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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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人選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月有陰晴圓缺,自古難全。

張易之新婚燕爾,兩個正妻舉行了一場聲勢極為浩大的婚禮,隨後又和其他的幾個女子舉行了簡單的婚禮。除了王雪茹和武裹兒,其他的幾個女子都沒有獲得合法的正妻地位,但有了這儀式性的婚禮之後,她們對於自己張家媳婦的身份,就多了幾分認同感。而這之前,她們對於自己的身份還是有一些擔心。

這樣一來,張家上下變得無比的快樂、和諧。

不過,在和新婚的妻子蜜裏調油的同時,張易之心下也有一絲悵然和無奈。他想到的是上官婉兒。

經過最近的兩次接觸,張易之已經可以肯定,就像自己深深墜入期間一樣,上官婉兒也已經對自己難以自拔了。這固然是讓他對於自己的手段越發的自信,也越發的憂心。

上官婉兒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尷尬了,想要從宮裏逃出來,難度比張昌宗隻大不小。張昌宗這次能走出宮闈,有很大的偶然因素,像這樣的機會,有一次就算很難得的了,很難再有第二次。

張易之思前想後,還是無計可施,有些悲涼。一個女兒家的青春,是極為短暫的,上官婉兒的青春,比一般的女子要長了不少,但她也已經到了青春的尾巴之上,若是抓不住的話,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流逝。

也不知法是不是心有靈犀,張易之想著上官婉兒的時候,上官婉兒也正想著他。正如張易之所猜想的那樣,她現在對張易之已經是慢慢地不可自拔了,什麽時候到達這種程度的,她不知道,這種感情是“潤物細無聲”的,作為本人,上官婉兒自己當時也無法察覺,當她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是無法回頭了。

上官婉兒站在那裏,一雙眸子幽幽地透過窗紙,看向窗外碧綠修長的小相竹林,心中暗暗泛著酸楚:“他現在,應該正和他的嬌妻美妾們相擁在一起,逗弄他們的孩子吧!”

“婉兒——婉兒——”

一個聲音把上官婉兒拉回了現實,上官婉兒聽出是武則天的聲音,慌忙應道:“大——大家!”

武裹兒轉過頭來,用狐疑的眼神望著上官婉兒,道:“婉兒,你是怎麽了?你以前可是從不會這樣心不在焉的,自從上次那事情發生之後,你經常走神!”

上官婉兒低下頭,道:“恐怕是上次受了點驚嚇吧,這些日子以來,心下一直有陰影!”

武則天搖頭,道:“不是!你上官婉兒的為人,和朕年輕的時候相差仿佛。你是典型的外柔內剛,要不然,朕也不會如此重用你了。上次臨陣的時候,你尚且從容淡然,怎麽事後反而會時常驚懼呢?”

武則天一雙眸子渾濁但深邃,深深的眸光照射在上官婉兒身上,讓上官婉兒產生一種無所遁形的無力感。上官婉兒忽然感覺,自己的心事似乎都被武則天看穿了,她渾身難受,臉上泛起了一抹不健康的紅暈。

“果真是病了!”武則天道:“也難為你了,身上不怎麽爽利,卻還要陪在朕的身邊。”

武則天收回目光,上官婉兒忽然感覺渾身一陣無比的舒坦,武則天的眸光,仿佛帶著一種強烈的魔力一般,讓人感覺渾身無力,四肢百骸似乎同時承受著無比巨大的壓力,而隨著她收回眸光,這種壓力頓時消失,上官婉兒整個人瞬息恢複了輕鬆。

聽見武則天誤會自己生病,上官婉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大家說哪裏話,奴婢隻是略有小恙而已,並無大礙。”

“嗯,難得你一個女兒家,竟有如此忠孝之心,比朕那些親生的兒孫好多了!”武則天想起自己的兒孫們,有些著惱。

上官婉兒不說話,她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閉嘴。

“婁師德上了奏章請辭,說是年紀老了,身體有恙,加上有點水土不服,已經病倒許久了,如今請求解職回家,你看由誰來接替他好一些呢?”

