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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水火無情

七月二十日上午,魯口燕軍踏上轉戰代郡之行;慕容俊、慕容恪擔心若是自承失敗,退走之時容易動搖軍心士氣,於是擬定此次行動不稱作撤退而稱作轉戰,並決定廢黜各種虛虛實實的手段,全軍集結一處,保持完整建製,堂堂正正地從容行事,以免驚嚇了士卒。

失去薊城根本之地的燕軍轉至代郡之後將會麵臨輜用缺乏的困境,眼下手中每一點輜用之物都彌足珍貴、不能輕易拋棄;因此,十萬燕軍撤走的隊列時分的臃腫龐大,當前鋒部隊踏上五裏外的浮橋之時,後麵的隊伍還偎集在大寨內,等待出後營門。

對麵的民軍盯得很緊,燕軍大營剛有一點動靜,他們跟著就做出了反應。三四千餘騎兵先行出營抵近燕軍大寨觀察了一陣,確認燕軍是在撤退時,報警的號角立時吹了起來。讓燕軍心中發滲的淒厲號角聲中,一隊隊一列列民軍從寨中魚貫而出,結出一道長達五裏的陣線緩緩壓迫過來。

無論燕軍目的地是何方,退走之路都將是十分漫長的,民軍顯然深知這一點,是以他們並不急迫,步伐很慢很穩並且很堅決,這種緩慢而來的壓力極其沉重,燕軍大營裏出現了一些騷亂,落後的開始推攘,催促前方士卒加快腳步;各軍各營統兵將校大聲嗬斥,竭力維持著秩序。

“布置防禦、抵抗追兵之事交給封太守了,恪先去後營幫著疏導隊伍;封太守讓兒郎們盡管放心,五千精騎絕不會拋棄大家,一旦前寨吃緊,慕容恪便會趕過來,率精騎出寨突襲民軍。”慕容恪眼見後寨動靜不小,有些放心不下,向封奕交代一聲便去寨後維持秩序去了。

封奕答應下來,卻沒有即刻去安排防禦,目視慕容恪離去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混進大軍之中後,他才淡淡地吩咐左右道:“傳封放、張安過來,某有要事交代。”

封放是封奕的族弟,張安是封奕家奴出生的猛將,俱是封奕最為心腹之士。

“太守(兄長)。民軍馬上就要靠近了,有什麽事快請吩咐,寨子上一刻都離不得人。”封放、張安兩人跑過來急咻咻地問。

封奕眼光一掃,左右親衛立時會過意了,一邊回避,順便在四周布下警戒。封放、張安一愣,封奕的動作這時候顯得格外敏感。

封奕沒在意兩人的臉色,湊上去咬著牙齒用力說道:“吾命令汝等二人,民軍不攻則已,一旦攻上來,汝等不許抵抗,立刻率部歸降。”

“什麽?!”封放、張安猛一抬頭,一臉驚恐,不敢置信地望向封奕。渤海封氏為躲避戰亂出塞以來,數十年間和慕容氏的關係盤古錯節,結交之深罕有人能比,這等深情厚意怎麽能叛就叛呢?

“怎麽!汝等敢抗命!”封奕眼中厲光一閃,惡狠狠地逼視著兩個心腹。

封放、張安一怯,齊齊垂首回道:“不敢。屬下(小弟)遵命就是。”

“唉——吾行此舉亦是無奈啊——”

封奕聽出兩人心中不滿之意,長歎一聲後解釋道:“數十年來,慕容氏收留庇護封氏,封氏對慕容氏也是盡心盡力,這其實更像一場交易,雙方互不虧欠對方。人都有感情,交易久了,相互信賴,誰都不願失去好的交易對象。吾和汝二人一般心思,並不甘心有此一舉。奈何世事無常,形勢緊迫,由不得我等從容選擇啊——慕容氏初入塞時,那是何等的風光,以至於慕容俊開始暗中置辦龍袍黃輦;相反石青當時不過一淒惶流寇,兵馬不過萬,錢糧無一餘。雙方相差如同天地之別;盡管如此,兩年征戰下來,慕容氏不僅沒有占到一點便宜,反而是損兵折將越打越慘,如今更是把薊城根基之地丟了;石青呢,卻是越打越強,兵馬部眾越來越多,下轄人丁土地越來越闊;雙方高下至此已經分明;在全麵占優之時,慕容氏不能擊敗石青,以後形勢逆轉,更不可能擊敗石青了。”

封放、張安回思往事,忍不住點頭頜首,認同封奕的推斷。

說到這裏,封奕語氣一冷,斷然說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乃蠢夫也。封氏滿門近百口曆經千辛,好不容易從塞外回轉故土,怎能繼續為慕容氏陪葬賣命?怎能繼續在塞外飄零流浪?汝等還沒受夠塞外的風沙苦寒麽?反正吾是受夠了,寧可投入石青麾下重新結交善緣,也絕不願意再度出塞。汝等若是不降,可以自去;吾絕不勉強!”

封放、張安臉帶愧色道:“還是大人(兄長)想得周全,我等知錯了,願意依照大人(兄長)之令行事。”

封奕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如此就好,汝二人去吧,小心照顧好麾下部眾,不要隨意攻擊民軍,另外還需小心別被民軍傷到了,見勢不對立刻勒令部眾歸降。”

三人這番話說了好一陣,在這當口,燕軍後隊差不多都出了大寨,奇怪的是民軍沒有靠近攻擊,隻是在燕軍大營百十步外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衝擊隊形。

封奕正在好奇,耳邊突然響起慕容恪的問話:“怎麽回事?民軍好像有恃無恐?”原來他穩定了後寨撤退秩序後回轉前寨了。

封奕點頭同意慕容恪的看法,若非有恃無恐,石青怎可能輕易放燕軍歸去?

