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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撞擊6

周虎彪一連斬殺數人,饒是他勇力過人,此時也不禁有些力竭,突見眼前的對手不但沒有撲了上來,反而棄兵投降,不由得喜出望外,趕緊連聲喝道:“快將下麵大門推開,我保汝等家小無礙!”

正當此時,朱五等數名心腹已經借助竹梯登上了牆頭,湧到周虎彪身旁便要拔刀砍殺那些降兵,周虎彪趕緊攔住,一同下牆將下邊大門打開,方外間大部入莊,待進了百餘人,周虎彪便按照事先約定,二十人為一隊,拿那幾個新降之人為向導,分路向莊中殺去。這些周虎彪的手下過去本是些橫行鄉裏之徒,任俠好氣之輩,對李家的財貨早就眼紅了,隻不過李家實力強大,壁壘高厚,無法下手罷了。出發之前周虎彪便曾經許諾,李家家中之物他一介不取,子女玉帛皆為他們所有,此時不費一兵一矢便進得莊來,一待結成了隊,便猛撲了過去,一時間方才還寧靜安詳的李家莊立刻火光四起,哭聲震天,宛如阿鼻地獄現世一般。

派出了數隊手下後,周虎彪並沒有將後麵接著進莊來手下撒出去,隻是守在大門處,自己站在大門的望樓上俯瞰莊中占據,他那些剩下的手下看到先進莊的同伴們搶得痛快,不由得騷動起來,發出一陣不滿的抱怨聲,周虎彪在望樓上聽到,大喝道:“都給我耐住性子,少不了你們的那份。”

聽到頭領的喝斥聲,那些部曲才靜了下來。周虎彪這才凝神觀察起戰局來,顯然自己的進攻達到了突然襲擊的效果,防禦一方的抵抗十分軟弱而且沒有組織,但即使如此,李氏族人依然竭力關上各自院門,妻小也爬上屋頂,用磚石投擲敵人,周家部曲們則一麵撞擊院門,一麵弓弩予以射殺屋頂上的敵人,有幾個性急的幹脆縱火點燃,打算將院內的敵人一股腦兒全部燒死。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周虎彪側耳傾聽,聲音是從後莊的一處院落傳來的,透過煙塵,依稀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青壯漢子正沿著莊中道路往那邊跑去,顯然那院落便是這李家莊的中樞所在。

“給我披甲!”周虎彪跳了下來,先前他登門之時,為了防止對方疑心,索性隻在袍服下穿了身皮甲,並沒有穿鐵甲,此時正是自是不同,待他束紮完畢後,對後麵百餘名披甲士卒大聲喝道:“那鑼鼓敲打之處,定然是敵人巢穴,正好,也省得花力氣去找,待爾等隨我攻上去,將其殺個幹幹淨淨!”

眾人在大門下等了許久,早已憋得不耐煩了,聽到周虎彪的號令,紛紛齊聲應和。眾人立刻出發,周虎彪這些手下雖然並非經製之軍,不過是些私兵,但打劫行伍之事卻經曆甚多,並非一擁而上的烏合之眾,這莊中道路狹窄,能夠供大部廝殺的地方並不多,所以在大部的前麵有十餘個身手輕捷,耳目靈敏的漢子,皆持圓盾短兵,喚作“跳蕩”,在這些“跳蕩”的後麵才是主力,皆披鐵甲長矛,為四行縱隊前行,最後麵的才是周虎彪,身邊跟隨著十餘名精悍之士,這些都是縱橫台州乃至浙東的有名勇士,喚作“陷陣”,陣前廝殺之時,若是膠著不下,周虎彪往往親自帶著他們直撲敵陣,斬殺敵首。隨周虎彪同來還有七八名州兵,他們先前以為周虎彪是匹夫之勇,不過羅仁瓊暫時用得著,才餉以官職罷了,現在看到其奪莊之時,兩百多手下如臂指掌,指揮如意,才將心中的輕視之意收了起來,知道眼前這人能得此位並非幸至。

眾人行了不過半盞茶功夫,前麵的便傳來一陣呼哨聲,周虎彪立刻喝令手下停住腳步,展開陣型,幾乎是與此同時,前麵巷道見便傳來一陣廝殺聲,接著便看到那些“跳蕩”且戰且退的向主力這邊跑了過來,後麵緊追不放的數十名披甲持刀漢子,這些應該就是那些聽到鑼聲趕往那院落處的,顯然是李家部曲中的核心武力。

轉瞬之間,那些“跳蕩”已經退到陣前,消失在主力的行列縫隙中,那些追兵突然看到眼前這些嚴陣以待的披甲敵兵,不由得一怔,正當此時,對麵那些披甲軍士一聲斷喝,先放了兩排弩矢,便已經持矛席卷上來,頓時倒了一片。李家部曲雖然拚死奮戰,但一來兵刃長短不及,二來對方甲胄堅硬,形勢越發對他們不利了起來,隻是他們既然這個時候趕往宗祠迎戰,自然是族中的中堅,而且妻子父母便在這裏,已經無處可退,所以被逼得節節後退,可還是隻敗不潰。在陣後指揮的周虎彪看到敵兵陣中有個黑甲漢子大呼酣戰,隱然間便是魁首,便隨手提了連枷,振臂喝道:“隨某家來!”便領了在陣後養精蓄銳已久的那十幾名“陷陣”衝了上去。

