊,城上軍官們立即傳令部分弓箭手放棄繼續使用弓箭獵殺敵軍,開始將早已備好的那些礌石等物拋擲了下去,一時間城上的石塊跟下雨一般的落在了城腳下麵的金兵人群之中,砸的金兵血肉橫飛哀鴻一片,但是這樣的結果是令大量宋軍也暴露了他們的身形,在城外金軍弓箭手的射擊下,雖然給城下金兵造成了很大的殺傷,他們守軍也同時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些宋軍當即中箭,跌落到了城下,化為了一團血肉,和砸死的金兵混在了一起。

“用大斧!斬斷金兵雲梯、飛鉤!”高懷遠抽出腰刀,一刀砍在了一根飛鉤上麵,當即聽到城外響起了一聲驚呼,接著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肉體落地之聲。

於是大批宋軍立即抄起靠在垛口附近的那些大刀、大斧等物,奮力開始劈砍那些已經搭在了城牆上的雲梯還有飛鉤等物,令第一批攻城的金兵下餃子一般的又墜下了城牆,摔的非死即傷,起碼也要摔的暈頭轉向,暫時遏製了金軍最先一波的攻擊。

胡魯刺揮舞著手中的狼牙大棒,連連磕飛了幾塊落下的磚石之後,一臉猙獰的大聲曆吼著再次組織架設雲梯攻城,這會兒他的身上已經身中數箭,但卻因為他的甲胄堅厚,未能傷他過重,兀自召集兵將繼續攻城。

隨著越來越多的金軍扛著雲梯抵達城下的時候,很快更多的雲梯被架設在了城牆上麵,許多宋軍拿起了長柄鐵叉,叉住雲梯上端將其奮力退離城牆,又倒在了城外,以此阻止金兵的登城,戰鬥至此已經接近白熱化的程度。

一張張雲梯被搭在城牆上,接著又被宋軍推到,城上城下反複在進行著拉鋸一般的爭奪,而金兵部分雲梯上端設有鐵鉤,當被搭上城牆之後,向後一拖,便會牢牢的卡在城牆上,宋軍再想將其推到,便基本上不可能了。

大批金兵頂著盾牌立即開始攀登雲梯,朝城上殺去,眾多金兵如同螞蟻一般的攀附在城牆上,一點點的接近城牆。

對於這樣的情況,宋軍也早有應對之策,在一些軍官的指揮下,有人迅速端來了城頭上一直架在火堆上的鐵鍋,將裏麵乘裝的滾燙的熱油或者沸水兜頭倒了下去,直燙得那些攻城的金兵皮開肉綻,慘叫著又跌了下去,凡是被熱油澆上的金兵各個幾乎被燒脫了皮,疼得滿地打滾,卻又一時間死不了,這樣的場景真是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更可怕的是滾油澆下之後,立即便有宋軍丟下火把,熱油遇火即燃,一個個沾滿熱油的金兵立即又被點成了火鴉一般,假如能讓他們選擇的話,這些一身火焰的金兵情願被宋軍的石頭砸死,也不願受這樣的活罪,燒得他們各個皮開肉綻,慘叫不已,在城下四處亂撞,結果殃及了更多金兵,城上城下到處都燃起了火光,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了刺鼻的人肉燒焦的味道。

即便如此,依舊還是擋不住金兵繼續靠近城牆,無論宋軍打下多少金兵,金兵仿佛都跟殺不完一般,繼續攀著雲梯,頂著盾牌朝城牆上進攻,高懷遠一腳踹在一副雲梯前端,將雲梯踹的仰倒向了城外,幾個正在雲梯上攀附的金兵瞬間便跌了下去,抬眼望去,滿目都是血紅。

可是城下還是有大批金兵在源源不斷的朝城牆圍來,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呀!連他都忽然心生一種無力的感覺,從早晨開戰,到現在已經快至中午了,城上的軍民雖然殺傷了無數金兵,但是也同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許多軍民被金兵矢石所傷,使他們的反擊開始減弱了下去。

一道道升起的雲梯還在不斷的搭在城牆上,越來越多的金兵開始攀上了雲梯,假如不能立即遏製住金兵的攻勢的話,那麽黃州城便要危矣了!

“釋放夜義擂!放滾木!”高懷遠眼看越來越多的金兵開始攀城,終於下達了這道命令。

隨著他的這聲令下之後,立即有大批宋軍撲向了那些高懸著的木架,奮力解開捆著滾木還有夜義擂的,於是一根根釘滿了鐵釘的夜義擂立即被放了下去,翻滾著的這些夜義擂立即順著那些雲梯滾落了下去,頓時將大批剛剛爬到半空的金兵迎頭便給砸了下去,這玩意兒可不好受,一根下去,便是一片,頓時將大批金兵砸死砸傷,滾了一地。

然後城上的軍民立即又拖動繩索,再次將這些夜義擂拔上了城牆,做好了下次放下的準備,頓時將金兵這次進攻給徹底打散。

站在城下的胡魯刺眼看金兵已經接近了城頭,結果被這通亂砸給劈頭蓋臉的砸了回來,等於讓他白忙活了半天,於是站在城下破口大罵,大呼著開始收攏兵將,在城下準備再次進攻。

金軍的暫時退卻,令城中將士們無不歡欣鼓舞,頓時歡呼聲在城上響成了一片,連高懷遠在內,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但是他也隻是稍微喘息了一下之後,便再次緊張了起來,因為他十分清楚,金兵今日之戰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接下來的戰鬥將會更加殘酷百倍,到底黃州城能否撐過今天,全看城中將士們的禦守決心了。

