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字體:16+-

70戰後

汪建見王壇雙目赤紅,神情若狂,趕緊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襟低聲道:“那小子死活都無關大局,先前我們以此相脅還可以說是各為其主,此時敗局已定,殺他又算得什麽,不如放了,賣個好與那李神福,將來說不定還有相見的機會。”

王壇掙了兩下,那汪建抓的甚緊,怎麽也不鬆手,王壇見狀也隻得作罷,歎道:“也罷,某此時方寸大亂,全由汪兄弟做主吧。”

汪建點了點頭,便吩咐手下護了王壇先去船尾小艇處,自己快步趕到趕到關押李神福之子處,將其解開繩索,將事情原委說明,縱其逃走,便趕緊趕往船尾自去逃生不提。

王壇、汪建二人逃走不久,旗艦上的宣州士卒無人指揮督促,也紛紛棄甲歸降,淮南士卒趕緊船上的戰旗解下,換上己方旗幟。隨著旗艦上的最激烈的戰鬥平息,其餘地方上的戰事也逐漸平息了,由於在此時已是深夜,隻有昏暗的月光,雙方都是根據位於戰線中央的旗艦上的勝負來判斷何方取勝,那裏雙方的戰船蝟集一處,廝殺的最為激烈。看到火光映射下己方旗艦升起淮南的大旗,大量的宣州戰船或者投降,或者調轉船頭向下遊逃去。

淮南水師旗艦,看到戰局已經大定,秦斐這才覺得雙臂已經緊張的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幾乎脫力了,身上披著的甲胄仿佛有千鈞一般,幸喜勝利的一方是自己,否則隻怕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束手就擒的份了。正在此時,身後突然聽到有人稟告道:“秦將軍,在下有要事相報,是關於李都統傷情的。”

秦斐這時才想起李神福的傷勢,趕緊費力的轉過身來,卻隻見一個青衣長須漢子,正是大夫臉上滿是焦慮之色,心底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趕緊問道:“李都統現在情況如何?快快報來。”情急之下,秦斐連自己已經失聲,隻是嘴唇張合,卻說不出話來都沒有發覺。

那大夫雖然聽不懂秦斐說些什麽,可是也能從神情中猜出個一二來,趕緊從袖中取出一枚箭頭來,雙手呈送到秦斐的麵前,低聲道:“秦將軍,射中李都統的那一箭是淬了毒的,依症狀看,應該是烏頭毒。”

“什麽。”秦斐失聲喝道,搶過一旁的火把靠近細看,隻見那枚箭矢顏色灰暗,還帶著少許血跡,在火光下透著一股暗藍色,正是經過烏頭毒淬製過的表現。他想起烏頭毒的劇烈烈性,不由得雙手一軟,便將那火把落在甲板上,頓時其間一片昏暗。

那大夫見狀,趕緊上前去撿那火把,卻被秦斐一把抓住,扯進了問道喝道:“那你可有什麽辦法治療。”

那大夫看到秦斐臉上肌肉抽搐,仿佛就要擇人而噬一般,看上去十分怕人,忙不迭答道:“中了烏頭毒當用甘草、茯苓、綠豆煎服,我方才已經煎好了藥,也用了上好的金創藥,隻是。”說到這裏,那大夫突然頓住了。

秦斐見他這般模樣,心頭閃過一絲不祥之兆,手上的力道立刻大了三分,喝道:“隻是什麽?還不給我快說!”

那大夫手臂吃痛,趕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答道:“李都統中箭許久之後才送過來,毒性已經頗深,送到艙中時已經全身抽搐,口角流涎,待到我好不容易灌了藥進去,立刻昏死過去,若是醒不過來,隻怕就不行了。”

聽到這裏,秦斐將那大夫摜倒到一旁,站起身來便向艙中衝去,隻見李神福僵臥在榻上,生死不知,想起這位老友不顧自家妻子安危,中了毒箭還隱忍不發,終於大破叛軍,現在自己卻躺在榻上生命垂危,連愛子都落於敵手,生死不知,不由得悲從中來,饒是秦斐一條鐵打般的漢子,也不由得一頭撲到在李神福身上低聲引泣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秦斐突然覺得李神福的身子一陣顫動,趕緊直起身來,往李神福頭那邊看去,隻見對方喉頭一陣聳動,顯然正在說些什麽,靠近一聽,依稀聽出來是個“水”字。秦斐趕緊取來葫蘆,扶起李神福的上半身,灌了幾口下去,李神福才覺得好了些,說話的聲音了大了起來,看清楚了一旁扶著自己的是秦斐,李神福問道:“秦兄弟,你為何在這裏,勝負如何了?”

