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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武術與殺法

浮橋距離新義軍大營至少還有十五裏,在這兒吹全軍集結號純屬兒戲;待號角遞傳出去,人馬趕過來集結,黃花菜都涼透了。左敬亭病急亂投醫,隻冀望附近的釘子崗過來幫忙,哪怕招來一什兩什士卒也是好的。

嘟——嘟——嘟——

悠長的全軍集結號在浮橋上響了起來。

號角響起來的時候,石青從馬上摔了下來。石青若是能夠騎乘,馬願的主意無疑很好。可惜馬願慌張之際,忘了石青屁*股和大腿*根負傷不能騎乘這件事。

夜晚不比白天,黑雪視野不清,腳下難免顛簸;闖過浮橋,隻顛得幾顛,就將上麵的麵布袋——石青給顛下去了。

這一下摔得實在,將石青摔了個屁*股墩。

“哎——”石青吸溜著冷氣,屁*股、大腿一帶火辣辣地,扯心撕肺地痛。

剛吸溜一陣,石青就被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驚得住了嘴。循聲看去,他看到了左敬亭魁梧的身影,左敬亭一手拎刀,撒開大步向他奔來。

令石青感到不妙的是,那個黑衣男子正手提長槍,無聲無息地掩殺過來。他在左敬亭前方,距離石青比左敬亭近,速度更比左敬亭快許多。

石青趴在地上四處打量,看到一處林子後,他想也沒想,徑直爬了過去。江湖有雲:逢林莫入。石青冀望黑衣男子是個老江湖,聽說過這句話並將之視作行事準則。

馬願吹了一陣集結號,腮幫子有些生痛,當下停下來揉*搓;耳聽遠處有號角回應,依次下傳,馬願安心了一些。

隨後,靜夜中響起了一陣馬蹄踏響之聲。馬願心中一喜,新義軍的兄弟反應真及時,這才多久就有人趕來了。循著聲音看去,隻見好幾十騎士正從西邊清漳水上遊沿河馳來。他不由的納悶了:那邊不是新義軍的防地啊?

馬蹄聲越來越近,沒一會兒,騎士奔了過來,雙方麵目模糊可辨,馬原定睛一看,隻見這群騎士無甲無鎧、一身黑色勁裝打扮。看起來不是士兵,更像是訓練有素的私兵。

馬願腦袋轟地一響,立馬明白過來:這些騎士不僅不是救星,反倒是催命的閻王;對手安排刺殺部署稍稍遲了一些,自己這一行人回轉時,隻一人趕得及埋伏在橋下行動,其餘大部剛剛趕到。

轉眼間,幾十騎衝上浮橋,直向馬願撞來。馬願大叫一聲,一躍跳下浮橋,慌張之下,他在冰麵上重重跌了一跤。

此時,馬願再也顧不得痛疼,一溜爬起,順著冰麵狂奔。他是多年老兵,知道戰馬在冰麵上無法奔馳追擊,隻要順著冰麵跑,對手未必追得上自己。

幾十騎士沒有理會馬願,他們從浮橋上呼嘯而過,徑直向華林苑深處馳去,目標直指石青逃離的方向。事實上,不用他們趕到,石青已是危在旦夕。

石青可以斷定,黑衣男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刺客老手。麵對目標,沒有多餘的言語,不會有半點遲疑,有的隻是果斷地挺槍直刺。。。

短槍和主人一般,無聲無息不帶一點風聲,隻有看到鋒刃上的寒芒暴虐地撕裂黑暗之時,才會明白它的可怕。

石青來不及躲進林子,奮力一撲,魚躍而出,閃過致命一槍。人剛落地,立即翻滾出去。耳聽噗地一聲,適才所在之處傳出穿刺的悶響。

連續使出兩個閃避動作,石青感覺下半身已經完全麻木,好像不是屬於自己的了。可他不敢猶豫,雙手在地上一撐,身子醋溜前移幾尺,再次側翻,旁挪一步,順勢翻身坐起。

剛一抬頭,眼前寒光乍現,對手短槍如跗骨之蛆,急刺過來。。。

“吼!”石青吐氣發聲,猛地爆出一個短促的吼聲,吼聲之中,他頭一側,閃過槍刃;右手倏地伸出,斜斜一圈,抓住對方槍杆。

“撒手!”石青再次爆喝,右手猛地一帶一送。

“哼!”黑衣男子悶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被石青快速轉換的力道帶了個踉蹌,不過,對方不是庸手,雖有小小失利,短槍並未撒手。黑衣男子反應極快,借著踉蹌的步伐,雙手使力一抖,奪槍之餘,順勢刺向石青小腹。

