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來臥虎莊的兩個人不是旁人,一個是郭亮,一個是董強,他們二人白天便已經聽說了高懷遠要卸任,調至京城臨安赴任去了,於是連夜趕到了臥虎莊求見高懷遠。
高懷遠安排過莊裏麵的事情之後,將他們二人接到了前院書房款待,並且賜座給他們坐下。
二人坐定之後,郭亮立即抱拳說道:“大人,小的這次過來,沒別的事情,就是想請大人將小的也帶走吧!小的這些年來,跟著大人早已習慣了,猛的一下大人離開這裏,小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今天也想了,大人走後,我們這些人,沒什麽大用,於其在縣衙裏麵當擺設不受人待見,還不如跟著大人您跑腿來的痛快呢!還望大人能帶上小的吧!”
而他的話一說完,一旁的董強也跟著說道:“是呀大人,我也是這麽想的,有大人您在大冶縣,我們這幫兄弟幹活也痛快,大人現在要走,我們在縣衙幹著也沒意思,大人如若需要用人,不妨就把我也帶上吧!自從認識了大人之後,小的便對大人十分欽佩,還望大人也帶上我吧!哪怕以後隻跟著大人當個跑腿的也行!小的願意鞍前馬後伺候大人!”
高懷遠聽罷了這倆人的話之後,嘴巴張了兩張,有點一時間沒磨過來彎。
郭亮這個家夥是他第一次從軍的時候認識的,後來他當了縣尉之後,便將郭亮弄到了縣裏麵當了個弓手頭,現在也是大冶縣裏麵有名有號的人了。
而董強自從在弓箭社比試之中脫穎而出之後,便被高懷遠留在了身邊,黃州一戰更是立下了不小的戰功,雖然沒有因此升官,但是回來之後,高懷遠也在縣衙裏麵給他謀了個位子,當了個差役、
按理說這倆人現在小日子應該過的都不錯,怎麽自己這一走,倆人也要跟著走呢?高懷遠真有點被他們倆的這個要求給鬧糊塗了。
“此話何講呀!二位都是高某的故交了,現在都在縣裏麵做事,這話是從何講起呢?”高懷遠有些犯糊塗,對他們二人問道。
“不瞞大人說,我們兩個今天是商量好的,其實大人也知道,我們這倆人都是粗人,做事不太講究,大人在這裏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將大人的吩咐當作自己的事情做,但是那個張主薄,我們實在看不慣,以前我們兩個都得罪過那廝,大人在這裏,他倒是拿我等沒有一點辦法,但是現在大人一走,我們倆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即便張主薄那廝看在大人您的麵子上,不把我等怎麽樣,但是我們也想了,以後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還不如不在衙門裏麵幹活了,幹脆跟著大人走好了!
我們想大人既然是到京城當官,也少不得帶幾個貼心的人,我們兩個跟了大人時間不短了,是什麽脾氣德行大人都清楚,帶著我們大人用人也趁手不是?所以今天晚上才會來找大人的!”郭亮看高懷遠有些不太明白,於是便敞開了說。
高懷遠聽罷之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倆人都得罪過張主薄呀!他們怕自己一走,以後日子沒法混下去,這才想著跟著自己一起走呀!
這件事高懷遠倒是沒有提前想過,本以為自己走之後,郭亮可以繼續管他的弓手,董強起碼過段時間便能接過邢捕頭的事情,當個捕頭也不錯,但是仔細想了一下之後,這才想到以前這倆人隻聽自己的吩咐,確實是因為自己,得罪過縣衙裏麵的那幾個同僚,自己這一走,那幫人鐵定不會給這倆人好臉看,難怪他們會唱這麽一出呀!
可是高懷遠一想,這次他到臨安,可不是什麽享福的事情,說起來是擢升了一級,但是手中卻沒什麽實權了,帶著這倆粗人,去臨安赴任,讓他們倆做點什麽事情呀!保不準這倆粗貨還會給自己惹出什麽麻煩也說不定呢!
可是不管他們倆吧,也不行,高懷遠畢竟是重義氣的人,這倆人把他當作自己人看,來求他,他不能袖手不管,何況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弟兄,高懷遠還真是不願坐視不管他們以後被人白眼欺負。
可是如何安排他們兩個呢?高懷遠一時間還真是為難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他們,難道將他們安排在莊子裏麵嗎?這倒是可以,他現在手頭的這些產業裏麵,隨便養活這倆人沒有一點問題,保證還能讓這倆人過得滋潤的很。
但是這倆人能願意在他的產業裏麵當個護院嗎?這幾年這兩個家夥,都跟著他沒少做事,而且高懷遠時不時的會給他們講一些有關帶兵的事情,兩個人也確實都有些本事,很會搞這些事情,郭亮本來就是管弓手的事情,這兩三年來,縣裏麵帶兵的基本上是他在招呼,很有點控兵的本事!
