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彌遠在,真德秀的請辭很快便被趙擴恩準,不過史彌遠也沒把事情做絕,畢竟真德秀是弘揚理學的一個名人,這麽開罪真德秀會令他大失人心,所以他沒直接讓真德秀辭官,而是給真德秀在福建找了一個地方當知州,明裏是外放為官,實質上是見真德秀逐出了京城這個權利圈子,於是真德秀隻得黯然神傷,離京返回福建浦城。
對於真德秀來說,這可能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他避開了史彌遠這幫人的暗中中傷,以一身清譽,幹幹淨淨的離開了京城,這是史彌遠一黨的一次重大勝利,現在朝中能和他對著幹的也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了,而這些人都以真德秀馬頭是瞻,這一下真德秀的辭官,使反對史彌遠的官員倍受打擊,讓史彌遠大大的高興了一把。
但是對趙竑來說,卻無疑又是一次重大打擊,本來他的力量就很薄弱,而且凝聚在他四周的力量,大多數都是被真德秀爭取來的,而且有些人是仰慕真德秀的才德,才會支持太子一方,但是真德秀一走,趙竑不但失去了最重要的謀臣,等於是斷掉了他的手臂,同時還使他本來就不怎麽強大的支持隊伍,頓時陷入了瓦解之中,可以說是一片楚歌。
高懷遠坐在鄭清之麵前,聽鄭清之說起了真德秀的事情,自從鄭清之將高懷遠引薦給史彌遠之後,便將高懷遠看做了自己人,說話間少了幾分顧及,雖然有關史彌遠的陰謀,他並未透露給高懷遠,但是對高懷遠,他已經沒有了太多戒備之心。
“景元(真德秀字景元)其實也堪稱當今朝中少有的能臣,隻可惜他過於迂腐了一些,要知道當今朝中是誰在主理,可他卻處處和一些人作對,我也承認,他很有學識,也很是清廉勤勉,如此大德之人,卻隻能離京歸鄉,實乃我朝的損失!”鄭清之神色有些黯然,背著手站在王府花園之中,一邊看著滿園綻放的各種鮮花,一邊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而高懷遠這個時候就站在他的身側,貴誠正在花園的石亭之中揮毫作畫。
高懷遠聽罷了鄭清之的感慨之後,沒有接他的話茬,但是心中卻微微一動,從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看出了鄭清之一些想法,鄭清之的表現,有些和他的身份有一定的出入,作為史彌遠的親信,他並未在閑暇的時候,對史彌遠表現出過多的尊敬,甚至有時候不覺間還會流露出一種蔑視的感覺,這次對真德秀的被逼辭官,他這種表現也屬於正常,雖然古人雲,文人相輕,鄭清之一直和真德秀為敵,兩個人的政見時有不同,而且完全站在了兩個對立的陣營之中,這次鄭清之無疑笑到了最後,真德秀敗走了,但是鄭清之的表現卻是高興不起來,高懷遠知道,鄭清之在內心中還是欽佩真德秀的氣節的,這種感情是說不清楚的,似乎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高懷遠隻當沒聽到鄭清之的話,轉身低頭去觀看院子裏麵的那些花草,每年的春天都是讓人神清氣爽的季節,草木萌動,百草新生,大地草綠如茵,繁花似錦,讓人不由得神往陶醉,但是今天高懷遠看著滿園的鮮花,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下午閑著沒事,高懷遠以出去到他轄內的幾個府邸查看的名義離開了沂王府,很快三繞兩繞的便走入了紀先成的住處。
紀先成正在揮毫習字,聽聞高懷遠到來之後,便放下了毛筆,迎了出來。
“今天你怎麽想起來又跑到我這裏了?難不成有什麽要事要找我商量不成?”紀先成笑著對高懷遠問道。
高懷遠微微搖搖頭道:“我倒是沒什麽要緊的事和先生商量,隻是想告訴先生一件事罷了!”
紀先成饒有興趣的問道:“哦?不知道你想告訴我何事呢?”
“真德秀辭去了京中官職,聖上已經恩準,令他知建州,算是將他外放為官了!我知道先生曆來和景元大人神交已久,但是因為我的原因卻沒能有機會前去拜會於他,所以特來通知一下先生!”高懷遠開口說道。
紀先成立即愣住了,但是馬上便怒道:“真德秀現在辭官,定是已經放棄了太子,這下太子有難了!史彌遠這個老賊果真陰險,居然會先逼走真德秀,然後將太子一黨一個個拔除,老賊果真毒辣!”
第二天天尚未亮,臨安城南門剛剛打開,一個不起眼的車子便轔轔駛出了臨安城,沿著官道朝南而去,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車子裏麵坐著的是誰,隻有一個帶著鬥笠滿臉胡須的大漢趕著車子,毫無起眼之處。
車子出城之後,一直緩緩前行,直到路邊閑雜人等少了之後,這個大漢才將鬥笠掀起,望了一下四周,對車裏麵的人說道:“紀先生,前麵便是十裏長亭,我們是否在這裏等著?”
車裏麵傳出來一聲哼聲:“哼!我早就說了,你的身份不易和我攪在一起,你偏偏不聽,居然還要和我一起出城送真大人,你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麽寫了!不要在前麵長亭停,想必今天來送真大人的人一定不會太少,你我在這裏現身不妥!再繼續朝前麵走,走個二三十裏再說,我們在路邊等真大人吧!反正你好像很喜歡化裝,這車夫當的也很愜意,不妨多讓你趕一會兒車好了!”
原來趕車的居然是高懷遠,經過精心化裝之後,這會兒他已經變身成為一個地道的粗人,沒人會懷疑他車夫的身份,他今天居然趕著親自駕車,非要送紀先成出城為真德秀送行。
聽了紀先成的話之後,高懷遠摸了一下臉上的假胡子,嘿嘿笑道:“確實感覺不錯,我自從到了臨安城,就很少再出來了,這次權當陪先生踏青好了,先生敬重真大人,其實我也很敬佩真大人,現在天底下好官真的已經不多了,連我也是個貪官,所以像真大人這樣的清官,也同樣是我高懷遠敬仰的對象,今日真大人要走了,我也想見見這樣的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