就在這時,寨內士兵突然有人指著西邊的滹沱河高聲驚叫:“看啊——哪是什麽?”

封奕循著士卒所指看去,但見從滹沱河拐彎的河道上突然冒出來百十隻木排,木排上一捆捆一垛垛堆滿了幹草,幹草的葉莖被初生的日頭一照,亮閃閃的閃爍著五彩光芒,十分的好看,顯然是淋過了油脂的緣故。

百十隻木排順流直下,水流原本就疾,每隻木排上還有四五名水手,不停地撐篙後抵,將木排驅使的如利箭一般,在水麵上劃出一道道白浪,飛快地奔向下遊浮橋。

“不好!石青是想燒浮橋——”

慕容恪臉色一白,率先反應過來。因為浮橋搭建在自家大營之後,屬於安全地帶,而且當初沒有料到會有倉惶撤退的一天,是以沒有留意對水路攻擊的防護,既未在兩側打下隔離樁,也未在浮橋兩側橫上阻攔木。一時的疏忽偏偏就被民軍覷準了,並針對此發動了致命攻擊。

事實上這種攻擊在正常情況下尚不足以致命,但眼下不是正常情況;十萬燕軍人心惶惶,因為將官的竭力維持,才能勉強保持建製按序向對岸撤離。這種局麵非常脆弱,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造成全麵崩潰。恰恰這個時候民軍的攻擊來了,而且一來就選準燕軍後撤行動的要害——浮橋進行攻擊。這種攻擊不需要真正成功,對一個首尾十餘裏的隊伍來說,隻要遠遠見到退路被大火‘籠罩’——不管真的籠罩還是假的籠罩,因此產生的恐懼足以讓整個隊伍陷入混亂。

想明白這些,慕容恪心神俱顫,忘記了和封奕打招呼,忘記了招呼親衛騎兵,隻茫茫然依靠本能驅動戰馬向後寨衝去,希望能搶先穩住隊伍,挽回局麵。

木排快逾駿馬,六七裏水路轉瞬即過。距離浮橋約莫半裏之時,有人指揮著百十隻木排突然變陣,絕大多數依靠撐篙放慢了速度,另有十幾隻散成一排,向南邊第一道浮橋急速撞去。與此同時,水手打著了火,河風一吹,滿垛滿捆的幹草呼喇喇立時飄揚起高高的火頭。

浮橋上、兩岸邊的燕軍大聲驚呼,反應過來的將官有的指揮弓箭手對準水手放箭,有的指揮橋上士卒伸出長槍,妄圖攔住燃燒的木排。

不等燕軍弓箭射到,木排上的水手呼哨一聲一躍跳下水中;隻是他們並沒有轉頭遊走,而是在水中掌控木排繼續衝上浮橋。直到距離浮橋數十丈時,民軍水手終於不敢再靠近,放這才放棄掌控木排,載沉載浮著逆流上遊。

十幾隻木排順流而下,距離浮橋越來越近,火頭越燃越大,隔得老遠,熱氣便撲麵而來,讓燕軍無法承受,沒等木排靠過來,百十名探槍準備阻止木排靠近的士卒轟叫一聲,轉身就跑,竭力躲避燃燒的木排。

木排終於抵靠住浮橋,火勢有了延伸之地越發大了起來。浮橋一共有五道,靠南的一座燃了起來,另外四座依舊還能通行,是以浮橋上和岸邊等待通過的燕軍雖然驚慌,卻還能穩住神,真正擔心的隻有遠處的不明真情的後隊人馬。

第一波木排剛剛靠上去,第二波木排又從上遊飄了下來,民軍的用意非常明顯,這是在告訴燕軍,他們不會輕易罷休,燒毀第一座浮橋之後,會盡快向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發起攻擊。

大火熊熊,浮橋發出嗤喇嗤喇的炸裂聲,第一座浮橋很快有了兩三個缺口;民軍水手馬上印證了燕軍的擔心,操縱著木排向缺口衝去,目標直指第二座浮橋。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燕軍將官終於壓維係不住穩定了,原本還在耐心等候過橋的燕軍士卒不知是誰先高喊了一聲“跑啊”,浮橋東頭的士卒呼啦一聲,蜂擁著衝向剩下的三座浮橋。可憐這浮橋上還有無數的輜重車輛,哪是隨便能夠通行的。眾人稍稍一擠,浮橋兩側便不斷響起撲通撲通的聲響,一瞬間不知有多少人掉進水中。

望著這一幕,慕容恪臉如死灰,不知道如何是好。

(終於依照承諾補上了這個月斷更的兩章,累死了。以後可以輕鬆點,依舊是一天一更其他的時間構思新書。

說到新書,就再多說兩句。試讀的這本新書費了我三個月的心血進行構思處理,原本信心滿滿,以為會比這本書上一個台階呢;哪知會有這麽多反對者,無奈淚奔——

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尊重諸位朋友的意見,放棄試讀的新書,重新構思一本。

和編輯魚總商量了兩天,決定新書的類型還是穿越曆史,這本書選取的背景是南宋崖山之戰前的天下,我想知道,沒有崖山之戰,南宋這個經濟、科技文化、社會都發展到中國曆史巔峰的時代會創造什麽樣的輝煌。

因為宋史是蒙古人脫脫編寫的,很難保持客觀。如果哪位朋友有比較客觀的介紹南宋的書籍,請幫忙推薦給我。在此先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