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馬軍司名義上和步軍司、殿前司都屬於拱衛京畿的兵馬,合稱三衙,但是馬軍司在乾道七年(1171)的時候,因當年宰相虞允文的提議下,移師建康府,戍守建康,以作北伐的準備,但是後來北伐卻未能成行,而馬軍司也就留在了建康府,這數十年來,都沒有調回京師,實質上拱衛京畿的任務這些年都是殿前司和步軍司兩軍在負責,那麽眼下金國正忙著和蒙古大軍打得不可開交,他們現在巴結南宋還來不及呢!根本無力南顧,來找南宋的麻煩!
而蒙古人雖然對南宋的利州發動了一次突襲,但是卻並未真正的宣布將南宋視作敵人,眼下即便蒙古人想要對付南宋,對於京畿之地也不會有什麽威脅。
雖然高懷遠這次帶走了殿前司兩萬兵馬,但是殿前司和步軍司在臨安以及周邊還有六七萬大軍,這些兵馬足以完成對京畿地區的守備了,而眼下朝廷一邊把馬軍司調回京師駐防,一邊讓他把他可以控製的殿前司的兵馬留在江南西路,這件事意味著什麽呢?
“哼哼……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難道我為你做了這麽多,到頭來你也要像高宗那樣,像對待嶽王那般對待於我嗎?可惜呀可惜!恐怕我高懷遠卻不是嶽王那樣的人呀……”高懷遠讓那個賈奇的手下離開之後,自己又坐到了椅子上,輕輕的用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不由自主的吟誦起了嶽飛的那首膾炙人口的滿江紅,吟完之後高懷遠忍不住站起身來,推開了驛館的窗戶,望著外麵被風雨抽打的不停搖動的枝條自言自語的說道。
“高樞相這次返朝,可曾帶回了殿前司的人馬嗎?”趙昀坐在龍案之後,對跪在下麵的陳震問道。
“啟奏陛下,高樞相這次返朝,隻帶回了三百餘名親兵,其餘他在殿前司帶走的兵馬,皆已經留在了江南西路以及福建路,繼續平亂!”陳震低著頭趕緊對趙昀答道。
趙昀聽罷之後,臉上微微的露出了笑意,點點頭道:“很好!陳震聽封!”
“微臣在!”陳震趕緊磕頭稱道。
“朕今日便提拔你為殿前司都指揮使,隻要你好好幹,朕自不會虧待於你!”趙昀對陳震說道。
“微臣謝主隆恩,聖上對微臣的恩典,微臣即便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請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會按照陛下的吩咐做的!”陳震一臉的喜色對著趙昀連磕了數個響頭之後,抬起頭一臉的忠貞的神色,對趙昀說道。
“嗯!你下去吧!殿前司的事情,你好好處理,不要出什麽亂子了!”趙昀對陳震說道。
陳震趕緊答應了一聲,又一次叩頭這才倒退著退出了趙昀的寢殿,走出殿門之後,便看到了謝木林一臉笑意的站在殿門外麵:“恭喜陳都統,賀喜陳都統!這一次陳都統提拔為都指揮使,真乃是實至名歸呀!”一看到陳震從殿中出來,謝木林便對陳震笑著恭賀道。
“謝大官(宋代對於宦官的尊稱),多謝大官在聖上麵前為下官美言!下官無以為謝,回頭一定忘不了大官的恩遇的!”陳震連忙對謝木林謝道。
“這倒不必了!我等也都是為官家做事嘛!嗬嗬!隻是我想提醒一下陳大人,畢竟高樞相經營殿前司時間不短了,你接任都指揮使之後,可是要看好手下的這些人呀!可莫要壞了官家的大事!否則的話,即便是我也保不了你呀!”謝木林一邊笑著一邊對陳震說道。
“請大官放心便是,陳某也在殿前司多年之人,知道該怎麽做!一切請大官放心便是了!”陳震一臉恭敬的對謝木林說道。
看著陳震離去的背影,謝木林得意的笑著,這段時間他沒少收陳震送給他的厚禮,單是陳震送給他的寶鈔,就已經有數千兩之多了,還不算其它的那些金銀珠寶,加起來恐怕也值過萬兩銀子了!所以在他看來,陳震和高懷遠一定不是一路的人,故此才會提議趙昀,以陳震替代高懷遠,掌控殿前司的兵權,眼下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嘛!謝木林笑了一陣之後,收起了笑容,換作了一臉嚴肅的表情,端著一碗蔘湯走入了趙昀的寢殿之中。
趙昀把一疊紙重重的拍在龍案上,怒道:“高懷遠也太過狼子野心了吧!這些可都是真的嗎?”
鄭清之垂首站在龍案前麵低頭答道:“啟奏陛下,這些都是真的,微臣這幾年來,便一直安排人暗中查證高懷遠的這些事情,其實早就發現他居心叵測,暗中在培植自己的力量!
他不但豢養私兵,而且還將大量培植的人員充入軍中為將,時下許多軍南京有他的親信,而京東的飛虎軍上下,基本上都是他的人,雖然名義上歸於朝廷管轄,其實實質上卻自成一軍,並不受朝廷製約!
