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福治軍素來嚴整,隨著一聲聲號令聲傳了下去,雨點般的箭矢立刻向那小船飛去,雖然相距甚遠,其傷害微乎其微,可是淮南軍的堅決行動已經表明了李神福的態度,船上的小校趕緊將李神福之子推入艙中,呼喝著將船隻掉頭往己方陣營駛去。
隨著李神福對敵軍招降行動的拒絕,淮南水師開始展開隊形,向嚴陣以待的敵軍發起了進攻,雖然李神福對地方以自己妻子為質的行為十分憤怒,可是淮南舟師的進攻十分冷靜,主力的戰船並沒有投入戰鬥,隻有少量艨艟鬥艦排成稀疏的隊形,發起進攻,宣州水師也隻是派出部分輕型戰船,與之相抗衡,於是雙方在江中廝殺起來。宣州水師的戰船,船隻上的士卒也更多一些,他們竭力靠近對方,想要用搭鉤或者繩索搭上敵船,然後通過接舷戰奪取敵船。而淮南戰船則隻是在一定距離上用弓弩射擊,或者竭力想要用船首撞擊敵船的側麵,直接將敵船撞沉。宣州戰船也逐漸看出了對方的企圖,開始收攏隊形,互相掩護,竭力驅趕敵船,隨著戰事的持續,戰場正逐漸向淮南一方移動過來。
此時太陽已經大半沉入了地平線,由西麵照過來的光線射在宣州兵的雙目中,閃的他們睜不開眼睛,淮南戰船趁機拉開距離,將雨點般的箭矢射了過來,最前麵幾條宣州船上頓時死傷了一片,尤其是沒有披甲的水手死傷更是慘重,眼看隊形便混亂了起來。看到戰局逐漸變得對己方有利起來,淮南軍的戰船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將軍,戰況不利,趁著還不難扭轉,趕快派出援兵吧!”站在船首的汪建急道。
王壇卻是有些猶豫,答道:“這不過是前哨戰罷了,勝負無關大局,我軍多有大船,在吉陽磯這段狹窄江麵上更為有利,不如鳴金讓那些戰船退回陣中,以逸待勞便是,又何必冒險呢?”
“將軍。”汪建上前一步,在王壇耳邊低聲道:“將軍可有聽說荊南節度使成今日何在?”
王壇聽了一愣,道:“那自然是知道的,半月前李神福引軍於君山大破其眾,那成也投水而死。”
“不錯。”汪建指著遠處的淮南水師道:“那成苦心經營水師多年,軍中樓船想必甚多,君山一役之後,連成本人都投水而死,樓船又行駛不便,定然皆為李神福所獲。可此時這淮南水師中隻有寥寥幾條大船,大半都是中小戰船,定然是李神福嫌樓船行駛太慢,自領快船以為先驅,大隊戰船以為後繼,今日將軍若不趁敵兵分則弱的機會一舉破敵,隻怕他日後悔莫及。”
王壇聽得有理,不由得連連點頭。卻聽到汪建暗指左右繼續說了下去。“更何況我軍中將士是淮南舊部,多受楊行密舊恩,若戰況不利,又見敵兵大至,隻怕這舟中之人皆為敵國,那時這吉陽磯縱然是長江天險,又有何益呢?”
聽到這裏,王壇仔細觀察期左右將士臉色,果然越看越覺得隨時都有人可能倒戈相向,想到自己方才以幼子為質,脅迫李神福歸降,一旦為叛兵所持,送到李神福麾下,其慘狀是可想而知,不由得滲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下令道:“來人,擊鼓進軍,令諸船升帆,攻打淮南軍。”
隨著一陣隆隆的鼓聲,王壇所處的帥船上升起號旗,眾船看到號令,紛紛升帆起錨,在江風的驅動下,逆流而上,向淮南水師那邊逼了過去,宣州水師中那六七條樓船上升起大帆,遠遠看過去便好似一座座小山正在移動,殘陽的光線映照在船帆上,便好似雲霞一般,蔚為壯觀。
看到宣州舟師的主力駛出吉陽磯一帶的狹窄江麵,那些正在圍攻的淮南水師快船紛紛調轉船頭,向己方退去,由於他們位處逆風的位置,他們一開始就沒有升起船帆,全靠船槳驅動,所以行動十分敏捷,不一會兒他們便分別行駛到了己方的兩側,形成了一個“v”字形的雁形陣,而這個“v”字形的底部便是淮南水師的旗艦,李神福的座船,顯然淮南軍的目的是想要利用他們的速度和上遊優勢,對敵軍實施包圍。
