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呂方被委任為湖州刺史之後,他便將手中的大部分老兵組成的莫邪右都留在丹陽,自己隻帶了數百人前往宣州,同時派了陳五、呂雄二人到淮上募集了三千餘人,組成了莫邪左都,呂方便憑借這支軍隊,曆經兩年的苦戰,奪取了整個湖州,後來從他前往淮上後路過丹陽時,又帶走了三百多誌願同他前往湖州的老兵和基層軍官。這些便是現在莫邪都下麵的六坊兵的骨幹。由於軍隊擴張太快,現有的士卒中差不多有一小半是剛剛從湖州本地招募來的新兵,現有的軍隊還沒有能力采用先前呂方采用的短劍大盾加兩支投槍以及相應的複雜戰術。所以呂方隻好將每坊中的精銳老兵拿出一部分來單獨組成兩個百人都,皆配短劍大盾短矛,布置在第二線,開戰時便讓第一線士卒皆持長矛步槊,以橫隊與敵交戰,一旦出現戰機,指揮官便可將那兩個由精銳老兵組成的百人都或者從中央突破,或者從側翼席卷,去了戰鬥的勝利。
指揮逆襲的鎮海軍軍官看到已經沒有繼續擴大戰果的機會,正準備下令士卒將城外那些義從兵丟棄的大量工程器械盡數燒掉,卻沒想到一直在城壕外靜觀戰鬥的第五坊兵在王許的指揮下,越過城壕壓了過來。這時若要退兵已經來不及了,畢竟供出城逆襲的暗門不可能像正規的城門一般寬敞,六七百人一下子如何擠得進去。當初若不是義從兵已經疲憊之極,也不會被他們一下子打個落花流水,於是他便聚集士卒,準備背城一戰。
城頭的高許好不容易擊退了那兩座攻城塔上的敵兵,隻是此時城頭的守兵也早就傷疲交加,已經不堪再戰了,城頭的滾油、鉛塊、礌石、箭矢也用的差不多了,他趕緊一麵催促民夫搬運,一麵用精力充沛的生力軍替換那些疲兵下去休息,於是雖然有少數守兵看到第五坊攻了上來,但是看到他們沒有雲梯等器械,隻是射了些箭矢,卻沒有其他支援。
一支支箭矢帶著風聲飛入第五坊的行列中,不時有士卒撲倒在地上,可是慘叫聲立刻被整齊的腰鼓聲的壓下來了,行列中的軍士們仿佛就同平常在練兵場上走隊列一樣,隨著鼓點踏著步子,手中的長矛斜指向敵兵的方向。很快兩軍相距不過十幾步了。
“衝上去,兩軍靠在一起,城頭的鼠輩就沒法放箭了。”隨著雷鳴般的吼聲,鼓聲一下子密集起來,都聽不出點了,軍士們就仿佛衝破了堤壩的洪水一般,湧向了城下鎮海兵的士卒。鎮海軍背後就是城牆,隻能拚死抵抗,可是他們很多人手中的長矛在剛才的戰鬥中已經折斷了,隻能憑借腰刀等短兵器抵抗,這在這種硬碰硬的死戰中是非常不利的,許多人將衣服解下來,綁在左臂上當做盾牌,拚命的揮舞著腰刀想要砍斷對方的長矛,手中還保留有長兵器的士卒都盡力站在第一列,好保護身後的袍澤,每一名在前列被刺倒的人,都有四五隻手臂伸過來,想要撿起長矛繼續抵抗。盡管鎮海兵的勇氣和機智都令人驚歎,可是形勢還是不斷的向對他們不利的方向發展,那兩個由老兵組成的百人都經驗十分豐富,他們並沒有隨之一擁而上,而是在外圍不斷的向被圍在城牆下的敵兵投擲石塊和短矛,由於進攻一方的壓力越來越大,鎮海兵幾乎被擠成了一團,每一隻短矛和石塊都能擊中目標,那些被圍在核心,隻能遭受攻擊,卻無法還擊,甚至無法揮動手中兵器的鎮海兵們,變得越發焦躁乃至瘋狂起來,到了後來,那些老兵幹脆將城牆下還沒有摔碎的灰瓶(古時守城兵器,易碎容器裏麵裝了生石灰,用來迷進攻一方的眼睛)也投擲到鎮海軍密集的人群中,一陣陣白色的煙霧在人群裏升起,生石灰的粉末飛入了士兵們的眼睛裏,一陣陣劇痛和突然到來的黑暗擊垮了這些可憐人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們瘋狂的揮舞著手中的刀劍,對想象中的敵人砍殺,鎮海兵的防線終於崩潰了。
