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趙範這麽一提,高懷遠才想起來這件事,暗暗有些自責,自從楚州城破之後,他先是忙於振撫城中百姓,接著便一刻不停的發兵追擊李全,直至李全兵敗被殺,他也沒機會再見一麵楊妙真,安撫一下她和她的兒子們。
這讓高懷遠有些自責,畢竟楊妙真在破城之際倒戈相向,帶領宋軍突入城中,在她的感召之下,使大批李全部下隨即便放下了武器,就地投降,而且她的舊部在城中倒戈,也大大加快了李全部的崩潰速度,大大的削弱了李全軍的抵抗強渡,使宋軍得以十分順利的控製了楚州城,自然宋軍在破城之戰中傷亡也就減少了許多,可以說楊妙真在最後攻克楚州城一戰之中立有大功。
高懷遠當初便答應過將楊妙真母子遷入南方定居,保證安置好他們母子的生活,但是這次他急匆匆的返回臨安城,卻把這件事給忘掉了,這讓高懷遠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仔細想一下,雖然楊妙真和李全最終反目成仇,楊妙真倒戈幫宋軍攻打李全,但是她和李全到底是十幾年夫妻了,又豈能沒有一點情意呢?李全的死想必對於他們母子來說,打擊也肯定很大。
而且以楊妙真的身份,在京東確實也是一種不安定的因素,有李全的舊部一定會記恨她的倒戈之舉,留她在京東無疑也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於是高懷遠不假思索的便答應了下來,並且決定耽擱一下,先去拜訪一下楊妙真這個京東奇女子。
楊妙真暫時住在楚州城一個不起眼的獨院之中,院子不大,但是院牆很高,外側還有宋軍官兵把守,倒是顯得很嚴謹,一是為了保護他們母子的安全,二也是對楊妙真他們母子的監視。
楊妙真倒還是好說一些,畢竟她的舉動得罪了很多李全以前的舊部,但是她的兩個兒子,卻是很大的不安定因素,假如讓李全的舊部將她兩個兒子中的任何一個弄出去的話,那麽隻要他振臂一呼,剛剛平穩下來的兩淮及京東,恐怕又會大亂起來。
這一點不但是高懷遠考慮到了,趙範同樣也認識的很清楚,所以對他們母子的看護十分上心,就連楊妙真府中的仆役,也都是趙範親自遴選出來的。
當他們進入到府中之後,楊妙真聞訊立即從後麵迎了出來,但是她卻身穿一身素白裙裝,讓高懷遠心中微微一震。
楊妙真精神似乎不怎麽好,臉色有些蒼白,早已沒有了當初躍馬橫槍征戰沙場時候的那種英姿了,倒是頗像一個身居深宅的夫人,顯得有些楚楚動人,讓人心憐,而高懷遠可以確定,她之所以這麽一身打扮,其實就是在為李全帶孝。
當看到來者是何人之後,楊妙真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但是這絲表情也隻是一閃而過,立即便換上了一絲淡然的神情。
“罪婦楊妙真參見高大人、趙大人!”楊妙真立即跪倒,對高懷遠和趙範行大禮參見。
高懷遠緊走幾步,右手虛抬,趕忙說道:“楊夫人請起,萬莫如此客氣!”
楊妙真這才站了起來,將高懷遠和趙範請入了堂屋之中,招呼人上茶款待他們。
高懷遠看了一下屋中簡單的布置,對楊妙真說道:“在下這段時間一直忙於軍務,率軍北上抗擊蒙古大軍,故此這段時間無暇關照楊夫人,怠慢了赴任,也讓楊夫人和二位公子受委屈了!今日在下要返回京城,路過楚州,正好和楊夫人同行,可親自護送楊夫人以及二位公子一起返京!不知楊夫人意下如何?”
高懷遠開門見山的便對楊妙真說明了來意,但是他還是回避了李全的事情。
楊妙真看了一眼旁邊就坐的趙範,然後微微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開口答道:“罪婦豈敢奢望高大人關照!眼下罪婦和犬子能得以一個安身之地,已經深感幸運了,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既然大人有令,罪婦也隻能聽命行事了,隻是罪婦需要稍微收拾一下,才能和大人上路,請大人給罪婦一天時間,還望大人恕罪!”
高懷遠怎麽聽這話都覺得有點哀怨的感覺,想想也是,人家日子過的好好的,自己跑過來一通亂殺,把人家的家給拆了不說,夫妻反目也不說,還把人家的老公給幹掉了,換作誰看見他都不會有好氣的。
於是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點頭道:“不妨!夫人不必自稱罪婦,現如今您已經歸順朝廷,並且立有大功,聖上定會重重賞賜於你,夫人敬請放心,高某先前的承諾定會如數兌現,確保兩位公子以後不會受什麽委屈的!夫人盡管收拾行裝好了,高某就在城中等候,隨時都可以護送夫人回京!假如夫人缺什麽的話,盡管吩咐,在下定會想辦法滿足夫人的要求!”