秦斐見李神福這等模樣,不由得心中一酸,趕緊答道:“李都統廟算在先,我軍大勝,王壇、汪建二賊已經敗逃,敵軍已經大半棄甲而降。”

李神福點了點頭,道:“這一役當真是僥幸之極,幸好風向突轉,否則敗的一方便是我們了。秦兄弟你且收束士卒,待到天明之後再做計量。”

秦斐點了點頭,正欲勸說李神福重傷之後好生將養便是,卻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接著艙門便被推開了,秦斐轉頭正欲斥責,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白衣少年,眉目間依稀正是李神福幼子,不由得喜出望外,正要開口說話,那少年已經衝進屋來,撲到李神福膝下,放聲痛哭起來。饒是李神福一軍之鐵帥,此時也是老淚縱橫,輕撫幼子發髻,說不出話來。秦斐見到這般模樣,知道自己插不進話來,也隻得退出門外,小心關上艙門。

秦斐在外麵收拾降卒船隻,待到忙完,已經天色微亮,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一夜。他正準備下令派出前鋒攻取吉陽磯水寨,卻看到有親兵趕到,說李都統召他到艙中,有要事相商,隻得先將諸事放到一旁,轉身向那艙室行去。

秦斐進得艙來,隻見李神福斜倚在榻上,精神比起昨夜要好了許多,其子站在一旁侍立,榻前的大夫剛好替他切完了脈象,低聲囑咐道:“李都統昨夜中的是烏頭毒箭,若不是你底子好,又運氣著實不錯,隻怕此時已經喪命,不過雖然如此,你箭創未複,毒性未清,百日內須得好生靜養,不得大喜大怒,免得創口重新撕裂,便不好辦了。”

李神福笑道:“為將者臨陣之際豈能愛身,老夫本是武人,能夠死於陣上,乃是本份。”說到這裏,他揮手製止住大夫的勸諫,轉身對其子道:“你且送先生出去,取百貫錢相酬,我與你秦家叔父有要事相商。”

秦斐待二人出門後笑道:“那大夫說的也有些道理,你既然受創甚重,便讓我來多擔些擔子便是,莫非你以為我對付不了田覠那賊子不成。”話語到最後語氣中頗有幾分傲氣。

“秦兄弟休得這般說。”李神福肅容道:“田覠在宣州經營多年,招納亡命,實力不可小視,其雖逆天行事,但還有一逞之力,如今我軍雖有小勝,田覠乃宿將,必填充行伍,以求再戰,困獸猶鬥,何況田覠麾下何止數萬,豈可輕視。”

秦斐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問道:“那你以為當如何是好。”

“天明之後,我軍便取吉陽磯,王壇、汪建深夜敗回,定然來不及焚燒軍資,我軍若疾進,便可盡獲其糧,以養士卒,若田覠不引兵逆流而上,我等便可將扼守此處,遣輕舟劫掠宣州沿岸,使其守軍往來疲憊,尋隙而擊之,必無往而不勝。”

“那若田覠領大軍逆流而上,我等當如何應對。”秦斐點了點頭問道。

李神福顯然胸中已有成計,答道:“彼若這般,則是天奪其魄。田覠若領兵逆流而上,必定是悉舟師而至,那時我等便堅壁勿戰,遣使與吳王,趁其腹心空虛,以淮河舟師渡步兵過江,取其腹心之地,那時他進不得戰,退無所據,我等大可不費一兵一矢,坐擒此賊。”

聽到這裏,秦斐心中已經滿是歎服之情,擊掌道:“李兄用兵果然有鬼神莫測之機,田、安二賊雖勇,又如何能與你相抗。”

聽到秦斐的話,李神福臉上卻沒有半分得意之色,歎道:“也是田安二人不夠隱忍,看到我等領軍西向,諸事尚未妥當便起兵了,此時呂方正忙於整合內部,無力出兵支援,彼等以區區二州之地,孤軍與吳王相抗衡,敗亡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若他們再晚上一年半載,待呂方抽出手來,與其合兵一處,縱然吳王再英雄十分,也隻能畫江而守。”

秦斐聽到這裏,也不由得點了點頭,歎道:“都統說的不錯,這呂方的確是當世梟雄,若讓其抽出手來,與田安二人合兵,隻怕大江以南皆為其所有,不過五年,活脫脫又是一個‘小霸王’。”秦斐口中所說的“小霸王”便是三國時的孫策,其人不過領了千餘人,百餘匹馬,由丹陽渡江,不過數年功夫,便據有六郡,擁兵十餘萬,成為天下有數的梟雄,與之相比,呂方也是帶著千餘降兵,到了丹陽一縣之地,不過數年時間,便在楊、錢兩大勢力的夾縫中硬生生打下一片基業來,如今已經據有兩浙之地,擁兵數萬,官居極品,周圍勢力無不側目而視,已是天下間不可忽視的一方勢力了。

作者的話:今天國家悼念日,本來想拿這個做斷更的理由,想想還是算了,這個月已經斷更太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