而董強自不必說了,本來就一身好功夫,而且跟著高懷遠先是參加娘子湖剿匪,接著黃州又打了一場狠仗,也是一員虎將,而且董強還識字,跟著高懷遠看了不少的兵書,學了不少的戰陣之策,隻讓他們當個護院倒是可惜了。
可是高懷遠又不能把他們兩個攏到自己莊子裏麵,雖然這倆人可信,但是畢竟莊子裏麵的私兵都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是他絕密中的絕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他保不準將這倆人安插進去之後,會不會惹什麽麻煩,要不然的話,這倆人倒也是替他帶兵的好人選。
思來想去了一番之後,高懷遠突然間腦子裏麵靈光一閃,他想起了黃嚴。
現在黃嚴在棗陽忠順軍之中,因戰功已經晉升為忠順軍副將,兼任前軍統領,已經是忠順軍中數得著的一些人物了,忠順軍在經過去年的對金國之戰後,再次擴編,為此高懷遠還調了一些人手,到他手下做事,為以後能擁有一支他可以控製的武裝力量做鋪墊。
而郭亮和董強這倆人無論是帶兵經驗,還是打仗的作風上,都稱得上是猛將,也正是黃嚴那邊想要的人物,何不如讓這倆人去投奔黃嚴呢?何況郭亮和黃嚴還認識,交情也相當不錯,有他一句話,黃嚴定會給這倆人謀個出身,起碼先當個押隊沒有什麽問題吧!
於是高懷遠沉吟了一下之後,對他們二人說道:“不瞞二位兄弟,這次高某雖然看似受到了提拔,但是實質上這次去臨安,隻是一個有名無權的小官,在京城之中反倒不如這裏,可以照顧到二位,也是到別人手下當差,料定是個受氣的買賣!
而且我這次去沒有實權,更沒有可安插自己人的地方,你們二位跟著我,隻能當個跑腿的或者護院什麽的事情,這麽一來,就實在太委屈二位了!”
郭亮和董強一聽,頓時有些泄氣,他們兩個以為高懷遠這是借故推辭,於是都感到很是失落,仿佛被人用罷了就甩了一般簡直是卸磨殺驢,而且假如高懷遠說的是實情的話,他們兩個隻當個跑腿的還真是有些覺得委屈,所以二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了起來。
可是接著高懷遠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但是既然二位將我視為自己人看待,想要跟著高某謀個出身,這件事高某絕不會推辭,我剛才想了一下,既然二位覺得在大冶縣不好呆下去,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讓二位一展才華!不知道二位願意聽不願意呢?”
郭亮和董強一聽,馬上就來了精神,原來高懷遠並不是要推脫呀!那就好辦了!於是立即一起答道:“願聽大人的吩咐!”
“二位且聽我說,以我對二位的了解,二位經過這麽幾年以來的錘煉,及你等自身的本事,都當是員將才,隻可惜這幾年來一直跟隨高某做事,而一事無成,以你等本事,假若在軍中效力,定當軍功赫赫,升遷自不在話下!
想當年我有個兄弟黃嚴在我從襄陽回來之時,便留在了軍中,你們也都已經認識他了,現在黃嚴已經居功晉升為忠順軍前軍統領,授副將之職,假如二位想要有朝一日有所建樹的話,跟著高某做個跑腿的顯然不是正途!隻怕會耽誤了二位的前程,反倒是我累了你們!
現如今既然二位不願再在大冶縣做事了,隻要二位不怕死,那麽高某願意舉薦二位到忠順軍為將,忠順軍都統孟宗政於我關係甚好,隻要二位願意,定能在他麾下受到重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呢?”
高懷遠看他們兩個來了興致,於是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罷了高懷遠的話之後,郭亮、董強二人低頭沉吟了一下之後,董強當即點頭道:“大人高看小的了!既然大人願意為小的指一條明路,那麽董強願聽大人的吩咐,一切就都拜托大人了!”
聽董強這麽說,郭亮於是也不再猶豫了,本來嘛,假如能當個官的話,誰願意一直給別人跑腿當差呀!郭亮自然清楚孟宗政和高懷遠的交情,知道高懷遠今天所說絕不是在忽悠他們二人,有了他的舉薦的話,自己和董強說不定真的能在忠順軍之中謀個出身呢!
