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遲不歸
鄧震現身的土丘頂上此時又現出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新出現的年輕人高大粗壯,衣著樸實,因為還有一段距離,麵貌看不清楚,隻大略瞧出似乎是農家子弟。
明誌在意的不是年輕人的裝扮、相貌,而是對方的身形。他注意到的時候,對方剛在土丘露出上半身;隨後在他的注視下,對方冉冉上升,不一刻就露出了全身。昨天下的雪沒有融化,浮雪下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在平路上行走還好,若是上下坡,這層厚冰足以讓冒失的人摔上幾個大筋鬥,鄧震從土丘下來時趔趔趄趄的就是這個緣故。
然而這層冰似乎對新出現的年輕人沒有影響,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十分沉穩地上到了土丘頂部。一旦他在土丘上站定,土丘就像高出了一截,年輕人的身形竟是和土丘融為了一體。這份沉凝厚重明誌從來未在其他人身上見過,以至於他忍不住驚詫不已。
明誌的神色引起了鄧震的注意,他似乎想起什麽,匆匆回頭一瞥,旋即大叫道:“哎喲,不好!對不起——雲大叔。鄧震險些忘了,原來還有些不能耽擱的急事要辦,今天隻能先行告辭了,過兩天鄧震在專程去雞鳴峰拜會雲大叔和小誌,那時我們再聊吧。。。。。。”
鄧震一邊說,一邊跨步越過明誌,跳腳般向東邊桐柏山方向躥,話音未落人已去了老遠,沒一會兒就成了雪地上的一個小黑點。
“咦!這人怎地說走就走?”雲敞驚咦一聲,望著鄧震的背影又是不解又是遺憾。
明誌匆忙看了鄧震一眼,然後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土丘上的年輕人。
年輕人也發現了明誌、雲敞和匆忙離去的鄧震,他大步一邁,下了土丘,似緩實快地趕了過來。
明誌目光一閃,注意到來人右手上提了根木棒,左手提了兩隻死去的公雞。兩支死公雞身上各插了一支雕翎,雕翎隨著年輕人的步伐一顫一顫,似乎在闡述著公雞的死因。看到這兒,明誌有些明白了,猶豫片刻,他還是迎上去招呼道:“這位大哥,小弟雞鳴峰明誌有禮了。”
走得近了,相貌跟著變得清晰起來。年輕人看起來很年輕,約莫十七八歲,濃眉大眼,虎頭虎腦,麵相還有些稚嫩,隻是顧盼間,眉眼不經意地就流露出一股威勢。這種威勢並非養尊處優或者是富貴門第熏陶出來的,更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明誌越是仔細打量越是忍不住暗自稱奇。
年輕人似乎對一個少年人的招呼不很在意,大步不停繼續向前邁,一雙大眼不經意地向明誌掃過來,繼而轉向雲敞,最後落到微微抽搐的紅眼狼身上,這時他才露出些詫異,跟著停下身子,沉聲問道:“有事嗎?”
“這位大哥,抱歉,小弟打擾了。”
明誌再次拱了拱手,隨後向鄧震離去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剛才離去的鄧大哥是小弟的朋友,看模樣鄧大哥似乎得罪了大哥?若是的話,小弟希望代為賠罪,鬥膽請大哥不要再去為難鄧大哥了。”
“咄!”
年輕人大眼圓睜,忽地喝了一聲,義正嚴詞道:“自作孽,自己受。這等浪蕩遊俠不讓他們吃足苦頭,以後不知還要禍害多少鄉裏。你這小孩做甚濫好人。”
這段時間明誌身子長得夠快了,可跟眼前人相比至少矮了一個頭,窄了一條肩膀,還真像小孩一般。
明誌不介意地笑了笑,替鄧震辯解道:“這位大哥嫉惡如仇,好生令人佩服。不過,據小弟所知,鄧大哥知書達禮,可不是浪蕩遊俠;他便是不小心做了錯事,得罪了大哥,也不是存心禍害,請這位大哥體諒一二。”
“不是有心為害?!你看這是什麽。。。。。”
年輕人異常惱怒,把手中公雞拎起來一晃,忿忿地說道:“這小子有弓有刀不去山中捕殺野獸,偏偏圍著我家雞群射獵。這不是浪蕩遊俠是什麽!知書達禮之人?我呸——”
明誌不明白鄧震為何如此,卻明白這種行為最受鄉裏人鄙薄。聽到年輕人唾棄,他臉皮一熱,為之赫然。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打算袖手不管,畢竟鄧震是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這位大哥。對不住,實在抱歉!要不這樣吧。。。。。。”
明誌走到紅眼狼前,伸手抓住狼額前的皮毛,淒厲的狼嗥聲中,他把紅眼狼拎到年輕人身前用力一丟。“。。。。。。小弟把這隻狼送給大哥算是賠償,了結此事可好?”
年輕人目光一閃,似乎剛認識一般,開始重新打量明誌。
紅眼狼有小牛犢子大小,差不多近百斤;一般十四五歲的農家少年力氣大的也能勉強拎起來,但是像明誌這般輕鬆的可就難找了。明誌無意間顯露出的身手顯然讓年輕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仔細打量了一陣,年輕人向雲敞瞟了一眼,好奇地問道:“這狼是誰打的?”
雲敞回答道:“是小誌打的。”
“不錯。”
年輕人似乎有所預料,彎下腰,直接把手伸到紅眼狼腰椎骨上摸索,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鄭重地說道:“小兄弟是叫明誌吧。好,我信你一次,暫時放過那小子。不過,以後我若發現那小子還在附近禍害鄉裏,定會把這次的事一起算上,讓他吃足苦頭。”
明誌高興地回道:“大哥放心,鄧大哥再不會了。”
受明誌情緒感染,年輕人臉色越來越是和緩,他先向雲敞作了一揖,然後轉對明誌拱手道:“我叫遲不歸,住在崗那邊不遠的灣子裏,明誌你為人義氣,身手也好,我很喜歡,閑暇了可以過去找我玩。”
明誌欣喜地一拱手,答道:“原來是遲不歸大哥,我叫你不歸大哥吧。以後少不得會去打擾的。”
遲不歸臉上露出點笑意,點頭說道:“好,你叫我不歸大哥,我就叫你小誌好了。小誌,既然你我兄弟相稱了,就別再提賠償什麽的,此事就此罷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明誌爽快地應道:“好,一切依從不歸大哥就是。”
遲不歸對雲敞、明誌一拱手,說了聲“告辭!”便轉過身向來路走去,沒一會身影便消失在土崗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