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宋軍便是被這些石塊砸中之後,陣亡在了城頭上下,不管他們的盔甲多麽堅固,在遭受到這樣的轟擊下,也萬難有幸免之理,頓時便會被砸的筋斷骨折,軟倒在地。
而宋軍時下火藥已經用罄,已經無法用火炮壓製城外的蒙古軍的拋車,隻有使用殘存下來的少量的床子弩對著城外的蒙古軍不停的發射著,即便是床子弩,到了這個時候,也已經沒剩下幾支弩箭了,有些床子弩沒了箭支之後,弩手們幹脆就把一些長槍鋸斷,充當弩箭射將出去,這樣的威力也不算小,中者絕無幸免之理。
宋軍再剩下的就是一些臨時打造的拋車了,這些拋車因為是配重式拋石車,對人員需求不大,操作也簡單一些,更不愁什麽彈藥的問題,因為城中這段日子被蒙古韃子丟進來太多的石頭了,隨手便能搬來丟還回去。
所以在火藥開始告罄之前,城中宋軍便利用他們提前運入城中的木材,趕製出了一批各式回回炮,稍稍的增強了一些城中反擊的能力。
所以蒙古軍一開始攻擊,城中的拋車也沒有停止片刻,不斷的按照城牆上站著的定砲手們的指示,將一塊塊石頭發射出城,紛紛落在了敵群之中,同樣也給蒙古軍造成了不少的傷亡,甚至偶爾還能摧毀一些蒙古軍的拋車,使宋軍始終都沒有被蒙古軍的拋車徹底的壓製住。
但是宋軍的困難也是可想而知的,宋軍在經過蒙古大軍為期兩個多月的猛烈進攻時間裏,未得到任何補給,而且他們也沒有指望得到任何補給,全部靠的是他們提前預備下來的那些糧秣物資,戰至此刻完全已經是彈盡糧絕了,城中的戰馬已經殺光,隻剩下了高懷遠那匹白色的戰馬,本來高懷遠也要親手殺掉自己的戰馬,以供將士們食用,但是最後在諸軍將士們的苦求下,這批駿馬才得以保全下來。
現在城中的將士們可以說是空著肚子在和蒙古軍交戰,為了果腹,城中的樹皮都已經被剝光,連城牆上長的草也被拔下來吃掉了,甚至為了果腹,連城中的老鼠洞也被掏光,把老鼠儲藏的一些糧食也給掏出來吃掉了,更不用說老鼠本身了,那是大餐,抓住就給吃掉,時下許州城幾乎已經找不到任何可吃的東西了。
但是將士們依然毫無怨言,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大帥和他們一樣也在餓著肚子,他們吃什麽,大帥就吃什麽,甚至比他們吃的更少一些,所以沒有人抱怨一聲,大家默默的勒緊褲腰帶,繼續堅持著!
他們相信高懷遠,遲早會帶著他們走向勝利的,而且他們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民族的利益此時已經在他們心目中根深蒂固了,他們很清楚自己可能會戰死在許州城,但是絕大多數人並不後悔,如果不是高懷遠的話,他們相信現在他們宋人還蜷縮在江南,眼睜睜的看著蒙古大軍橫掃中原,而現在的情況是他們的大軍已經收複了絕大部分中原地域,甚至已經攻至了河北路,勝利就在眼前,就看他們撐得下去撐不下去了!
但是這一次蒙古軍的進攻之猛烈也是不同於往日的,蒙古軍精銳盡出,戰鬥意誌比起前些日子更為強悍了許多,大批蒙古軍像是洪水一般,凶猛的衝擊著許州城殘破的城牆,無數雲梯被架在了城牆上,城外的矢石從一開始便如同不要錢一般的被揮灑在城牆上,每一刻都有宋軍將士倒在血泊之中,而城中的宋軍能戰之士到了此刻,卻隻剩下了不到五千人的數量,麵對著五倍與他們的敵人,還要分兵禦守四麵城牆,更令宋軍兵力顯得單薄了許多。
就連高懷遠也不得不親自舉起了弓,不停的朝著城下放箭,將一個個衝近城牆的蒙古兵將射殺在城下,兩石五鬥的硬弓,即便是蒙古兵將身披重甲,也不能抵禦,加上高懷遠那手精準的射藝,幾乎可以說是一箭一命,很快親兵為他送來的兩壺箭便射了個精光。
高懷遠自己也感覺到兩臂酸痛難忍,一般人連續射六七支箭就已經是不錯了,何況他還持的是兩石多的硬弓,一連發射四十多支箭矢,也早已力竭了,開弓的胳膊累的幾乎腫脹了起來,使他幾乎無法忍受。
再看一下城牆上麵,宋軍已經許多人都射光了最後的箭支,一些輕傷員隻能在城上撿拾一些從城下射上來的蒙古軍的箭支,供給弓手們發射,箭矢的用罄使得宋軍的抵抗頓時減弱了許多,大批蒙古軍已經開始蟻附在各式梯子上麵,朝著城牆上攀爬了上來。
沒了箭支宋軍便搬起腳下的滾木礌石朝城牆下麵猛投,但是蒙古軍的箭雨實在是太密集了,往往宋軍將士一伸頭,剛剛投下石頭或者滾木,便立即會被敵人的箭矢射翻在地,但是大多數人隻要沒有被射中要害,都一把掰斷插在甲胄上的箭杆,又一次搬起石頭撲了上去,接著朝城下猛砸。
還有宋軍抬著裝滿滾水的大鍋,對準搭在城牆上的雲梯便劈頭蓋臉的澆下去,燙得爬在雲題上的蒙古兵將淒厲的慘叫著滾翻下去,而那些抬鍋的宋兵們的雙手和胳膊上也都起滿了被開水灼傷的燎泡,但是他們依舊往來不停的去取來開水,朝著城下傾瀉下去。