石青坐在地上,無法使力,既不能和對方硬奪短槍,又無法避讓,危急之下,他將左手搭在短槍上,雙手使力,整個人全掛在短槍之上;隨著對方前刺,他的身子也隨之向前滑溜。

“嗨!”黑衣男子爆喝一聲,雙膀使力一揚,竟將石青挑得飛了起來。

巨大的甩力讓石青再也抓不牢短槍,他不由的雙手一鬆,身子向外拋出,黑衣男子更不停留,幾步趕上,短槍狠狠向空中的石青刺去。。。。。。

石青人在空中,無處借力,眼睜睜看著短槍刺來,卻毫無半點辦法。

千軍萬馬我來去自如,沒想到今日竟喪生在一個見不得人的刺客手中!石青心中極不甘心地閃過這個念頭,身子拚命扭了扭,希望能避過致命之處。隻要這一槍要不了性命,他就還有希望——左敬亭已經趕到了。可是,被近尺長的鋒刃穿刺後,真的還有希望嗎?左敬亭更在五步開外。。。。。。

石青不敢想象下去,他一賭氣,睜大了雙眼,狠狠盯著急刺而來的鋒刃,似乎想看明白,這件東西是如何要了他的性命。

閃亮的鋒刃挾帶著冷厲的寒氣撲麵而來,無情!決絕!

就在這時,石青聽見腦後嗚地一聲急響。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從他身側掠過,恰恰撞在黑衣男子短槍之上。這件東西力道極大,竟把短槍撞的歪斜出去。

見到這一幕,石青雖不知具體為何,卻也猜到有救兵來了。看來死不了啦。他心中一鬆,任由自己向後甩去,一番痛疼他還受得了。隻是。。。迎接他的並非堅實的地麵,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身後響起女子嚶嚀嬌*哼,石青整個人墜入溫柔鄉中。背脊挨處一片柔軟;口鼻之中盡是幽香,耳畔但聞嬌*喘呢喃。從殺氣凜冽驀然轉為璿旎春光,石青恍若如夢,已不知置身何處。

“小心!”身後傳來一聲清音,石青感覺身子不住後退,許是女子不堪重負,正倒退著卸去衝擊力;大概擔心摔著石青,女子將石青摟抱得甚緊,以至於石青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片凹凸和溫*軟。

黑衣男子短槍被撞歪後,稍稍一頓,飛身追來。

“殺!”左敬亭終於趕到,大喝一聲,對準黑衣男子摟頭就是一刀。

黑衣男子無奈回身,迎戰左敬亭。

女子停止後退,她似乎知道石青身子不便,小心扶著他斜斜躺下。在躺倒的那一刻,石青急忙轉頭去看——一張惹人憐愛,白瓷一般的俏臉出現在他眼前。

“是你!”石青情不自禁驚訝出聲。危急關頭救他一命的竟是那個斷了一臂的紫衣宮女。

紫衣宮女平靜無波,淡淡地說道:“當心,又有人來了。隻怕是你對頭。”

石青一怔,旋即一陣急促的馬蹄奔馳聲傳入耳中;適才他恍恍惚惚,竟沒有注意到有大隊騎兵臨近。此時一聽來騎方向,他就知道來者是敵非友。

“快!我們到林子裏與他們周旋。”石青指著旁邊的林子對紫衣宮女隨意吩咐,口氣自然的好像多年的好友一般。

紫衣宮女怔了一怔,望了一眼石青說得林子。林子不大,孤零零地聳立在荒野上,看起來沒有隱秘的退走之路。

紫衣宮女伸出右手,提著石青腰間絲絛,輕鬆地把他拎到林子裏,小心地讓他斜靠在一棵枯樹上,隨後右手一抖,衣袖中滑出一柄兩尺長的短劍。她則持了短劍戒備地站在石青身邊護衛。

石青暗自乍舌。原以為這是個嬌滴滴惹人憐愛的弱女子,不曾想她的力氣這麽大,短劍隱藏的又是如此巧妙;看起來倒像是個江湖女俠之類的人物。

那隊騎士到了。黑衣男子一邊與左敬亭糾纏,一邊喝道:“目標在林子裏,快追,別讓他跑了。”

幾十騎士躍下馬,舞刀挺槍悶聲不響地衝進林子。

紫衣女子已不說話,身子一動,鬼魅一般,踏著詭異的步伐迎上去,叮叮叮——幾聲輕響過後,有人慘呼,一個騎士手捂咽喉,頹然倒下。

“武術!”石青靠在枯樹上,霍然睜大了眼。來到這個時代八九個月了,石青以自己的親身體會以為,這個時代是沒有武術的。無論是司揚、左敬亭的刀法還是石閔的戟法、矛法,在石青看來,都是——殺法!戰陣之上的殺人之法!

可看到紫衣女子的劍法後,他再次認定,這個時代是有武術的,包括和左敬亭廝殺的黑衣男子,施展得招數也更像武術,不像殺法。隻是,目睹女子和黑衣男子施展出各種精妙絕倫的招數後,石青反而有些失望。這些招數和殺法相比太精妙了,讓人防不勝防。同時,正因為其精妙,雕琢匠氣太重,失去了原本的意義,與簡單直接的殺法相比,華麗有餘,威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