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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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除根

堂上眾人頓時目光都聚焦在那女子身上,隻見其身材高挑,蠻腰盈盈一握,看年齡也不過十五六歲,雙目中本盡是天真無邪的神情,偏生天然生出一種媚態來,勾人魂魄,在那隊舞姬中猶如鶴立雞群一般。許多人先前沒看清那女子容貌,本來心中都暗自嘲笑朱延壽為一婦人惹楊行密動怒,可現在細看了這女子,小腹也不禁暗自騰起一股熱浪來,恨不得也開口向楊行密索要。

那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也鎮靜自若,倒是讓呂方暗自讚賞,他一開始也被這女子的美色所懾服,自己的妻子呂淑嫻也算的上端莊秀麗,後來所娶的沈麗娘更是國色,隻是眼前這女子固然美貌,更是天生一股媚態,雖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眼神掃過便仿佛二十許人的婦人一般風情,真不知道待她長成後又何等嫵媚。

呂方正在暗自將那女子與自己妻妾比較,一旁的王茂章拍著呂方的肩膀訕笑道:“任之莫非也有意於這女子?也要攪這攤渾水?”

呂方正要開口否認,堂上李神福在楊行密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楊行密的臉色微和,對那女子道:“既然如此,那你說說願意隨哪位將軍吧?”

那女子聽到楊行密的命令,上前斂衽行了一禮答道:“妾身陶氏蒲柳之姿,如何當得兩位使君垂憐,隻是妾本是徐州人氏,當年龐師古圍攻徐州時,家門為之所滅,那時便在佛祖麵前發下大誓願,如有人能斬殺龐賊,便要侍奉他一生一世,以求報答他的大恩大德。”那女子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此時已經宛若蚊呐一般,細不可聞,可堂上眾人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清口大破龐師古,陣斬此人的不就是朱瑾嗎?那女子這般說,自然意屬何人也就不問可知了。楊行密轉身對朱瑾笑道:“果然是一啄一飲,莫非前定,朱相公清口破賊時,豈能想到能得美人青睞?”說到這裏,楊行密對陶氏道:“來呀,恩公便在眼前,你還不獻酒為其慶賀。”

陶氏娉娉婷婷行到朱瑾麵前,慢慢斟了一杯酒送到朱瑾麵前,低頭道:“妾身一門大仇,皆憑朱相公神勇得報,賤妾無以為報,還請滿飲此杯。”

那朱瑾也曾是風流場中人,見如此美人在眾人麵前恭維自己,自然是感覺大有麵子,於是也不推諉,幹幹脆脆的滿飲了那杯酒。

陶氏接過朱瑾放下的空杯,又倒了滿滿一杯雙手呈製朱瑾麵前道:“這杯卻是相求朱相公一事的,如今北方朱全忠暴虐,擁兵數十萬,還請朱相公以神勇護淮南百姓於亂世間且將休息。”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不要說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跪在你麵前,大把的恭維話往你耳朵裏灌,也怪不得朱瑾笑著又將一杯酒滿飲下去,至於旁邊的朱延壽恨聲走下堂去,自然是誰也沒注意到了。

待到呂方回到自己館舍中,同行的侍從趕緊喚來大夫治療手臂上的傷痕,幸喜未曾傷了筋骨,同行的莫邪都將佐聽說朱瑾的神力,無不咋舌。待到治療好了傷勢,呂方本就有了幾分醉意,正要歇息,卻聽門外侍衛親兵進來稟告,說陳允陳先生求見,呂方本欲讓其明日再說,突然想起此人中計誤捕了王佛兒後,整個人變得謹小慎微,平日裏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到了廣陵後更是整日裏都看不見人,好似私下裏在忙什麽事情一般。今日漏夜趕來求見,想必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便強打精神坐了起來,吩咐親兵讓其進來。

陳允進的屋來,看到呂方神色疲倦,也不再客套,上前道:“使君,我發現那陸翔的下落了?”

呂方卻一時想不起來這陸翔是何人,畢竟丹陽豪族叛亂的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了,何況主持鎮壓叛亂的人是範尼僧,陸翔作為其中的一個漏網之魚,雖然後來刺殺過自己,也沒有成功,加之他現在早就昏昏欲睡,隨口應了聲:“哦,我知道了,這事情陳先生看著辦吧,某家現在困的很,明日在詳談可否。”

陳允看呂方這副摸樣,趕緊上前一步走到呂方身旁附耳道:“我說的可是那個曾經在西陵大營時刺殺將軍之人,此人現在毀麵易容,化名為徐自喜,躲藏在王茂章身旁。”

呂方頓時打了個激靈,想起了昔日的事情,盯著陳允的眼睛,低聲詢問確定道:“陸翔?你說的那個可是你的舊友,說服你前來刺殺我,丹陽陸家的家主的那個陸翔?”

陳允臉色陰沉,沉重的點了點頭。

呂方此時腦筋轉的飛快,片刻間便把方才陳允說的話過了一遍,立刻覺得不對,低聲問道:“你說他躲藏在王茂章那邊,還毀麵易容,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發現得了他?”