高懷遠扭頭觀看著城上的情況,心裏麵一陣陣的發疼,多好的健兒們呀!為了他的計劃,這些人已經將他們所有的潛力都發揮了出來,一個個視死如歸的拚死抵抗著蒙古軍的進攻。
不斷有宋兵倒在城牆上麵,他親眼看到兩個宋兵正抬著一口大鍋,鍋裏麵盛滿了開水,要傾倒下城牆,但是一個宋兵忽然間脖子上被蒙古軍射上來的箭支命中,兩手一軟,頓時倒在了地上,那滿滿的一鍋開水便頓時傾瀉在了他的身上,將這個瀕死的宋兵燙得皮開肉綻,其狀之慘,幾乎無法形容。
還有兩個宋兵被蒙古軍用拋車投上城牆的火球擊中,兩個人身上立即濺滿了火油,瞬間便燃起了大火,疼得兩個人拚命慘叫,但是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的同時撲向了城牆外麵,一把抱住了一個剛剛攀上城牆的蒙古兵,與之一起摔下了城牆,即便是落在城牆下麵,他們也死死的抱住敵人,與之一起燒成了一團。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屍臭味、硝煙味,幾乎令人有些窒息,而許州城各處都在傳來轟轟隆隆的砲石落地的聲音、瀕死人員的慘嚎聲、兩軍一起發出的如同野獸一般的吼叫聲。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城牆上已經開始有蒙古兵將湧上城頭,揮舞著他們手中的刀槍、狼牙棒、斧頭和城上的宋軍廝殺在了一起,在蒙古軍不計代價的猛烈進攻下,他們還是開始湧上了城牆。
於是高懷遠一把扔掉了那張硬弓,伸手從城磚磚縫中拔出了他杵在地麵上的那把心愛的陌刀,大喝一聲便衝至了一架雲梯前麵,手起刀落便將一個剛剛躍上城牆的蒙古兵攔腰斬作了兩段,接著一腳踹過去,將那個蒙古兵的上半身一腳便踹飛出了城牆,慘叫著跌了下去。
“抽刀!死死守住!我們是大宋鐵軍,絕不能讓他們踏入城中半步!”高懷遠臉上濺滿了敵人的鮮血,勢若瘋虎一般的在城牆上來回奔走,口中大聲疾呼著,手中陌刀寒光閃閃,每一次揮動,都要取去一條敵人的性命,而敵軍在他強悍的陌刀之下,罕有一合之將,身上的鎧甲更是如同紙糊一般,紛紛撲倒在他的腳下。
城上的宋軍看到他們的大帥都親自上陣奮勇殺敵,更是全然不顧性命了,一個個抓起刀槍劍戟,嚎叫著撲向了登上城頭的蒙古兵,奮力的劈砍著,捅殺著他們。
仗打到這樣的程度,基本上已經不需要什麽指揮了,所有人都隻是在憑借著一腔子的熱血,和他們求生的本能,在尋找著一切可以攻擊的對象,然後撲上去,殺掉對方或者被對方殺掉。
許多宋軍的傷員也無暇被抬下去救治,於是這些傷員心知必死,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呻吟著,勉強站起來,然後也撲到城牆的殘破垛口上,翻身滾落下去,用他們的身體將攀附在梯子上的蒙古兵生生砸落下去。
這樣慘烈的一幕幕戰鬥,不斷的在高懷遠麵前上演著,即便他是鐵石心腸,也忍不住要落淚了!
蒙古軍實在是太多了,仿佛怎麽殺也殺不完一般,城外蒙古大軍中軍之中的號角一刻都沒有停歇過,蒙古兵在這樣的號角催促下,也爆發出了他們野獸般的本能,根本不顧生死的朝著城上攀爬著,砍到一個,又爬上來一個,劈翻一雙,又爬上來一雙。
高懷遠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陌刀,兩臂酸麻的越來越厲害了,他知道自己的力氣也在耗盡,幾天來,他跟眾多宋軍一樣,都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飽飯,自然力氣也衰減了不少,但是他不能停手,因為他隻要稍微一緩,便會有更多的蒙古兵將爬上城牆,此時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城上的宋軍,都疲憊的要死,但是還是在依靠著本能,奮力的同眼前的敵人拚殺著。
高懷遠又一次揮刀劈了下去,刀鋒一下斬在一個剛剛在垛口露頭的蒙古兵的肩甲上麵,破開了他的肩甲,但是卻沒有能成功的一刀將其劈開,陌刀的刀鋒也早已不像起初那樣銳利了,結果是一下便卡在了這個蒙古兵肩膀上的骨縫中,沒有能一把拔出來。
而這個蒙古兵顯然也疼急了,慘叫著將他手中的短矛朝著高懷遠猛刺過來,一下捅在了高懷遠的大腿護甲上,破開了護甲之後,紮在了高懷遠的腿上。
接著這廝便仰麵朝天的仰倒了下去,帶著高懷遠的那把心愛的陌刀一起滾落了下去,還把梯子上的幾個跟著他的蒙古兵也撞下了城牆。
城下又發出一陣慘叫聲和蒙古語的痛罵聲,沒摔傷摔死的蒙古兵又一次爬起來,攀上了長梯。
(近期新書《葬明》即將上傳,寫的是明末亂世,希望大家能保持關注!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