“多謝大人抬舉,既然大人想讓我等到軍中效力,那麽我們便聽大人的吩咐好了,一切有望大人安排!”郭亮於是立即表明態度。
有了這二人的表態之後,高懷遠於是提筆親筆給孟宗政和黃嚴各自寫了一封信,交予了郭亮二人,讓他們帶在身上,又命李若虎在周毅哪兒支取了一筆錢,作為他們二人的安家費,送給他們,令郭亮、董強二人對高懷遠感激萬分,連連拜謝。
二人在臥虎莊留宿了一宿之後,天一亮便啟程回大冶縣辭職並且攜帶家眷前往棗陽投軍,以後也成了高懷遠在軍中的一大助力。
按下此事不表,單說高懷遠這邊,他在安排過莊子裏麵的事情之後,又和周昊促膝長談了一夜,將臥虎莊的事情盡數交代給了周昊,讓周昊替他守著這份產業,假以時日之後,當高懷遠在京中站穩了腳跟,自會將周昊調到京中,兄弟相見。
周昊最終同意了高懷遠的安排,他也知道,高懷遠這次到京中日子定不會太好過了,而這裏是高懷遠的根本所在,不容出一點差池,眼下也隻有他才最合適留下替高懷遠看家,所以不再有任何怨言,接下了這個安排。
連續幾天時間,高懷遠又巡視了他在大冶縣一帶的所有產業一番,一一將他所考慮的事情,都交代給了周昊等人,特別是有關私兵一事,全權委托給了周昊、周俊等人,令他們萬不可有半點大意,定要藏住這個秘密,有朝一日一旦用時,要隨時可以動用。
另外就是銅鐵作坊那邊,高懷遠也一再交代,不能泄露了他的秘密,各種武器的打造要持續進行下去,儲備在絕密之地,交托給周昊安排看管。
周伯通等工匠受足了高懷遠的恩惠,自然一一答應下來,加上有薛嚴這樣的人為他看管這些事情,高懷遠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事情了。
自此高懷遠才將大冶縣的事情徹底安排妥當,開始準備啟程前往臨安城赴任的事情了。
這次到臨安赴任,高懷遠本意不想帶太多人手前往,但是和眾人說了他的意見之後,眾人都不答應,以周昊、賈奇為首的這些鐵杆,一致認為這次高懷遠到京城為官,前途將會坎坷難行,假如身邊人手不足,一旦用時,恐怕會讓他為難,所以力勸高懷遠多帶一些人手,前往臨安。
何況他的產業雖然在大冶最重,但是這兩年來,不少產業重心也開始朝臨海的兩浙一帶轉移,加上他這次到臨安,整個產業的中樞也要隨之轉到臨安才行,所以像賈奇這樣的關鍵人物,也應該移至臨安,在那裏給高懷遠提供各種幫助。
高懷遠仔細想了一下之後,覺得他們的話說的也有理,他的管理層的中樞,確實是應該隨他移動,這樣也有利於他在臨安城中管理他的產業,否則的話,即便他有信鴿這種比較便捷的通訊網絡,但是一旦事情緊急的話,調配人手恐怕來不及。
所以高懷遠深思了一番之後,最終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將賈奇等人選出,也隨他一起前往臨安,但是為了不招搖過市,賈奇等人和他分批前往臨安,省的帶著一大幫人,嚇到了史彌遠一黨。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高懷遠就準備動身了,但是動身之前,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柳兒的去留問題,高懷遠本意是這次先不帶柳兒一起前去臨安,待到他在臨安穩定住之後,再讓柳兒前去,但是立即遭到了柳兒的強烈抗議,非要同高懷遠一同前往。
為此柳兒連續幾天都鬧情緒,堅決不讓高懷遠近身,而且第一次使性子不給高懷遠好臉看,甚至威脅要鬧絕食。
高懷遠想了一下之後,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離不開柳兒,這次到臨安去,他大小也是個從七品的官,又不是沒錢,身邊帶上柳兒這麽一個丫頭的話,也算不得什麽張揚,何況柳兒本身就是他自小的貼身丫鬟,沒人會留意這個事情的,放柳兒自己在大冶縣,高懷遠還真是有些舍不得她,現在兩個人跟小兩口沒有什麽區別,日常生活中少了柳兒的悉心照料,他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了!
於是高懷遠最終還是投降,同意柳兒跟在他的身邊,這才讓柳兒轉悲為喜,又恢複成了快樂的小鴿子一般。
眼看離他赴任時間已近,高懷遠於是輕裝簡從,隻帶著柳兒和李若虎等幾個侍從,告別了周昊等一眾弟兄,啟程朝鄂州而去。
高懷遠按照紀先成的吩咐,故意不修邊幅,搞得跟個粗人一般,大大咧咧的騎在他的黃驃馬上,幾個人頗有點招搖的架勢,拉著一車禮物上路。
在途徑鄂州的時候,高懷遠還沒忘了給鄂州知府等以前的老上司,各自送了一份禮物,算是對他們這兩年的照顧的一種答謝,讓這幫人頗為高興,覺得高懷遠這個人,很會做人,到京中為官的時候,還沒忘了他們,所以在鄂州,知府等人專門還在醉仙樓設宴,為高懷遠送行,席間好是一番恭維。
臨了鄂州知府還專門給高懷遠調撥了一條官船,送高懷遠到臨安赴任,這麽一來,又給高懷遠路上省了不少麻煩,連雇船的錢都給省了。
坐在二十幾丈長的大型官船上,高懷遠望著滔滔江水,心緒也隨著這長江之水起伏不定,這一次他深知自己將會投身於一場巨大的是非之中,但是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既然來了,他隻能勇敢麵對,本來他沒想過會在曆史長河之中,現在就去改變曆史的進程,但是命運將他推到了這個浪尖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會給這個曆史的發展,帶來一個什麽變化。
官船這次是順流而下,一路上行的頗為輕鬆,連纖夫都不用,輕舟之下,很快便駛出了他奮鬥了幾年時間的京西路,朝東麵大海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