到了此時,王許投入了一個老兵百人都,這些現在還保持著充沛精力的殺人專家排成密集的隊形,用左手拿著的大盾保護著自己和左邊的同伴,將肩膀靠在盾牌的內側,喊著號子一步步向敵兵壓過去,直到不給對方使用兵器的空間為止,然後便用右手的短劍從盾牌的縫隙裏捅出去,鋒利的刀刃刺穿了溫暖的肉體,切斷了血管和肌腱,人們跌倒在塵土中,而這個活動的城堡又開始向前移動,一直到城牆下為止,在他們經過的道路上,堆滿了屍體和血跡,在他們將敵兵切成了兩塊後,外圍的其餘六個百人都加強了攻擊的強度,很快,出城逆襲的近千名鎮海兵除了少數從暗門逃回城內的意外,其餘近七百人都變成了杭州城牆下的一堆堆屍首,王許下令參戰的七都士卒皆退,剩下那個一直在準備應對不利情況的那個老兵百人都割下屍體的左耳以為標記,將敵軍屍首留在城下以為京觀,威嚇守兵。
王許在殲滅了那些逆襲鎮海兵後,便先撲滅那些攻城器械上的火焰,並將其運回了壕溝後,城頭弓弩不及之處,下令士卒坐下歇息,同時派出信使往土山上向呂方告捷。
“斬殺敵兵六百七十五人,軍旗兩麵,領兵出擊的敵振威校尉也被斬殺,己方死十七人,傷七十人。”呂方聽完下麵親兵的通報,不遠處軍吏正在清點倒在地上的一大堆耳朵和那振威校尉的首級,雖然穿越以來已經有十餘年了,直接間接死在手裏的人命隻怕已經不下萬人,可是看到眼前滾動著一大堆血跡斑斑的耳朵也不是什麽賞心悅目的事情,畢竟呂方還沒有異化成孫儒、秦宗權、朱溫那種殺人狂,便擺了擺手,示意那軍吏停止點數:“就這樣吧,方才城下的鎮海兵從這裏看過去差不多也有七百人,你回去稟告王坊主,士卒每人賞絹五匹,勳書兩轉,軍官加倍。”
待士卒謝恩去了後,一旁的陳允笑道:“王將軍平日寡言少語,想不到倒是個知機的人。”
“陳掌書為何這般說?”
“你看這王許擊破出城逆襲的敵軍,卻不接著用那些器械攻城,這可是保全了主公的基本實力,這可不是知機嗎?”
陳允話說完,呂方看了看左右,都是心腹之人,笑道:“也不能這麽說,此時天色已晚,莫非還要連夜攻城不成,王許這是持重用兵,豈能說是保存實力。”
此次隨呂方同來的湖州軍一共分為兩個部分:莫邪都六坊、義從兵。不同於呂方直屬的莫邪都,這些義從兵主要是由那些擁有大量僮仆蔭戶的湖州本地豪強的家兵,由於湖州旁邊便是鎮海軍控製的杭州和蘇州,呂方本身的實力又不夠強大,所以他無法像先前在丹陽一樣用強力消滅那些豪強,得到他們所有的土地和人口,於是隻得采用妥協辦法,讓他們報上一個兵額,然後根據這個兵額來減免勞役和稅賦(反正就算不減免,也是收不上來的),一旦開戰,這些豪強便要交出一部分家兵以義從兵的名義隨呂方出征,當然出征時期的薪餉和糧秣都是有呂方支付,戰利品也要分與一部分給他們,這些義從兵雖然服從呂方的指揮,可是一般來說,呂方卻沒有權力更換他們的軍官。所以實際上來說,這些義從兵對呂方的忠誠是有條件的,自然呂方對他們也是有猜忌心的,陳允方才的話的意思是讚許王許先前既消耗了義從兵的實力,還在消滅了出城逆襲敵軍的同時保存了己方的實力,又沒有給那些義從兵抱怨的口實,畢竟莫邪都不但攔住了敵兵的追擊,還消滅了那些擊潰了他們的敵兵,給他們報了仇,並不是隻在後麵當督戰隊。呂方雖然聽出了陳允的意思,卻不願意將此事挑明了,便隨口糊弄了過去。
城頭上高許雖然換了生力軍上來,又將湖州軍一天的猛攻盡數擊退,但是方才出城逆襲的友軍卻盡數被敵軍消滅,守軍的士氣也低落了很多,不再敢出城追擊,隻是坐視著王許指揮著手下慢慢將那些攻城器械運回大營,加以修理。此時天色已晚,夕陽映在彩霞上,顯得格外的紅豔,在苦戰了一天的兩軍將士心裏,都覺得那是戰死袍澤的血跡,也都沒有戰心,於是王許便將自己的第五坊撤回大營歇息,隻有那兩座巨大的攻城塔還兀立在城牆旁,好似巨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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