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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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清口5

龐師古霍的一聲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叱問,突然想起臨別時主公朱溫的叮囑。又坐了下來,強自鎮定的開口問道:“慌個什麽,我軍營壘壁壘堅固,又有七萬之眾,那朱瑾雖然勇猛,又豈能直接衝殺進來,定然不過是士卒慌亂,自相驚擾罷了。隻需命親兵彈壓便是。”

那虞侯已經顧不得軍禮,大聲喊道:“使君,昨日大水,我軍營壘在低窪處,許多處壁壘都已經破損,朱瑾便是從那些地方殺進來的,隻怕不下數千鐵騎,眼下形勢危急,南北二營的士卒已經大潰,還請使君快做打算,完了便來不及了。”

聽說情況已經到了這般情況,龐師古再也沒法在那裏故作鎮靜狀,對手下虞侯話語中指斥自己安營有誤也沒聽出來,起身衝出帳外。他這都統帥帳位於一處高地上,昨日水攻時,沒有淹上來,地麵還幹燥的很,而營內四周的地上早已被水浸成了水窪,一隊隊宣武軍士卒正在軍官的喝斥下忙亂的披甲授兵,準備弓弩矢石,抵抗即將到來的淮南軍的猛攻。營內的地麵在大隊人馬的踐踏下,早就已經成了一片泥沼,宣武軍倉促南下,許多士卒們腳上不過都隻有草鞋木屐,在冰冷的泥水中奔走,很快許多人便凍的失去了知覺,跌倒在泥水中,軍官們也不多話,抄起皮鞭便劈頭蓋腦的抽打下去,哀號怒喝之聲充斥滿營。龐師古惱火的嘟囔了兩句,對身後那名虞侯喝道:“傳我軍令,眼下軍情緊急,若有動作緩慢,躑躅不前者,一律斬首。”

那虞侯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躬身領命,便領了一隊親兵向下麵衝去,頓時營內傳來一陣怒喝和慘叫聲,士卒們在死亡的威脅下動作頓時快了很多,龐師古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向一旁的一處望樓行去。

龐師古站在望樓上,舉目四顧。隻見南北兩處營壘一片火光,顯然已經被敵軍攻破,成千上萬的宣武軍士卒丟棄了兵器盔甲,狼狽不堪的在泥濘裏掙紮,向自己所處的中軍大營逃過來,在後麵,一隊隊彪悍的鐵騎正在尾隨追擊,那些騎兵並沒有趕的太緊,隻是不緊不慢的砍殺落在最後麵的宣武兵,免得這些已經失去了組織的敵軍被逼到了絕路,反而回頭做拚死一搏,多了無謂的傷亡。龐師古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隨朱溫起家,雖說用兵拘泥於主上的指示,自己的能動性是差了些,但絕非不懂兵事的蠢材,否則時溥和朱瑄二人也是橫行天下的豪傑,如何會敗亡在他手上。其將七萬大軍分置三營中,互為犄角,緩急皆可相救,布營於低地,也是為了樵采汲水,馬匹牲畜草料收集方便,畢竟七萬大軍所消耗的物質也是驚人,隻是他多年轉戰於黃河南北,對於江淮地區的水文情況倒是陌生得很,結果便著了朱瑾的道兒,他竭力鎮定下來,身後的一名親信將佐說道:“使君,看樣子對方最多也不過五六千騎兵,我們開門出營一戰,不然南北二營的快兩萬將士就完了。”

“緊閉營門,張滿弓弩,待到敵軍靠近,便亂箭齊發。營中若有亂伍者,一律斬首。”

“那若是友軍將士靠近營寨呢?”那將佐試探著詢問道。

“與敵兵一般處理。”龐師古的聲音如同鐵石一般,並無半分熱氣。他知道眼前的那些沙陀鐵騎的威力,宣武軍沒少吃過他們的虧。眼下營壘外一片曠野,手下士卒又已經喪膽,若是一旦受挫,隻怕便是一窺千裏的下場,更何況眼下出現的隻是朱瑾,楊行密和他的江淮大軍還沒有出現,還是堅守營中以待敵變為妙。

宣武軍大營內守卒得到向己方將士放箭的命令後,頓時一片嘩然,他們許多人出身都是宣武軍的故敵,故主為朱溫所滅後,才投入宣武軍,刺客在營外被沙陀騎兵肆意砍殺的將吏士卒們許多都是他們的袍澤故友,這等射殺友軍的命令本就是極難執行的,何況自起兵以來,龐師古屢出昏招,在軍中的威望可以說是直線下降,許多士卒看著出身宣武軍的隊正虞侯的眼神中充滿了仇恨。

轉眼間,從南北二營逃回的潰兵已經靠近了宣武軍大營,雖然營壘之間相距不過兩裏有餘,可後麵便是揮舞著刀劍的敵兵追殺,耳邊不時飛過帶來死亡的箭矢,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擠倒在地踐踏而死,每個人都喘著粗氣,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眼前這座營壘就顯得格外的可愛,可是大營的大門緊閉,依稀可以看到營壘的牆壁上滿是刀劍矛尖的光亮。

