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香這一走,眾人才算是回過神來,大家終於意識到,大家聯起手來,居然把突厥的公主給轟走了,這以後真不知道要引出多少故事來。
在張易之責難之前,那些太子衛率的士兵早已不動聲色地走了個精光。
張易之則是裝模作樣地打個哈欠,繼續走回帳中,看意思似乎還要睡覺。王雪茹和武裹兒如影隨形,緊跟了進來,同聲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易之笑笑,道:“回來有一會子功夫了,不過一直躲在那邊,沒有辦法進帳。還是那些士兵都被引到那邊去了,我才找到了機會鑽進來,可真是陷得很哪!”
武裹兒立即問道:“你去那‘醉月湖’,可有什麽發現?那個地方,有什麽不同之處沒有?”
張易之自然不能把真話說給這兩人聽,遂笑道:“就是風景有些獨特,都是一些咱們大周常見的樹木,也有一些亭台樓閣,就像江南的園林一般。”
“大周的林木,還有亭台樓閣?”武裹兒瞪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帳篷,神情極為精彩。
“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張易之笑道:“和真正的南方園林,終究是要差了不少的。那樹木不夠茂密壯大且不說,那建築也沒有得到真正園林的精髓,徒具形似,沒有神似。”
王雪茹聽得搖頭,道:“既然是這樣,就沒什麽好看的了!”言下之意,對於自己先前曾經期待過這個地方的風光,頗有一些後悔。也難怪,她王家乃是中原豪族,隻是一處外宅、別業,其園林的布置,都比一般的園林要講究了很多。她自然不會稀罕看見什麽來自突厥的園林風光。
張易之看見二人興味索然的樣子,大大地了心。若是這兩個人也纏著要去那“醉月湖”看看,然後又遇見那神秘而又風華絕代的彈琴女子,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從種種跡象來看,那女子和突厥王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解決好兩個小娘子的問題之後,張易之又開始謀算另外一件事情:闕特勒的事情。
若非這次去“醉月湖”看了看,張易之還真不知道闕特勒這廝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熱情,內裏卻包藏禍心,竟是要通過那彈琴的女子來暗算自己。他這番詭計雖然沒有成功,但是隻要他動過這個念頭,對於張易之來說,就是陷害過自己的仇人,自然是不能輕易放過的。
大丈夫恩怨分明,對自己友善的,自然要加倍的友善,對自己處處施展陰謀陷害的,也不能輕易放過。這一點,和這些陰謀詭計是不是成功,沒有關係。
不過,張易之雖然已經決定必須要想辦法對付闕特勒,卻也知道絕不能莽撞。畢竟,這裏還是突厥的牙帳,張易之在這裏,隻是一介使臣的身份,想要對付堂堂的突厥特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時,張易之對於闕特勒的動機,還是有些疑惑。本來,弋特勒襲擊自己,被交給了暾欲穀處置。闕特勒作為堂弟,又是同門師兄弟,幫弋特勒排憂解難,來對付張易之,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但張易之知道事情絕不是這麽簡單。自古君王家的兄弟,從來都是天生的仇寇,感情之淡漠,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一點,張易之在大周的時候,就早有領教了。何況,闕特勒和弋特勒之間,隻是堂兄弟。
更重要的是,弋特勒的父親默啜可汗,當初篡奪了闕特勒的父親骨咄祿留給闕特勒的哥哥的汗位,還把那小可汗給害死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闕特勒和弋特勒的父親之間,有殺兄之仇,奪位之恨,這幾乎就是不共戴天的,現在弋特勒落難,闕特勒又有什麽理由不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呢?
這樣分析了一下,張易之的心裏頭,驀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上次胎死腹中的那次刺殺事件,幕後之人還包含了這個闕特勒在?”
要知道,張易之一直以為,弋特勒的所作所為,乃是出自暾欲穀的授意。他爽快地把人交給暾欲穀,就是想看看暾欲穀怎麽為弋特勒脫罪。可現在看起來,還真未必是如此。弋暾欲穀要是參與其事,根本不需要把闕特勒也拉進來。因為暾欲穀的勢力本身就極為雄厚,而且這種事情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你傻傻地在那裏想什麽?”就在此時,張易之的耳邊響起了武裹兒的聲音。
“聽說方才闕特勒也來看過我?”張易之不答反問。
武裹兒原本以為張易之失神的原因,是雲公主,有些不滿,見張易之提到闕特勒,她心下那點不滿之情立即不翼而飛:“不錯,闕特勒一大早就來過,我們說你在歇息,他就留下了幾句客氣話,便走了!”
“是這樣啊!”張易之若有深意地說道:“人家好心好意地來探望我,我總不能沒有表示吧。這樣,我找人去把他請來,在這裏小小的聚一下,也算是表達一下我的謝意吧!”
王雪茹和武裹兒一聽,大為讚成。在她們看來,闕特勒得到如此待遇,和“那個女人”得到的待遇相反,正可以更好地打擊一下雲公主。
當下,張易之果然命人去請闕特勒。
闕特勒接到邀請,頗為意外,但他還是二話不說,便來到了張易之這邊。
這時候,張易之的帳子裏麵,隻剩下了張易之和闕特勒兩個人,外麵也是靜悄悄的,不知張易之用了什麽手段,把所有人都支走了。
闕特勒也感覺這氣氛有些古怪,但他城府很深,不動聲色,表麵看上去沒有一絲異常。
“闕特勒,下官昨晚喝得有些醉,這才醒轉不久,不宜再飲酒,咱們就以茶代酒如何?這茶,和一般的茶粥不一樣,你嚐嚐味道就知道了!”張易之舉了一下杯子。他對自己的炒茶還是有信心的,這東西符合曆史的潮流,而且現在在大周似乎也風靡了起來,遲早也要傳到草原上,代替茶粥的。
闕特勒端起杯子飲了一口,不由得發出一聲真心實意的叫好聲:“的確是好茶,比一般的茶粥要醇香不少。張將軍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來招待本特勒,足見誠心,本特勒真是榮幸之極!”
他年齒尚幼,麵容上稚氣未脫,但說話老氣橫秋,和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張易之笑了笑,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感受著茶香從腹中慢慢向外滲透,充斥著自己的鼻子,他感覺極為舒適。
“闕特勒,你既然說看見了下官的誠心,下官感覺榮幸得很。那麽,下官現在請教兩個問題,不知闕特勒能否誠心相告呢?”
闕特勒微微一愣。張易之這一句話,沒有半分烽煙之氣,闕特勒卻敏感地感覺到了不尋常的地方。當下,他強笑道:“張將軍是我國貴賓,若有疑問,本特勒自然是有義務幫忙解答的。隻是,本特勒淺薄無知得很,張將軍的問題若是太過玄奧了,本特勒恐怕是沒法回答的。”
張易之暗道:“這小子倒也奸猾得很,居然天衣無縫。”麵上不動聲色,淡然地擺擺手,道:“闕特勒說哪裏話,下官再不濟,也知道為客之道,所謂‘強賓不壓主’,下官自然不會強人所難,問一些特勒你不可能知道的問題。”
闕特勒這才像是略略放心了一些,不言聲,隻是點點頭,用他那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注視著張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