就像是話家常一樣,武則天毫不避諱地將最為緊要的朝廷大事拿出來和上官婉兒商議,就像當初李治拿這樣的大事出來和她自己商議一樣。

上官婉兒皺了皺眉頭,道:“如今朝中能夠專閫一方的大將,並不多。唐休璟要坐鎮涼州,防範吐蕃,恐怕不好輕易調動。依奴婢來看,倒是張仁願將軍現在沒有重大的軍務在身,可以一用。依奴婢來看,用張將軍的話,一舉平定現在正元氣大傷的突厥,應該不在話下。”

武則天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張仁願的確是當今朝廷之中罕有的大將。不過,朕已經決定由他來掌管羽林衛,護衛京師,不可輕易調動了。”

上官婉兒便不說話了。其實,本來,按照道理,皇帝已經這麽大年紀了,也該開始安排一下太子接班的事情了。羽林衛李多祚謀反身亡之後,按照大家的猜測,會讓張易之,或者是太子的其他親信掌管或者至少插手其中。可是,現在看起來,武則天對於太子並不信任,非但沒有讓張易之進入羽林衛,東宮的其他親信也是一概無緣羽林衛。現在,他更是要用張仁願來掌管羽林衛,而張仁願是出名在政治上沒有立場的。

武則天的這般明顯的猜忌之舉,也是造成如今“李武”兩黨爭鬥的硝煙又開始彌漫起來的原因。隱隱約約間,上官婉兒覺得,武則天如果一直持這樣的態度,時間一長,李武兩家必然要走向你死我活的境地,也不知道素來從容睿智的皇帝是否預見到了這一點。

“那奴婢就沒有人選了!”上官婉兒道:“現在朝中大將,大多年輕,資望不足,能力也沒有得到檢驗,輕易不好將北疆征伐的重任交付給他們吧!”

“魏王向朕推舉了一個人,朕覺得還不錯。此人年輕雖輕,資望卻是不俗,而且和軍中的大將,尤其是馬上要卸任的幽州都督婁師德的關係很是不錯,能力嘛,領軍作戰的能力還沒有得到驗證,但和軍中的兵將相處的能力已經得到了十足的驗證。朕相信,隻要此人出馬,突厥幺麽小醜,不日可平!”武則天眼中射出堅定的神色。

“哦,奴婢卻不知有這樣一位英雄,卻不知大家所指的,是哪一位將軍呢?”

武則天眼中忽然沒有了笑意:“婉兒你好不健忘,這才幾天,就忘記了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化解了宮變的那位將軍了嗎?”

“啊——”上官婉兒目瞪口呆,半晌才含糊地說道:“大家說的是,是張五郎?!”

武則天聽見“張五郎”三個字,眸子裏多了一份陰翳:“不錯,正是此人!”她知道,上官婉兒是清楚她對張易之的感情的,所以也並不掩飾自己對張易之的不滿。

上官婉兒心下忽然有些慌張,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的汗巾跌落進了小溪裏麵,若不趕緊想辦法撈上來,它就要被水流徹底衝走一般。

突厥畢竟不是奚人或者契丹可比,雖然如今是內憂外患,但畢竟是過去多年以來大周北疆最大的威脅。他們的軍力不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擊敗他們,恐怕要耗費不小的心力和時間。若是張易之再一次北上,時間恐怕比當初第一次北上還要長得多。上官婉兒擔心,待得他回來,自己就要徹底變成黃臉婆了。

“可是,張五郎從沒有真正統領過大軍啊!”上官婉兒道。

“那不是問題,從來沒有哪一位將軍是從生下來就會統軍的,總有第一次嘛。張五郎天生睿智,遠甚一般的人,這方麵不是問題。而且,他還有其他的優勢。”武則天道。

“哦,大家說的是什麽優勢?”

“突厥的闕特勒和淺雲聖女,都對他極為信任,他能讓這兩個人都發揮出自己最大的作用,對付起默啜來,事半功倍。他自己本人也曾經去過黑沙城,對於突厥的內情遠比一般人了解,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優勢。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此人善於處理和下層兵將之間的關係。這一點,從上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孤身一人進入太子衛率府,卻能殺掉被叛黨收買的衛率,控製住軍隊,並且率領著他們救下太子,這絕非易事,那些參與其事的士兵,若非對他死心塌地地忠誠,如何可能如此的信任他?憑著這一點,此人就具有成為名將的潛質。而憑借這麽多的優勢,此人這次專閫北疆,必然會大獲全勝!”

武則天到底是一代女皇,雖說也有將張易之弄出自己的眼界的考慮在內,她也不是完全地意氣用事,而是在權衡之後,覺得張易之的確是適合前往幽州代替婁師德,隻不過,言語之間,她還是難免要表露出一絲對張易之的不滿。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提及張易之的名字,不得不提及張易之的時候,她一概用“此人”來代替。

上官婉兒聽到這裏,知道武則天早已拿定主意了,所謂和自己商議,不過是知會自己一聲而已。一時間,她心下充滿了失落。她仿佛感覺,自己和掉落在水中那條自己最喜歡的汗巾,越來越遠了,她伸手想抓住,卻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