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和王雪茹一聽得“衛遂中”三個字,頓時變色。張易之轉頭向王雪茹望去,卻見她也正好向這邊望來,眼中盡是擔憂之色。
張易之那緊縮的心頓時放鬆了一些。不管怎麽樣,王雪茹總是自己擒來的人質,而衛遂中卻是救援她的人,在這種時候,王雪茹走出去跟衛遂中走了,張易之也沒有話說。畢竟,她根本不欠張易之的,倒是張易之欠了她一條命。
王雪茹即使這樣做,張易之也不會阻攔她,他隻能立即重新想辦法自行逃逸。隻是從此以後,張易之和王雪茹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的瓜葛,以後即使再次相逢,也不可能擦出什麽火花來。
想來想去,張易之似乎隻有重新殺上山去,藏匿在這深山野林之中一條路。梅先生一家人,張易之是不會拿來當人質的,因為他剛剛才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恩將仇報的事情,張易之還是做不出來。
可當張易之見到王雪茹這個眼神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女子的恩情,自己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報答了,她在這種時候,想的仍然不是她本人,而是張易之。人的一生中,遇上一個這樣的女子,就足夠幸運了,張易之不敢奢望自己還能遇見第二個。
忽然,王雪茹輕輕地伸出手來,做出一個“刀”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張易之頓時會過意來,她的意思是,如果不行的話,要自己還是拿她當人質來威脅衛遂中。
張易之苦笑,覺得這一招應該是不靈驗了,衛遂中並不是一個蠢蛋,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樣的錯誤呢。現在的他,很可能不會再顧及王雪茹的生死,執意要把自己留下。畢竟,王雪茹若死,他大可推卸的到張易之的頭上,王循雖然位高權重,也難耐他何。可若是再一次讓張易之從眼皮底下逃走的話,很可能會徹底激怒來俊臣!到那時候,他可真是到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衛遂中?!”
梅先生被這個名字吸引去了注意力,完全沒有注意到張易之和王雪茹在那裏眉來眼去。
“他來做什麽?難道來俊臣想要見我?他難道不知道我早已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了嗎?”
“不是這樣!”鐵漢那雙銅鈴一般的大眼睛轉悠一下,掃到了張易之和王雪茹的身上,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他說他是最近在追捕一名案犯,來到了這裏!”
“案犯?”梅先生冷笑一聲:“豈有此理!他追捕案犯居然追到我這裏來了?難道是懷疑我窩藏了他的案犯?我倒是希望他們追捕的案犯能逃到我的府上,因為那些一定都是當世英雄人物,我是極有興趣結識一下的。”
“他說的那個案犯,從神都逃出來的時候,頭上戴著一張麵具,而且,當時他還劫持了一名朝廷貴官的妹子為人質。”
鐵漢人如其名,高大健壯,說話也是直來直去,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可這一次,他的語調卻顯得前所未有的躊躇。
“哦!”所有的目光“刷”的一下,立時集中在了張易之身上。
張易之心下一動,腳下一動,便來到了王雪茹的身邊,伸手拉住了王雪茹的小手。隻待梅先生下令留下自己,或者是放衛遂中等人進來,張易之便會拉起王雪茹向外邊衝去。
梅先生見了張易之緊張的樣子,微微一笑,向大娘道:“大娘,家裏既然來了惡客,可不能讓衛遂中那樣凶人嚇著咱們尊貴的客人。你就領著王家的兄妹兩人去金屋子裏暫避一下吧!”
大娘點了點頭,笑著向張易之和王雪茹道:“兩位,請吧!”
張易之和王雪茹此時就到了一個抉擇的當口。若是梅先生對他們沒有歹意,跟著這位大娘進去躲一下,說不定真能逃過衛遂中等人的追捕。可萬一梅先生心懷不軌的話,兩人進了什麽“金屋子”,可就等同於自投羅網,一點掙紮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王雪茹轉過頭去,望著張易之。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她把決定權交給了張易之,如果張易之選擇殺出去,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追隨,如果張易之選擇藏起來,她也不會有絲毫的異議。
張易之越發緊張了起來,因為他的決定不僅關係著自己的安全,還關係著王雪茹。到時候自己若是被衛遂中圍攻,張易之相信這個女子一定會拿起她一輩子都沒有拿起過的武器,和自己一起戰鬥。看著王雪茹的眼神,張易之對她有這樣的信心。
時間,在這一刻像是凝固住一般,所有的目光都巴巴的集中在張易之的身上,等著他的回答,就連那可愛的小女孩梅兒,也緊閉著小嘴,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張易之。
張易之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勞大娘了!”
眾人無不鬆了一口氣。
大娘笑了笑,很親切地說道:“遠來是客,自然不能簡慢了,請隨我來吧!”便轉過身,姍姍地向前行去。
張易之之所以選擇相信梅先生,主要倒不是因為他先前救過自己的命。畢竟,梅先生救自己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敵人乃是來俊臣。相信在這神都城附近,絕大多數的百姓見到一個需要援救之人,都會出手相助,可若是他們知道這個人乃是來俊臣的敵人的話,絕大多數人會選擇退縮,這是很顯然的。
張易之這樣選擇,主要還是因為王雪茹。他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最終還是逃不過衛遂中的追捕的話,他寧願先把王雪茹弄昏,免得她遭受池魚之殃。而他自己一個人,就算無法幸免,怎麽也能弄兩個人來墊背。
大娘好似渾然沒有感受到張易之和王雪茹的緊張心情一般,一步一步走得不緊不慢。過不多時,兩人來到了一處屋子外麵。
這是一個單獨的院子,四處頗為僻靜。不過,也正因為這不同尋常的僻靜,張易之判斷這裏應該是主人家極少來的地方。這屋子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麽異樣之處,第一眼看上去,實在是有些辜負了它“金屋子”的名號。
大娘伸手掏出鑰匙來,打開了大門。
倏忽間,張易之感覺屋內一股金光直射而出,頗為耀目,他這才終於體會到了“金屋子”這個名稱的真正含義,原來這屋子裏麵居然透出金光來!
“兩位,這屋子裏麵都是一些我們家裏平時很少用到的阿堵物,讓你們在這穢陋的地方躲藏,委屈你們了,請吧!”
張易之道聲:“客氣!”便領著王雪茹走進了這屋子。
進了屋子一看,張易之和王雪茹頓時都不由自主地張大了眼睛。原來,這“金屋子”裏麵,居然滿滿的,都是擺放著各色金銀玉器、綾羅綢緞。數量之巨,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阿堵物!果然是一屋子的阿堵物!可隨口把這些東西叫做“阿堵物”的人很多,真把這些東西當做阿堵物看待的,卻是極為罕有。反正,就張易之自己而言,錢財絕對是他心中摯愛。
正思忖間,後麵傳來了“砰”的一聲,隨即又是一陣鑰匙響動之聲,門,已經被鎖上了。
“咦,你看,這金器之上居然布滿了灰塵!”許久未開口的王雪茹忽然驚訝地說道。
張易之順著王雪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那是一個金盤子,盤子雖然還是金光燦燦,但上麵的灰塵卻是無法掩飾的。
再把目光挪開一些,望向其他的金玉之器的時候,張易之發現這些也都差不多,都是布滿了灰塵。
阿堵物!果然,這位梅先生真的把這些東西當做了阿堵物。很顯然的,這些東西,他們一家子已經好久沒有動用了,否則也不至於變成這般情狀。
“我知道這位梅先生是誰了!”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