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趙於莒!你姥姥的!老子回去要剁了你這王八蛋!”新安縣城的縣衙裏麵傳出一聲怒吼,黃嚴一腳便把麵前的桌子給踹翻在地,對著臨安城方向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黃嚴比別人收到臨安兵變的消息都早,一聽這個消息便當即怒發衝冠,他弟弟黃旭戰死的時候,也沒見他如此暴怒過,但是今天黃嚴卻不可遏製的發作了。
黃嚴的憤怒比一般人來的更強烈一些,因為他比誰都認識趙昀要早許多,高懷遠不認識趙昀之前,他便騎著趙昀猛揍過,他比誰都清楚趙昀是怎麽當上這個皇帝的,可是現在他們正在為他們趙家打天下,這廝卻在後麵添亂,如何能不讓他暴怒呀!
可是暴怒歸暴怒,黃嚴卻並未失去理智,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他立即傳令張宣馬上點齊潼關的秦鳳軍朝他所在的新安急進,和他匯合之後,立即出兵河南府,和正在率軍圍攻河南府的蒙古軍決戰。
軍令下達數天之後,他卻未能等來張宣所部,卻等來了張宣的一個親兵,這個親兵到了新安縣之後,告訴黃嚴,說張宣接到聖旨,令他不得擅動,原地駐守,等待朝廷新的旨意,才能行動。
黃嚴這一下更是氣的七竅生煙,他沒想到趙昀的手居然伸的這麽長,居然越過了他,直接給張宣下旨。
結果張宣這廝還真就聽朝廷的話,居然真就在潼關一帶按兵不動,連他這個頂頭上司的命令都不聽了。
黃嚴倒是想自己率軍攻向鈞州方向,但是何乃這段時間,他正分兵掃蕩河南府以西諸地,留在新安縣一帶的兵力隻有不足一萬,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他解決河南府城外的那些蒙古大軍,更不要說去許州為高懷遠解圍了。
一聽到張宣不肯奉調前來和他匯合,黃嚴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大罵了張宣一通之後,令人立即將這個張宣的親兵拿下。
這個張宣並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部下,而是從以前的金州軍提拔起來的一個將官,控兵和指揮打仗倒是相當有一套,所以才會被黃嚴,但是他卻在這個時候,選擇站在了趙昀這個皇帝的一邊,要作壁上觀接下來黃嚴他們如何行事了。
看著那個張宣的親兵被帶下去之後,黃嚴咬了咬牙罵道:“不是他娘的自己人,就是用起來不放心,關鍵的時候給老子來這麽一手,那你張宣這次算是選錯了方向了!來人,傳沈群來見我!”
不多時一個其貌不揚的兵卒便被帶到了黃嚴的麵前,黃嚴屏退左右,低聲對這個沈群吩咐了幾句。
這個沈群眼中精光一閃,立即點點頭道:“黃將軍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卑職吧!卑職保證五天之內將他的人頭呈到將軍麵前!”
黃嚴嚴肅的點點頭道:“解決了他之後,令江勇立即接替他,速速提兵前來與我匯合!越快越好!”
沈群點頭到:“請將軍放心,小的們絕不會坐視主公不管的!這件事就交給小的吧!”
說罷之後沈群轉身大踏步走出縣衙,翻身跳上了一匹為他準備好的好馬,鞭子一揮便朝著城西門方向絕塵而去。
對於這一次趙昀奪權的事情,要說他的聖旨沒有給軍前製造一點麻煩也是不可能的,起碼對於前方諸軍的士氣來說,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畢竟這個時代還是一直在宣揚忠君愛國,忠君首先被放在前麵,愛國卻被放在次要的位置,高懷遠即便是在軍中這些年來大換血,軍官係統裏麵換上了他不少嫡係人員,但是一個臥虎莊又能給他培養出多少可靠的手下呢?
