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的話一出口,前排的士卒們立刻便啞了聲,後麵聽不清楚的紛紛開口詢問,搞清楚了呂方的意思後也期期艾艾的,誰也不肯當出頭鳥。呂方幹脆跳下高地,直接走到前排的一名士兵麵前,一把抓住胳膊拉上高地,對那人說:“方才你在下麵嗓門喊得挺大,此時你便來說說剛才喊得什麽。”那漢子不過是個小卒,何時站在那麽多袍澤麵前說話,早就嚇得呆了,結結巴巴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下麵那些方才還滿臉怒氣大聲叫罵的士兵們也隻是大聲起哄,嗤笑著台上士兵的尷尬,也忘了對呂方的不滿。見那人臉都漲的跟豬肝一般顏色,眼見得就要噴出血來,呂方對下麵空地中的士卒們雙手往下虛按,示意安靜一下,轉身對那漢子說:“你既然在陣中位居前排,戰陣之上白刃相交都不怕,定然是條好漢子,莫非在眾人麵前說完整話都那麽難嗎?”那漢子猛然轉身對台下大罵道:“有甚好笑的,殺才們也隻會在下麵吵鬧。”下麵眾人頓時靜了一下,那漢子轉身對呂方說道:“某等好不容易才積攢點財物,都是性命換來的,將軍這般作為,那些財物豈不是要白白丟棄。”
“不錯,某這般做的確你們要丟棄些財物,不過我問你,這些天來,你累積了多少財物?”
談到財物,那漢子有些尷尬,不知如何說才好,正猶豫間,台下一個聲音喊道:“武大你該不會數不清楚吧,藏在鋪下的那三匹青絹,五匹細麻還有褡褳裏那十幾貫錢,那天晚上你睡前不數個十七八遍,怎的這時候結巴了。”話音剛落,台上的武大早已氣的滿臉通紅,早忘了自己站在指揮使麵前,對著聲音來處破口大罵:“狗蛋你這小賊,盯著老子這點老本,就不怕眼睛上長瘡。”後麵連著汙言穢語一股腦兒脫口而出,台下各隊士卒聽了轟然大笑,連隊正隊副等軍官都笑得前仰後合。
武大罵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一都指揮使麵前如此無禮,口出穢語,軍中法紀森嚴,若要治他個不敬長上之罪,吃數十軍棍都是輕的,趕緊跪下連連叩首稱罪。呂方隨後將他扶起,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這小子倒會積攢,感情回去就要娶妻生子了。”武大起身隻是憨憨的笑,並不說話。呂方話意突然一轉,語意轉寒:“你積攢這麽多財物,那如戰陣之上,兩軍相持不下,你是顧你的財物還是顧軍中袍澤呢?”
武大一聽,頓時目瞪口呆,兩腿一軟幾乎又要跪下,卻被呂方扶住。呂方轉身對台下士卒大聲說:“這些天你們或多或少都積攢了些財物,這是好事,可戰陣之上,靠的上下一心,大家都是老陣仗了,兩軍相持的時候,比的就是誰能撐,有時候哪怕就是能多撐哪怕一刻,就能大敗幾倍的敵人。若是有人心有雜念,不能和大家擰成一股繩,那時不但害了他自己,還會害了一起上陣的弟兄們。武大你有了這些財物,在那戰場之上是一心對付對麵的敵人還是你那鋪下的絹布錢袋?”
呂方一席話說完,台下眾士卒頓時啞然無聲,那武大更是被問得目瞪口呆。呂方過了一會兒,看下麵的士卒靜了下來,不複方才的激憤,接著說:“我也知道當兵的日子過的辛苦,去年破濠州之後你們被撥至我莫邪都中,你們不要說財物,連衣服都不全,許多人手中不過一根木棍。圍攻壽州之時,連粗糧飯都吃不飽,差點都要嘩變。打下壽州分的那點恩賞很多人還沒拿,都留著購置甲胄兵器,到了丹陽才好點,南下時駝畜也不全,可你們也都應該看到,我呂方也沒把財物揣到自家荷包去了,這些日子來無論是築城,修堤,某可都是帶著大家一起幹的,做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是為了莫邪都中的每一個弟兄能過上好日子。”說到這裏,呂方扯掉上身的長袍,高舉雙手,讓台下的眾人看到自己肩膀和雙手上的老繭。
台下前排的士卒們聽清楚了呂方的說話,後麵的人聽不清楚,紛紛向前麵的人打聽,呂方待下麵的士卒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揀起長袍穿上,接著說:“對岸的鎮海軍不好對付,否則烏程之戰魏約就不會輸的那麽慘,我們也不會在這裏和他們死耗,早就在杭州城中置酒高會了。如果貪戀私財,隻怕到時連性命都保不住了。某並不是貪圖你們的戰利品,下午每夥中選出一名誠實可信之人,其他人將所有的戰利品登記後交與他,然後送回丹陽交與各自的家人,單身漢子待軍還後再發於個人。杭州越州城中遍地都是金銀,待到勝利之後,你們每一個人回家的行李裏都會堆滿綢緞、銀錢,你們每一個人都會變得富有、幸福。”