陳允臉上露出幾分欽佩的神色來,笑了兩聲,笑聲中頗有幾分自得,低聲道:“使君果然精細,立刻便聽出了在下話語中的毛病來,這事原委如下,還容屬下細細稟告。”

說罷,陳允起身四處查看了一番,確認沒有旁人後方才走到呂方身旁,細細講述起來。原來自從陳允那次在丹陽誤以為王佛兒受安仁義收買,將其擒下後。他事後又審訊那散布謠言的王佛兒親兵,才得知收買那親兵的正是安仁義的幕府蘇掌書,陳允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此人有親族在丹陽豪族叛亂時為呂方所滅,想要借機報複。這次與呂方同來廣陵時,陳允外出有事時,卻看到這蘇掌書打扮成尋常百姓模樣外出,他知道此人出身鍾鳴鼎食自家,平日裏衣錦食肉,自奉極豐,今日卻打扮成這般模樣,加之神色隱秘,於是便起了疑心,暗中跟蹤,於是便發現這蘇掌書卻是變裝與一蒙麵灰衣人相會。那陳允遠遠一看到這灰衣人身形,便覺得好生眼熟,可想了半天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隻得等到兩人分別後,跟蹤這蒙麵人的蹤跡。那蒙麵人與蘇掌書分別後,拐過了幾條街,便揭去了臉上的布巾,陳允遠遠看去,卻是滿臉刀疤,看不出本來麵目了,待到跟蹤到了後來,陳允卻驚訝的發現,此人竟然就住在呂方所居的館舍隔壁,老相識王茂章的住處。通過館舍的小吏打聽才知道此人是王茂章手下親信,姓徐名自喜,想來是因為此人麵容被毀的緣故,平日裏甚是寡言少語,其他方麵的情況小吏卻是一點也打聽不到。陳允回想那徐自喜的身型,卻是越想越是覺得熟識,可偏生一點也想不起來是何人,卻又不敢親自去問,怕打草驚蛇。於是便重賄那小吏,吩咐去撿些那徐先生寫過的廢棄紙張給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展開一看,便如同冬日裏一盆涼水倒了下來,陳允立刻便辨認出了是故友陸翔的字跡,在聯想起蘇掌書的離奇行徑和詭秘行蹤,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陳允說完後,呂方坐在那裏苦思,方才的困意早就拋到五裏雲外去了,過了半響,呂方低聲道:“依陳先生的意思,這陸翔毀容易裝,變化姓名,投身於王茂章麾下,是想不利於我?”

陳允不假思索的答道:“正是,陸翔的武功使君是知道的,若要殺他容易,若要在他臉上劃上這麽多道傷疤,卻不殺他,卻是萬難,定是他自己毀容的,其自苦若此,所謀必定甚大。若是隻為了尋個棲身之所,以他的才學武功,加上江南陸家的百年名聲,投入哪家麾下都會好生看待,更何況那王茂章在楊行密麾下官職資曆都遠高於主公,便是讓主君知道陸翔在其手下,又能奈他如何,分明是想要暗中報複,其和蘇掌書過從甚密,說不定那次的事情便是他的主意。”說到這裏,陳允可能是想起來過去中了別人的毒計,差點誤殺王佛兒,在呂方麵前大大的丟了一次臉,一張醜臉上青筋曝露,顯得分外猙獰。

呂方點了點頭,也采信了陳允的觀點,看了看對方,笑道:“幸喜陳先生細心,方能發現此人的奸謀,依照先生的意思,應當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

“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陸翔文武雙全,又與主公有滅門之仇,切不可讓其再活下去,圖生禍患,以在下看,不如找個機會,將此獠斬殺,免除後患。”陳允右手猛然往下一劈,仿佛這一下便已經結果了陸翔的性命。

“隻是此人武功高強,又與先生是舊友,不如我派其他人去作此事,也全了先生朋友之誼?”

“多謝主公美意,隻是我和此人朋友之誼已經被當年那一掌了結了,今日既然為主公之臣,自然不敢以私誼廢公,更何況此人施毒計,害的我差點傷了王將軍。此人武功雖高,但我深知他的底細,隻需小心布置,有三五十名弩手,便結果了他的性命,主公請靜待佳音便是。”

呂方皺眉道:“如用強弩,隻怕露了痕跡,在這廣陵城中,若是鬧大了,讓人知曉了,便不好看了。”

陳允笑道:“主公說的是,屬下定當將其屍首處理幹淨,不留下一點痕跡便是。”

呂方點頭笑道:“如此甚好。”說完大聲對門外親兵道:“你快去傳徐二來。”不過半盞茶功夫,頂盔帶甲的徐二便走進屋來,對呂方叉手行禮道:“深夜見召,不知使君有何吩咐?”

呂方指著陳允道:“你從親兵隊中選出五十名精銳士卒聽陳掌書指揮,若差什麽器械的,遣人從丹陽暗中運來,此事隻允許我們屋中三人知曉,絕不允許泄露出半句。”

徐二見呂方臉色鄭重,趕緊躬身道:“屬下領命。”

待到徐二和陳允退出屋外,呂方下得榻來,來回踱了幾圈,臉色陰沉,自言自語道:“不管王茂章你對這陸翔所為之事知曉與否,都還是先殺了此人為上,便是知道,那就是震懾與你,哎,這廣陵城中危機四伏,待到諸事了了,還是早日回到湖州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