他如此行事是為何,其實也就昭然若揭,恐怕他是對陛下懷有二心呀!陛下萬不可再對他信任了,千萬別忘了當年太祖的事情!”
鄭清之慷慨陳詞,並且抬出了當年趙匡胤陳橋兵變的事情來警告趙昀道。
趙昀臉色通紅,他當然知道當年宋太祖是如何黃袍加身的事情了,但是他還是不太相信,高懷遠會這麽早下手做準備,會想著把他廢掉,自己黃袍加身當皇帝。
“可是當年朕也不過隻是紹興的一支偏支罷了!他難道能預先知道朕會有今天不成?”趙昀還是有些猶豫。
“陛下!微臣以為,高懷遠從小便非常人,他當年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尉,定是看出了陛下未來的前途,故此才會如此處心積慮的幫助陛下登基,而且自從微臣和他交往一來,便漸漸看出,此人心機頗深,處處都攻於心計,說不定他天生叛骨,從小就立誌要禍亂我們大宋呢!要不然他話,他為何會如此處心積慮的做這麽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陛下,這次萬萬不能再心慈手軟了!雖然他很有一些能力,但是這樣的武夫,我朝從來都不缺,隻要陛下善用,少了他也不會有什麽大事!”鄭清之急切的對趙昀說道。
趙昀的臉上神情不斷的變換著,在大殿裏麵來回轉悠,似乎一時間下不定決心,他真的不願意相信,高懷遠會早就想著要謀反作亂,少年時期他和高懷遠相處的情景,如同放電影一般的在他腦海之中一幕幕的翻過,高懷遠那副至誠的麵容在他腦海中不時的閃現,還有他滿懷壯誌的對自己說過的那麽多話,也時時浮現在他腦海之中,這些東西似乎都和鄭清之拿出來的這些證明高懷遠心懷叵測的證據有些對不上號,一時間讓他難以決斷。
“陛下!微臣心知陛下宅心仁厚,但是此事關乎陛下的身家性命,不可不防呀!優柔寡斷隻能讓陛下自受其害,還是早下決斷的好呀!”謝木林看著趙昀焦躁的來回在殿中踱步,也不失時機的添油加醋的燒底火道。
這句話對趙昀的作用著實不小,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以前不過是一個根本沒人待見的皇室偏支,吃了這麽多苦,自從入京進入沂王府之後,便天天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好不容易現在才坐穩了這個皇位,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再威脅到他的權利了,而高懷遠這兩年來,確實做了許多僭越之舉,讓他這個皇帝有時候確實很難堪,也很為難,假如還讓高懷遠這麽掌握大權的話,他相信即便高懷遠沒想過黃袍加身,也遲早真的會成為下一個韓侂胄抑或是史彌遠之輩,那麽他這個皇帝即便當著,又還有什麽意思呢?隻不過成為高懷遠的一個傀儡罷了。
“既然如此,那麽也隻能按照鄭愛卿所說的辦了!就封他做少保,加郡王吧!……”趙昀猛然回頭,走回龍案後麵坐在了龍椅上,對鄭清之說道。
“微臣領旨……”
高懷遠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回到了京城之中,途中他還是接到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好消息就是在大冶縣臥虎莊的秋桐,終於在半個多月之前,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並且派人立即趕往贛州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結果派去送信的人卻沒有能碰到高懷遠,於是隻得一路狂追了下來,在路上趕上了高懷遠,告知了高懷遠這個消息。
高懷遠聽罷之後,頓時大喜了起來,雖然秋桐沒能給他生個兒子,但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即便是個女兒,他也十分滿足了,剛好信差趕上他這天,天空中飄著蒙蒙細雨,於是他立即為這個女兒起名叫潤雨,讓信差立即回大冶,把這個名字帶回去給秋桐還有柳兒。
這個消息讓高懷遠陰霾了這麽長時間的心情好了許多,這一路上,他不斷的收到賈奇和紀先成派人送給他的各種有關朝中的情報,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了起來,對於趙昀,他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拿趙昀當最好的朋友,雖然這兩年他經常不再京城,以至於他和趙昀開始有些疏遠了,但是他還是很珍視他和趙昀的友情的,同時他也很感激趙昀這幾年來,對他的信任,可是時至今日,他知道,他和趙昀已經徹底分道揚鑣了。
而壞消息卻是魏了翁近日在朝中被人攻訐,說他在福州為官的時候,辦錯了一個案子,並且查證之後坐實了他的罪名,趙昀奪了魏了翁在京中的官職,貶黜出京,已經到廣南西路的靜江府做知府去了!
高懷遠聽罷了這個消息之後,黯然搖頭,心知趙昀現在已經開始在朝中驅逐親近他的勢力了,而這次魏了翁顯然是一個政治犧牲品,為的就是要減弱他在京城之中對文人的影響力罷了。
於是高懷遠安排人立即前往廣南西路,通知在那裏的自己人,盡可能的在那裏照料魏了翁,免得魏了翁在廣南西路受別的官員的氣,在這一點上,高懷遠還是相信自己手下的力量的,起碼有人想要跟魏了翁過不去的話,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接下來他該如何行事,高懷遠這一路上都在考慮這個問題,當他得知自己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之後,他終於不再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