台下頓時發出一陣歡呼,千百人狂熱的呼喊著,聲音在胸腔中震蕩然後從喉嚨裏噴出來,逐漸匯集成一個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回蕩在軍營中。“渡江、渡江!”一群停留在帳篷上尋找食物的鳥雀被驚起,看著下麵那群奇怪地人,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向一個台上的人喊著什麽。
杭州故名錢塘,隋朝開皇九年(589年)廢錢唐郡,置杭州,杭州的名字才第一次出現在曆史上。文帝派楊素平定杭州楊寶英的叛亂後,“移州於柳浦西,依山築城”,即由鳳凰山東麓逶迤而北。其範圍大約東至鹽橋河以西(今中山中路),西瀕西湖東岸(今湖濱路、南山路),北及錢唐門(今六公園附近)。城垣南北狹長,“周回三十六裏九十步”,當時鑒於吳山逼臨江滸,而隔其山於城外,因而東牆在吳山地段呈向內凹進的弧形,這就是最初的杭州州城。後來隋煬帝開鑿以洛陽為中心的運河網,杭州成為江南運河的終點,東南交通的樞紐,其地位起了顯著的變化。所謂“川澤沃衍,有海陸之饒,珍異所聚,故商賈並湊”,為日後杭州的繁榮奠定了基礎。唐代時,當地政府對杭州地區的水利建設極為重視,完成了杭州城六井和西湖的整治,解決了海水倒灌導致的“水泉鹹苦”的問題,隨著江南經濟的發展,到憲宗時期(806—820年),杭州已是“戶十萬,稅錢五十萬緡,占全國財政收入一千二百萬緡的二十四分之一。
到了錢鏐擔任杭州都指揮使後,就對杭州舊城進行過兩次擴建。第一次是唐昭宗大順元年(890年)“築新夾城,環包氏山,洎秦望山而回,凡五十餘裏,皆穿林架險而版築焉”。因是依附舊城而修築,故名“新夾城”。夾城設城門六:朝天門(今吳山東麓中河西岸),炭橋新門(今中河豐樂橋西,舊炭橋之東)、鹽橋門(今中河鹽橋西)、北關門(今武林門外夾城巷)、涵水西關門(今淨慈寺舊雷峰塔下)和龍山門(今六和塔西)。由此推斷,其城當起自吳山東麓,循今中河西岸向北,至天水橋附近折向西北至夾城巷,再折向西南經寶石山東麓,沿西湖東岸及南岸,南過虎跑山,止於六和塔。
第二次是唐昭宋景福二年(893年)、錢鏐“率十三都兵洎役徒二十萬餘眾,新築羅城,自秦望山由夾城東亙江幹,洎錢湖、霍山、範浦,凡七十裏”。錢湖即西湖;霍山在今少年宮後;範浦在今艮山門內莫衙營西口。新築羅城開有四門:竹車門(今望江門內望仙橋東南)、南土門(今薦橋門外清泰路建國路口)、北土門(舊菜市門外)和保德門(即範浦所在)。由此推斷,羅城隻是在夾城基礎上的改建,即南起鳳凰山東接夾城,東北循今東河外建國路至今艮山門,折而西行,沿今環城北路至武林門,複折而南循今環城西路抵少年宮,仍與夾城相接。兩城合計十門,所謂“凡七十裏”,亦指兩城之總長而言。兩城連接後,外形似腰鼓,因稱“腰鼓城”。
乾寧三年二月,城中鎮海軍節度使府上,一名紫衣金冠男子正神情緊張,在節堂上來回走動,似乎在等什麽消息。旁邊一名僧人勸慰道:“錢居士何必如此緊張,家兄潛兵奇襲,湯臼、徐章這等庸奴若是躲在越州城中,阿諛溜須董賊也就罷了,統兵於外不過白白害了麾下將士而已。依貧僧所見,今夜,最多不過明日清晨便有捷報傳來。”
那紫衣漢子長的器宇軒昂,容貌俊美,長須及腹,亮可鑒人,一對臥蠶眉襯的一雙眼睛開合之間神光畢現,正是這府上主人——鎮海節度使、浙東招討使錢繆。當聽到方才那僧人說到“董賊”的時候,眼角不禁跳動了一下,不過錢繆城府極深,並沒顯露出來,待那僧人說完,搖頭答道:“了凡禪師你弄錯了,某並不是擔心成武潛兵進擊湯臼不勝,隻是擔心西陵而已,安仁義乃淮南名將,若得知顧成武領兵離去,對岸不過是萬餘新兵,隻怕抵擋不住,安仁義如過了浙江,浙西便無險可守,一旦董昌與淮南軍相連,便無法速勝。蘇州已經兵勢連綿,隻怕苦了江南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