聽到高懷遠這麽一說,楊妙真抬起眼皮直視著高懷遠,忽然開口道:“那就多謝高大人了,既然高大人這麽說,那麽罪婦倒是還真是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高懷遠立即點頭道:“夫人有話請說,在下盡量滿足夫人的要求便是!”
“我想領著兩個犬子,讓他們到他們的爹爹墳前燒柱香祭拜一下他們的爹爹如何?”楊妙真當即便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這一下愣住了:“這個……”
一旁的趙範趕緊給高懷遠使眼色,意思很明白,就是讓高懷遠回絕楊妙真的這個請求,不要答應她。
而楊妙真厭惡的撇了趙範一眼,轉而繼續盯著高懷遠的雙眼,令高懷遠頗為尷尬!這件事要說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楊妙真和李全夫妻一場十幾年時間,現在李全已經死了,人家想領著兒子去李全墳前祭拜一下也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可是問題在於眼下他正急著返回京城,耽擱時間不說,這要是帶著他們再去邳州,恐怕是要耽擱不少的時間,如此一來,會不會影響到他的事情呢?
正在高懷遠猶豫的時候,趙範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楊夫人,此事恐怕還需從長計議才行,高大人眼下正有急事要返回京城,下官擔心夫人母子的安全,這才將夫人托付給高大人護送你們南下,而且現在地麵上也不太平,李將軍以前的舊部尚有不少人未曾歸順朝廷,隻怕夫人要是攜帶兩位公子前往邳州的話,一是會耽擱高大人的行程,二是很可能會遭遇什麽危險,下官也是為夫人和二位公子著想,夫人還是莫要再節外生枝為好!”
“這麽說趙大人是鐵了心不許我們母子去祭拜一下孩子的生父了嗎?罪婦倒是很想聽聽高大人如何答複於我!”楊妙真立即對趙範說道。
高懷遠沉吟了片刻之後,一咬牙點頭道:“趙大人不必多言了!楊夫人的要求其實也理所應當,既然如此,在下不妨再耽擱幾天時間也罷,就陪同楊夫人去邳州走一趟好了!”
對於高懷遠的大方,楊妙真和趙範都感到有些意外,趙範本想說話,但是看到楊妙真在場,便欲言又止,而楊妙真則楞了一下之後,立即站起身對高懷遠施了一個萬福立即道謝道:“多謝高大人成全,既然如此,那麽罪婦這便去帶兩個犬子,隨高大人上路便是!”
“楊夫人隻管先忙,我在此恭候!”高懷遠還禮之後對她說道。
看到楊妙真急急忙忙的退入後堂,趙範看左右無人便立即對高懷遠說道:“高大人,此時恐怕有些不妥,李全舊部尚有一些人反心不死,假如不是下官這段時間看的嚴的話,他們恐怕早就將楊妙真母子劫去了,而大人卻要帶他們去邳州,豈不是正好給他們了絕佳的機會了嗎?她已經多次找人向我請示,想要帶她兩個兒子到邳州祭奠李全,但是都被下官給拒絕了,而你現如今卻……”
高懷遠苦笑一下搖頭道:“趙兄恐怕還不了解楊妙真的性格,她的性格十分剛烈,是個十分有主見之人,假如她決定的事情,一般人恐怕很難勸服!
這次雖然楊妙真倒戈投順了朝廷,但是並不代表她和李全就徹底絕情了,李全現在已經兵敗身死,假如我等連這點要求都不肯滿足她的話,恐怕會涼了她的心,假如因此讓她對朝廷再次失望的話,說不定有一天,又會召集部眾,重新揭竿而起!
故此我才決定答應她的請求,滿足她這個願望,讓她徹底歸心我朝,從此為我朝所用!同時也順便引出那些反心不死之人,徹底解決他們,為趙兄以後治理本地,掃平障礙!
至於我的事情,我也想了一下,聖上並未對我有疑心,我是否立即趕回京城,估計問題都不會很大,還是將眼下的事情處理好再說吧!”
聽罷了高懷遠的話之後,趙範頗有些擔憂,立即說道:“可是大人隻隨行帶了百餘名親兵,假如李全舊部糾集過多人的話,大人如何能應付得了呢?”
高懷遠擺擺手道:“這個趙兄不必擔心,我這些侍衛雖然不敢說各個都是萬人敵,但是以一當十估計還是沒有問題的!諒那些李全舊部,也集結不起來多少人馬,我這些親衛應該足以應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