“為何不打開大門呢?”跑在最前麵的一名士卒驚疑的想著,突然他看到營壘大門上站起了一名校尉,喊了兩聲,又揮了揮手,手猛的往自己身後指了指。他驚疑的站住了,可是身後的人立刻壓了上來,把他不由自主地的往前推過去。正驚疑間,突然一聲號角響,緊接著便是一陣嗖嗖的聲音,他便覺得胸口一疼,緊接著好似有一股東西從自己身體裏麵留了出來,伸手往疼痛的地方一摸,一隻羽箭從自己的右胸貫入,直接從背後穿了出來。他張口想要罵句什麽,卻隻覺得口裏一股溫鹹的液體湧了出來,便倒在地上,什麽也不知道了。

宣武軍大營的第一陣箭矢幾乎沒有浪費一支,由於沙陀騎兵有意識的把敵軍往中間驅趕,潰卒的隊形十分密集。而且先前為了跑的快些,他們幾乎全部都丟棄了身上的甲胄,弓矢照成的傷亡更是十分慘重,許多人被直接射穿了頭部和胸口,直接失去,可是更不幸的那些人被射穿了四肢,跌倒在地上,被人踐踏,要被痛苦折磨很久才會失去知覺死去。後麵的潰卒並不清楚前麵發生了什麽,隻聽到前麵一陣陣的慘叫,可還是被更後麵的人推擠著向前麵擠去,接著被弓矢射倒。很快在大營門前的空地上便躺滿了宣武軍士卒的屍體,垂死者的哀號聲交織在弓矢飛行的嗖嗖聲中,讓人不寒而栗

“啪。”突然一名大營內的弓弩手將手中的弓弩扔在地上,頭也不回的向後麵跑去。一旁督戰的宣武軍校尉拔出腰刀,反手便將那人砍倒在地,梟下首級喝道:“龐使君有令,若有怯弱不前,違抗軍令者,一律斬首。”

守營的弓弩手頓時爆發了起來,一條雄壯漢子喝道:“我們這些當兵的就算命再不值錢,也不能讓你們這般糟蹋,在這寒冬臘月到千裏之外的淮南打仗也就罷了,還要射殺自家兄弟,你們汴兵要把我們青徐漢子全殺盡了嗎?”原來朱溫與、時溥、朱家兄弟鏖戰近十年,汴軍所到之處,皆為廢墟,所結下的仇恨非淺,龐師古布營時,將親信的宣武兵大半在地勢較高的大營,而南北兩營大半都是歸降的其他將士,眼下營外屍橫遍野的大半都是徐鄆二州將士。

那校尉眼看竟有人與他抗聲,知道如果不能馬上將其彈壓下去,一旦發作起來,自己隻怕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也不多話,上前便拔刀就砍,那漢子側身一讓,近了身,手中彎弓猛地往對手頭上一繞,竟已經用弓弦勒出了那校尉的脖子,猛的一用力,鋒利的弓弦便已經割斷了對方的咽喉,一股血頓時噴了出來,濺了旁人一身。那漢子將手中彎弓扔在地上,揀起那校尉的佩刀,轉身一刀斬開營門,喝道:“反正都是個死,不如反戈一擊,跟了那朱瑾,說不定還是個活路,反了吧。”一旁眾人大半都是青徐間人氏,頓時轟然而應。

這邊沙陀鐵騎雖然沒有直接衝擊大營,但是一麵驅趕潰兵衝營,一麵分而遊騎騷擾,大隊騎兵都在宣武軍舊營中休息待機。而宣武軍大營靠近淮河邊那一側,因為地勢狹窄,又靠近河邊,不利於騎兵馳騁,是以都是騎兵的朱瑾部並沒有領兵攻擊,自然防守一方的宣武軍也隻留了些老弱防守,隻見三麵殺聲震天,剩下的一麵卻是安靜的很,氣氛倒是詭異得很。

趙之伍在黃巢時便已經在朱溫麾下廝殺了,可惜本人智勇皆無,又被人斬卻了右手兩根手指,無法開弓射箭,廝殺了快十幾年了,還是個隊正,麾下不過百人。他們營的校尉知道他的底細,看在他老資格的份上,便讓他領了四五百老弱殘兵去把守靠河岸邊的那段壁壘,他也是個老兵油子了,便尋了快幹燥的地方,靠著休息了起來,說來也是奇怪,這等緊張的氣氛下,許多新兵莫說睡覺,便是坐在地上也是坐立不安的,可那趙之伍竟能呼嚕打得震天響,讓人不得不佩服。

作者的話:不好意思,前天領導扔了個大任務給我,累的死去活來,今天才有了點眉目,晚上趕著碼了點出來。畢竟拿人家的俸祿,不得不如此,這裏向大夥道歉了,請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