於是高懷遠看了一下城外金兵的動向之後,不敢再有半分懈怠,立即再次下令,弓弩、拋車、床弩加速發射,趁著金兵再次組織進攻這段時間,盡量給城外金兵製造更大的殺傷,一時間受到鼓舞的宋軍將士們幹的更加熱火朝天了起來,各種遠射武器萬箭齊發,揮灑向了城外的金兵。

經過一番激射之後,城外金兵所有的那些拋車終於在城上的拋車壓製下,被摧毀了不少,大大削弱了金兵的火力,令城上的壓力頓減許多,這種以砲對砲的火力壓製,並非是高懷遠所創,而是宋人陳規所創的一種戰法,當年金軍攻打北宋都城汴梁的時候,一夜之間架設起來了五千發石車,連續三天萬砲齊發,攻破了汴梁城,給守城的宋軍造成很大的殺傷,而陳規親眼看到過金軍砲轟汴梁城的情景,事後想出了這種用砲壓製敵軍砲車的辦法,使城市攻防戰中守城一方,再次取得了戰場的優勢。

而高懷遠正是看到過有關守城的各種戰法,所以一到黃州,便督造了大批砲車,運上了城牆上的敵樓安置,所以連日以來,對於禦守黃州城起到了莫大的作用,給金軍製造了大量的傷亡,今天也毫不例外,再一次以砲製砲,將城外金兵的砲車壓製的抬不起頭,還將大半金兵的砲車砸成了一堆廢柴,在重型火力方麵再一次取得了優勢。

但是這種情況並未持續多久,從金兵大營那邊還是在源源不斷的運送來更多的砲車,並冒著守軍的砲石在城外開始架設起來,看來金兵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攻取黃州城了!

更讓高懷遠開始感到不安的是,金兵經過一陣的重新集結之後,雖然在他們的箭石殺傷下,又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是金兵的弓弩手同樣也沒有閑著,他們發射的箭支,同樣也給城上守軍製造了很大的傷亡,經過大半天的激戰之後,城上守軍兵力已經開始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空缺。

以墨子所論,如果守城方,想要堅守城牆,一般情況下,每兩米距離內至少要布置九人,方能起到最大的作用,但是今天金軍全線進攻,同時在黃州城東西北三麵發動進攻,令黃州城本來就不太充裕的兵力,顯得布置起來有些捉襟見肘,至此高懷遠已經將兩班守軍全部都調上了城牆,還是有些顯得人手不足,不得已之下,連城中一些民壯也被配發了器甲,直接放上了守城的第一線,這個時候,因為傷亡的加大,城牆上的守軍數量開始有些不足了起來。

“高大人!將城內的中軍調上來吧!下官那邊的人手有點不足了呀!”一個都頭跑到高懷遠近前大聲對高懷遠叫到,請高懷遠將城中最後留下的五百預備隊也調上城牆,加強守備力量。

“不行!那是我們黃州城最後的砝碼,現在還沒到動用的時候,你們給我撐住,該用的時候,我自然會動用的!回到你的崗位上去,繼續給我打!”高懷遠立即否決了他的這個提議,大聲的對這個都頭斥責到。

“……大人,小的手下隻剩下了三十多個弟兄了,剛才我們那邊挨了很多石彈,弟兄們傷亡太大了,這麽多天下來,下官的弟兄們幾乎快打光了呀!下官真是有些撐不住了……”那個都頭試圖繼續勸高懷遠道。

“廢話少說!我說不行就不行!沒人你給我頂上,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城下的民壯補位上去,反正現在不能動中軍!即便死光,也不能讓金兵給我登上城牆!給我快點回去,金兵又上來了!”高懷遠還是堅持他的意見,毫不客氣的對這個都頭斥責到。

這個渾身浴血的都頭跺了一下腳,無奈之下隻得轉身跑回了他的戰位上去,而此時,城外的金兵再次變陣,從軍營方向推來了不少的蒙著牛皮的尖頭木驢(尖頭木驢乃古時攻城戰車。六輪﹐上橫大木為脊﹐長一丈五尺﹐高八尺﹐上尖下方﹐外蒙以生牛皮﹐內載十人;推逼城下﹐以攻城作地道使用!)並且通過了被突破的城河,朝著城牆下靠近。

“傳令準備火油、火箭等物,務必不得讓尖頭木驢靠上城牆!給我燒光他們!”高懷遠心中緊張了一下,看來金兵這次要用挖掘地道的方式進行攻城了,於是立即下令到。

這次仆散安貞攻打黃州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了,連這樣的攻城器械都抬了出來,可見他們拿下黃州城的決心之大了。

隨著尖頭木驢的靠近,一架架雲梯也隨之一起行動,在悍不畏死的金軍將士們的推動下,再一次越過城河後麵被摧毀的羊馬牆,靠近了城牆,令戰場的局勢隨之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城上城下喊殺聲響成了一片,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城牆上下,隨著滿天的箭雨、砲石的飛舞,每時每刻雙方都在付出生命的代價,城上的宋軍打的很苦,但是城下的金兵同樣也打得很苦,就連那些投降了金軍的宋軍,也同樣很苦,因為作為第一梯隊的攻擊部隊,他們這些降兵可以說就是炮灰,被金兵拿來擋箭的,戰至此刻,被投入戰場的第一批降兵可以說已經在城上的砲石箭雨之下,死傷殆盡,成為了這一戰傷亡最慘重的部隊,但是他們的死,卻絲毫換不來任何人的同情,此時的兩軍已經都殺紅了眼了,滿腦子隻想著殺光對方,一切行動似乎都成了一種機械的行動,攻擊方在胡魯刺的督戰下前赴後繼的衝向了城牆。

在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傷亡的代價之後,這一次更多的金兵將各種長梯又一次架上了城牆,還有重型的雲梯,也隨之被推到了城下,轟隆一聲,架在了城牆上麵,前端的鐵鉤死死的鉤在了垛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