何況培養出來的人不單單是要用在軍中的,還有許多地方都要用上他可靠的手下,所以軍中還有不少人心中是存在忠君思想的,在高懷遠和趙昀之間,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趙昀才是正主。
張宣隻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罷了,至於其它諸軍之中,在收到了趙昀的聖旨之後,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本來正在按照高懷遠計劃進行作戰的幾路大軍,不同程度上進展都放慢了下來,幸好華嶽、黃嚴、周俊等人到底還是高懷遠的鐵杆擁躉,他們雖然接到聖旨,但是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抗旨不尊,按照高懷遠的吩咐繼續行動。
羅卓在前段時間收到了高懷遠的命令之後,立即便提兵從鎮江府出發,朝著歸德府方向急進而去,在六月底便抵達了歸德府和周俊的徐州軍匯合在了一起,頓時令周俊兵力大盛。
他們合兵一處之後,沒有立即朝著許州進發,而是先分兵掃蕩了歸德府以南的地區,將一個個尚未歸降大宋的州府州府縣城給一一拔下,同時還出歸德府,和汴梁方向逼過來的完顏重喜所部金軍打了一仗。
結果不用說,自然是完顏重喜大敗,又龜縮回了汴梁近郊,再也不敢朝歸德府方向進逼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朝廷的聖旨卻直接送到了歸德府軍前,交給了在此統軍的周俊、羅卓二人。
這個消息讓他們也都是頓吃一驚,周俊不好當著羅卓的麵發作,麵色鐵青的讓人將宣旨太監帶下去休息,然後對自己的親兵使了一個眼色,親兵會意的悄然退出了大帳。
羅卓也麵色鐵青,攥著這份聖旨低頭不語,顯然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周俊緩步走到羅卓麵前,對羅卓說道:“羅將軍!對於此事,不知羅將軍要做如何打算呢?是聽從聖上的旨意,還是遵從大帥的調遣呢?”
羅卓這會兒很矛盾,有些氣急敗壞的怒道:“為何在這個時候,聖上卻要我等如此行事?難道他看不出來,我軍即將大功告成了嗎?該死,聖上身邊定是出了小人!”
周俊皺皺眉,羅卓這句話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於是他接著問道:“羅將軍,聖上如此行事,實乃令我等寒心,高大帥為了強軍強國,這麽多年以來殫精竭慮,可眼下聖上卻要我等坐視大帥被圍許州,我等又該何去何從呢?”
“該怎麽辦?我乃大宋臣子,該怎麽辦?一邊是有恩於我的大帥,一邊又是皇上,周將軍告訴我,我又該如何?”羅卓煩躁的在大帳裏麵來回走動著,怒氣衝衝的對周俊反問道。
周俊看著焦躁的羅卓,沉聲說道:“周某不才,認為此事我等當以大局為重,北伐大業即將功成,豈能因此一紙詔書,便就此作罷?何況大帥對我等有恩,我等豈能就此坐視不管?聽任大帥被圍許州?周某不會聽令皇上的聖旨,我必將率軍前往許州!”
羅卓猛的抬起頭盯著周俊猶豫了一下之後對周俊問道:“那麽你是要抗旨不尊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周某無法遵旨行事!更何況這道聖旨乃是要置大帥於死地,周某更不會奉旨行事!”周俊冷冷的對羅卓答道。
羅卓腦門上頓時冒出了冷汗,他可是一步步的在宋軍之中走到現在的,是軍中少有的幾個沒有被高懷遠撤換掉的主將,他深知高懷遠在軍中的影響力,但是他畢竟是自小便受忠君的思想灌輸的人,內心中自然有一種效忠皇帝的思想,這也正是讓他矛盾的原因。
一邊是皇上的親筆聖諭,要他們就地屯駐,不得再擅自行動,一邊是高懷遠那邊要求他們依計行事,不管聖旨,他如果奉旨的話,對高懷遠便是不義,但是如果抗旨不尊的話,又是謀逆之舉,何去何從讓他這會兒非常糾結,一時間居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周俊冷冷的盯著羅卓,等著羅卓拿定主意,一隻手緩緩的移到了腰間,按在了肋下腰刀的刀柄上。
羅卓腦袋裏麵亂哄哄的一片,忽然間他聽到帳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不少人圍住了大帳,心中猛的一緊,抬頭朝周俊望去,卻看見周俊一隻手按在刀柄上,正在冷冷的逼視著他。
於是羅卓頓時便清醒了許多,立即對周俊怒道:“周將軍想要作甚?”
