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推開門,輕輕跨了進去。
還沒有等他看清楚這屋內的情景,就聽見一個聲音說道:“春香回來了,你快去問問她,怎地交代她辦這點小事,她卻去了這大半天!”
張易之大吃一驚,原來這屋內竟然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從聲音裏很容易聽出來,這說話的人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子。
隨即,就聽見另外一個女聲應道:“是!”然後便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你這小蹄子死到哪裏鬼混去了,小娘子問話你聽見了吧,還不快回答!”聽語氣,應該是一個丫鬟。
張易之吃了一驚。他此時即使想要轉身退回去也是不可能了,因為這必然會鬧出動靜來,萬一被外麵的人聽見了,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張易之餘光一掃,看見這房內四周都掛著很多的帷幔,滿眼望去朦朦朧朧的,要想藏身倒是不很困難。當下,他身子一閃,倏的一下,來到了屋內一張書桌旁邊藏好。這書桌旁邊恰好是一張霧白色的帷幔,張易之輕輕將之拉過來,遮住了自己的身體。
當然,這帷幔本身不是純白色的,乃是薄紗所製,雖然不能算完全透明,若是被人盯著看,卻也能看出端倪來。隻不過,這屋子裏好像也就是這地方最隱蔽了,若是這樣還被發現的話,說不得隻有采取一點行動了。
“咦,娘子,門是開了一條縫,不過沒人呐,好像是被風刮開的吧!”丫鬟的聲音再次響起。
“哦!”小娘子的聲音柔柔膩膩的:“這麽說,春香那蹄子還沒有回來,看來,前院那邊應該是出了事了。不然,春香這麽穩健的性子,不至於拖這麽久的。秋水,快來,幫我穿好衣服,我也要去看看!”語氣間竟是頗為熱鬧,給人的感覺就是她整天都在盼望著出點驚天動地的大事。隨即,輕微的水聲響起。
張易之藏好了身子,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這才有機會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種布滿帷幔的屋子,張易之不是第一次見到,其實慕雲飛的燕居別院就是這樣。隻不過,那時候慕雲飛還是青樓名妓,以這種小伎倆製造一點神秘感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一般的人家卻是無需這樣,這些東西掛在屋子裏,礙手礙腳的,十分的不便。
有點奇怪的是,這屋內雖然並沒有火爐之類,但在早春的寒意籠罩的季節裏,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冷,空氣中似乎就隱藏著一種溫潤的氣息一般。繼續觀察,張易之便找到了這空氣中溫潤氣息的來源。這是因為屋子的最裏邊隱隱有一絲熱氣氤氳而出,向外擴散開來。這熱氣之中,還帶著一絲絲幽蘭的清香,雖然沒有真正的蘭花香味那麽濃鬱,可聞起來也是令人倍感舒適。
透過幾層帷幔,張易之的目光往最裏邊射進去,綜合了他眼前所見的情形,他可以肯定,這帷幔的最裏麵一定是一個大浴桶,而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丫鬟口中的“小娘子”應該正置身於那浴桶之內。雖然張易之隻能略略看見一點裏麵人影的晃動,根本不知道這小娘子長得怎麽樣,但男人的本能卻促使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好咧!”丫鬟的聲音裏也充滿了興奮。可她剛剛回過身子,忽然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頓時發出一聲“哎呦!”
“你怎麽了?”小娘子關切的聲音傳來。
“沒什麽,就是被這帷幔絆了一下,摔倒了,倒是沒有什麽事情!”那個叫秋水的丫鬟一邊爬起身來,一邊說道。
“你這蹄子就是不如春香穩重,這麽大人了,怎麽走路還要摔跤。若傳出去,以後還有誰敢娶你!”小娘子嬌聲打趣道,聲音仍是膩膩的。
秋水卻不樂意了:“小娘子,這怎麽怪得了我,若不是你在這屋子裏安上這麽多帷幔,我也不至於看花眼哪!真搞不懂那個慕大家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模仿!再說了,你有沒有去過她的燕居別院,隻是胡亂聽說而已,怎知道她的屋子就是這般布置?而且,聽說她這兩天已經被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接回家了,以後恐怕也隻能和平常的女子一般,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哪裏還能這樣擺弄自己的屋子!”一邊悻悻地爬起身來,她一邊埋怨道。
張易之這才知道,原來這小娘子竟是慕雲飛的粉絲。他心下暗暗感激慕雲飛,若不是因為她的魅力,今日這屋子裏麵也不會這樣的布置,而他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從容地躲在這裏了。
“你這死蹄子恁多廢話!”小娘子聽得秋水對自己的偶像口出不遜,一下子不幹了:“再囉嗦,把你送給那個人去,免得耳朵受苦!”
秋水好似對“那個人”很有些忌憚,賠笑道:“好啦,好啦,我錯了!”隨即,她又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不過,那個人似乎對小娘子你更加青睞呢,我這種醜丫頭還不入他的法眼哩——啊喲,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話說到一半,被小娘子狠狠掐了一下,頓時尖叫起來。
兩個人打鬧一陣,秋水便侍候著小娘子穿好衣服,向外行來。
當小娘子終於從那帷幕後麵走出來的時候,張易之第一次看見了她的廬山真麵目。
麵孔稍顯圓了點,上麵點綴著精致的五官,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十分的秀美。由於剛剛出浴,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也沒有梳上什麽發髻,隻是隨意地用一根紫色的絲帶係著。已經逐漸見慣了這時代各種各樣別致發髻的張易之見了這個,就好像見到了二十一世紀街頭的MM一般,心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種親近之心。而且,這女子本身也稱得上難得的美女了,雖然未必傾國傾城,卻也風姿綽約,賞心悅目。
兩個人剛剛走到門邊,那剛剛被秋水關上的門倏忽間自己開了,一個和二女一般年紀的女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春香!你這小妮子總算是回來了,莫不是前麵的事情結束了?說說,是怎麽回事?”秋水一見那女子,兩眼放光,連忙問道。
“小娘子,不,不好了,來了,他們來了!”剛進門的那個叫做春香的丫鬟期期艾艾地說道。
“什麽來了,誰來了?”小娘子惑然問道。
“衛遂中來了,領著一大群人!”春香終於喘過氣來,說道。
小娘子秀眉微微蹙起,有些不悅地問道:“他來做什麽?哼,那天晚上羞辱得我姐姐還不夠嗎?”
原來,這小娘子便是來俊臣夫人王氏的妹妹王雪茹。她們姐妹二人雖然並不經常見麵,但感情十分深厚。王雪茹得知那天晚上自己的姐姐竟被衛遂中這等人打了巴掌之後,比她姐姐還要怒不可遏,雖說她也沒有辦法替姐姐討回公道,但聽得衛遂中居然還敢來這她兄妹二人新買的宅子,怒氣不打一處出來!
春香道:“好像是在追捕什麽犯人。”
“犯人?”王雪茹鼻哂一聲:“恐怕是好人吧!真正的惡人還輪得到他們來追捕?”
張易之一聽這話,頓時生出一種知音的感覺,渾然不因為被美女順口給了一張好人卡而沮喪:“是啊,老子可不就是好人嗎?要是一般人,剛才就不是躲在這裏,而是躲在你的浴桶旁邊去了!”
“還有,他們追捕‘犯人’就追捕吧,怎麽跑我們府裏來了?”王雪茹又問道。
春香道:“他們好像說,看見那個犯人逃進我們府裏了!”
王雪茹頓時柳眉倒豎:“一派胡言!難道我們家會窩藏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