王壇將己方的戰船排成了密集隊形,如果從戰場的上空看下去,整個陣型就仿佛一隻巨大的紡錘,那些中小型的船隻將那六七條樓船簇擁在當中,就好像無數條護衛著頭魚的小魚,他的戰術很簡單,首先直接突破淮南水師的中央陣線,打破他們的指揮係統,由於古代水戰時信息交流手段十分匱乏,一旦被和主力分隔開來,兩隻軍隊就幾乎不可能越過敵軍協同作戰,而後宣州舟師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噸位優勢將靠北岸的敵艦逼向岸邊,在北岸邊除了沙洲之外,還有許多淺灘礁石,此時天色已晚,再過一段時間便要天黑了,那時許多淮南船隻由於不識當地水情,就會擱淺或者觸礁,這樣宣州水師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消滅一半的敵軍。他選擇這種戰術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此時天色已晚,自己的手下士氣不高,若是像平時一樣列成與敵軍平行的戰線互相衝擊,處於戰線中央的自己很難指揮得到己方左右兩端的部下,一旦局勢稍有不利,說不定就會造成全局崩潰,這樣將全軍集中在一起,就是由少數鬥誌不堅定的手下,看到身邊都是己方戰船,也不敢玩什麽勾當的。
淮南舟師旗艦上,看到迎麵而來的如山一般宣州戰船,饒是軍中都是身曆百戰的精兵,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畢竟這水戰,比的就是以大勝小,以堅聲脆,任你項羽重生,惡來再世,若是戰船被打沉了,落到水裏也隻有任人魚肉,隨著敵方戰船的靠近,那些樓船上如林的拍杆越發清楚了,眼力好的連頂端綁著的大石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拍杆若是釋放下來,便如同霹靂一般,當者都化為靡粉,這可是淮南軍中這些中小戰船決計抵擋不住的。
“全軍下帆!”眼看雙方的距離已經逐漸接近弓弩的射程了,宣州軍發出了下帆的命令,減少對方火箭和油彈的著彈麵積。水手和士卒們正緊張的將滅火用的沙袋和水桶搬上船麵。一袋袋石灰和都準備好了,一旦雙方開始接舷戰,就向敵艦投擲石灰,以迷亂對方的眼睛,同時將幹豆扔在地上,使敵兵易於滑到,至於己方,自然早已換上事先準備好的帶釘木屐。待到一切準備停當,水手們趕緊躲到艙中,士卒們則張滿弓弩,隱藏在盾牌或者其遮掩物候,等待著決戰的時刻。
隨著雙方距離的靠近,幾乎是同時,宣州軍和淮南軍下令放箭,先是射程較遠的弩機和投石機,接著便是火箭,雨點般的箭矢和油彈在天空見交錯飛行,雙方最前麵的戰船立刻發出一陣慘叫聲,被石彈擊中的士卒大半一聲不吭的死去,這些重型機械射出的彈丸威力十分巨大,被擊中者往往立刻筋斷骨折,立刻喪命,隻有少數的被打斷手腳的倒黴蛋還在船艙上翻滾哀號,由於傷口感染和搶救不及的原因,在不久後他們也會步那些同伴後塵。軍官們鐵青著臉指揮著水手們將傷兵們搬到艙下去,否則他們的哀號聲對剩下軍士們的士氣打擊是非常大的。
很快雙方的距離就接近到弓弩的射程了,雨點般的箭矢互相傾瀉著,由於風向的原因,宣州軍的箭矢射程更遠,威力更大,在黃昏的餘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淮南水師的戰船正在調轉船頭,升起船帆,顯然他們想要逃跑。
“快劃槳,給我劃槳。”許渡對著水手們大聲催促著,他本是宣州舟師的一個船長,看到淮南水師不戰而逃,他的勇氣便想打足了氣的豬屎泡,猛地一下子浮了起來,旁邊傷兵的呼痛聲他仿佛也聽不到了,現在在他眼前浮動的隻有田宅、錢帛。一直道他看見兩旁的己方戰船開始升起船帆,才想起驅趕著手下兵卒升帆追趕。
由於一開始淮南水師排成的隊形是雁形陣,其隊形遠比宣州水師散亂,所以逃散的方向也不盡然相通,雖然總的方向都是往上遊,可是這江麵何等寬闊,百餘條淮南戰船分成了數股,分散逃開,隻有約莫四十條船隻跟隨在李神福旗艦身旁,不離不棄。
看到淮南軍這般模樣,有少量的宣州軍戰船也分散追擊去了,而絕大部分戰船卻在王壇的約束下,死死的咬住敵軍旗艦不放,他和汪建此刻早已把戰前的忐忑不安拋到了九霄雲外,被擒獲楊行密手下第一大將的功勞衝昏了頭腦。他們知道雖然己方戰船體型較大,但是己方水手軍士以逸待勞,體力絕非已經疾進多日的李神福軍可以比擬的,而且大江之上,一覽無餘,也不同擔心有李神福有伏兵,便不住催促手下加快航速,決計不能讓到手的大功從指間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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