周俊冷冷的看著羅卓答道:“周某並不想如何,隻是等著羅將軍一個答複罷了!羅將軍可是已經作出了決定了嗎?”
羅卓不由得冷汗便流了下來,雖然他看不到帳外的情況,但是也能想到帳外現在一定已經布滿了周俊的親信手下,他想起來這些年的傳言,說周俊和付大全的飛虎軍其實早就是高懷遠早年布下的一個暗棋,而且剛才周俊已經表明了,不管他如何決定,周俊反正是要抗旨不尊了,那麽假如他表示要奉旨行事的話,他相信恐怕他很難活著再離開這個大帳了。
再仔細朝深處想一下之後,羅卓自己也覺得趙昀選擇在這個時候釜底抽薪,不管是對高懷遠來說,還是對他們這些宋軍來說,乃至是對於整個大宋來說,都是一件壞事,他這麽做簡直可以說是喪心病狂,根本就是拿他們這些將士的性命開玩笑。
羅卓這些天也明白了高懷遠的意圖,同時也看清楚了中原戰局的趨勢,高懷遠之所以冒險困守許州城,其實就是在為其它諸軍爭取時間,要徹底在中原給蒙古大軍一個沉重的打擊,隻要窩闊台的蒙古軍在此一敗,那麽中原大局便就地底定,不單單是中原一帶,恐怕整個河北也很可能被宋軍一舉收複。
高懷遠這次這麽大的計劃,又冒了這麽大的風險,其實還不是全為了大宋嗎?他這麽做於國於民都隻有百利而無一害,而一旦要是聽了皇上趙昀聖旨的話,那麽對於大宋卻隻有百害而無一利,孰重孰輕羅卓也立即想明白了。
於是羅卓苦笑了一聲道:“看來假如羅某今日要是說奉旨行事的話,周將軍恐怕是不會讓羅某活著離開這裏了吧!”
周俊微微點點頭麵無表情的答道:“在下也是為了整個大宋和大帥的安危,不得不出此下策!得罪了!”
“哈哈哈!……”羅卓忽然表情放鬆了下來,仰天大笑了起來,接著大聲說道:“恐怕周將軍也太過小看我羅某了吧!雖然羅某確實猶豫過!但是我羅某也不是一個瞎子,高大帥和聖上誰在為國著想,恐怕我羅某還分得清楚!
想我羅卓當年追隨畢將軍的時候,就曾經立誓,要繼承畢大將軍的衣缽,遲早要為我朝光複中原,現如今已經到了這般田地,我羅某豈能再縮回去呢?
既然周將軍要我羅某一個答複,那麽羅某就告訴周將軍好了!羅某不才,也不願當這樣的千古罪人!這聖旨,看來我也要抗定了!”
周俊臉上的表情也一下鬆了許多,盯著羅卓的眼睛仿佛要把羅卓看穿一般,而羅卓也毫不退縮的和周俊對視著。
“周某可以信任羅將軍嗎?”良久之後,周俊緩緩的對羅卓問道。
“這是羅某的虎符,現交給周將軍好了!持此虎符,我鎮江軍上下無不聽令於周將軍的調遣,我羅某不才,雖然年紀稍微大了一點,但是上陣殺敵還是不含糊的!願當周將軍的先鋒!”羅卓說罷便將懷中的虎符掏了出來,伸手便丟給了周俊。
周俊抬手一把接住了這個鎮江軍的虎符,嘴角終於露出了笑意,哈哈大笑了起來:“羅將軍乃真漢子也!周某佩服!那麽接下來你我就攜手大幹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