李會之大聲呼喊著,激勵著身前死戰的部屬,他本為家主李安之子,當日正在家中,突然間卻聽到有人通傳,說寧海周家遣人突襲,已經破莊了。他不由得驚訝萬分,雖然李家號稱有部曲數千,可是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臨時抓來的農兵罷了,現在這個農忙季節,能夠上陣的連五分之一都不到,周家也是一般,這般動武最傷元氣,隻會便宜了旁邊觀戰的第三者,李會之怎麽也想不通周家為何要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隻是眼下最緊要的是打退敵人的進攻,再做商量,算起來莊中足有六七百壯丁,再加上四周散居的族人,隻要拖下去,肯定是對李家有利的,於是李會之一麵武裝宅中仆役,一麵擊鑼讓莊中部曲到宗祠所在地集合,約莫收攏了兩百人便殺了出來,幸喜入莊的敵人都分散劫掠,他也分出幾隊人去驅散敵兵,撲滅大火,自己帶了主力一路往大門趕來,隻要能奪回大門,以李家壁壘的堅厚和存糧的眾多,他有信心打退三五倍莊中丁壯數量敵人的圍攻,可從眼下的情況看來,那些分散劫掠縱火的敵人分明是用來引誘自己出擊的誘餌,眼前這些敵人身上的鐵甲強弩,都絕非周家這種土豪所能擁有,想到這裏,李會之才發現自己乃至整個李氏一族都成了一個巨大陰謀中的犧牲品,隻覺得背上一陣發寒。

正當此時,李會之聽到前麵一陣慘呼叫罵聲,他抬頭一看,隻見十餘名身披重甲的敵兵已經殺進己方陣來,為首那人身形魁梧,身上披了一件鐵甲,連臉上都蒙了一具鐵麵具,整個人隻露出一雙眼睛,倒好似一舉會活動的鋼鐵魔像一般,這首領左手提了一麵圓盾,右手卻未持尋常刀劍,卻是提了一具連枷,在頭上舞動,待其“嗚嗚”的風聲,讓人聽了不寒而栗,所有攔在此人麵前的李家部曲,無不筋斷骨折而亡,轉瞬之間便已經殺到了李遠安的麵前。

李會之看到那人所持兵器,便知道敵手臂力雄渾,決不能讓對方首先進擊,否則自己絕對抵擋不住,便大喝一聲,橫跨一步,便向對方腰肋之間甲胄薄弱處刺去。

那鐵甲漢子看起來身軀沉重,行動卻出奇的迅捷,眼見的對方一刀刺來,便丟了連枷,竟然一把抓住了李會之的刀刃,李會之見狀大喜,手腕一旋,便要將對方五指割斷,猛一用力卻轉不動,定睛一看才發現對方握著自己刀刃的右手上居然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細看竟然是無數細密的鐵環串聯而成的。

李會之趕緊棄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覺得耳邊一陣風聲,便覺得脖子咯吱一聲,便覺得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

“呸!李家的狗崽子倒是有幾分本事,比他那個廢物父親倒是強多了!”周虎彪冷笑了一聲,向李會之的屍體上吐了口唾沫,隨手從一旁揀起一柄斷刀。地上的李會之脖子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被剛才周虎彪圓盾的堅硬邊緣給砍斷了。周虎彪蹲下身子,熟練地割下了李會之的首級,站起身來,一旁的部下將其高高挑起,高聲喊道:“李賊授首!”

如果說方才這些李家的部曲們還能在不利的形勢下苦戰堅持,那是因為族長嫡子還是大聲激勵他們,堅持到其他人前來支援他們,可現在形勢如此不利,卻沒有看到援兵,連首領也被人斬殺,那些最勇敢最堅毅的部下在戰死在李會之的身旁,這股子堅持的勁頭一下子便垮了下來了,所有的人開始爭先恐後的奪路向李氏宗祠逃去,全然不顧腳下還有方才與自己並肩作戰的鄉裏袍澤,周家的部曲們也加以追擊,毫無困難的從背後把一個又一個敵人砍倒,很快方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變成了一個單方麵屠殺的屠場。

周虎彪坐在椅上,身後便是一排排的李家祖先靈位,一隊隊的手下正穿行在平日裏肅穆的李家宗祠之中,不時將幾名抱著孩子的哭啼婦人或者滿眼仇恨的老人拖到堂上,寬闊的大堂上已經有了數十人了,顯得有點滿當當的,不過這裏沒有一個青壯男子,顯然男子都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被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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