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杜臨樓的話,楊哲成眉毛一挑之後,眼睛接著四顧看了一下,發現並未有人注意自己,於是目光微垂的他就看著那些冰冷的屍體沉思了起來——杜臨樓剛才說的話可當真否?雖然心裏對這個新來的統帥佩服之極,但是楊哲成對杜臨樓什麽來曆為人如何一點都不清楚,所以他不敢輕易的把自己的命運壓上,畢竟經曆過昨天晚上的事情,楊哲成清楚的知道自己活著已屬萬幸。
沒有人知道楊哲成活著的目的,他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有他身後的女人,以及那個不大甚至還有點簡陋卻溫暖至極的家。
不是沒見過新官上任三把火隨後隨波逐流被酒色財氣湮沒的人才,所以楊哲成不敢輕易的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眼前的這個少年,除了這層顧慮之外,楊哲成還有另外的擔心,那就是杜臨樓說提拔新的將軍,眾所周知,麒麟軍虎豹獅三軍都是一個統帥兩個將軍三個副將,眼前這個少年新上任想建立自己的班底必定會打破豹軍原來的勢力格局,現在豹軍裏的兩個將軍,鄭忠馬是從一個士兵慢慢走到了今天,在豹軍士兵的裏頗有威望,還有蕭玉霜……蕭玉霜背後應該有靠山,至於是誰楊哲成不知道,雖然沒有與蕭玉霜打過交道,但是蕭玉霜給楊哲成的感覺這個人看似很好相處,但是以前楊哲成從幾個百夫長的酒後對話裏則聽出了一些弦外音,知道蕭玉霜這人實很孤傲,為人處事偏向……偏向什麽楊哲成也說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哲成總覺得蕭玉霜渾身散發著一種陰暗的氣息,如果自己此刻站出來,拋開新任統帥的庇護不說,自己能在豹軍這兩個將軍之間遊刃有餘麽?
“鄭將軍不用如此謙恭。”見無人說話,杜臨樓轉頭望向鄭忠馬,看著直腰起身的鄭忠馬,杜臨樓並未從他的神色上瞧出任何不滿和羞怒,就在心裏對鄭忠馬打了一個分數,盡管不高,“剛才我說的話不知道鄭將軍是否聽清楚了?”
“屬下聽的明白。”鄭忠馬見杜臨樓這樣問自己,就抱拳回答。
“不知道鄭將軍認為殺死這些將士的有多少個凶手?”看著鄭忠馬,杜臨樓和顏悅色的說道,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符的老成。
“以屬下猜測,應該有至少十人,畢竟我麒麟軍作戰勇猛,哪怕是偷襲,凶手也要有足夠的人手才可以。”鄭忠馬稍微思考了一下,說出了一個答案。
“是麽?”聽到鄭忠馬的話,杜臨樓說了這兩個字後就沒再做過多的評價,而是轉頭望向了蕭玉霜,“不知道蕭將軍可有什麽高見?”
“卑職認為偷襲我麒麟軍的凶手至少在二十人以上,畢竟這百人隊分成六個小組布局很廣,凶手要想全身而退,就算偷襲也要會選擇圍而殺之。”聽到杜臨樓反問鄭忠馬那一句是麽之後,蕭玉霜就知道這個鄭忠馬這個答案一定不對,本來他和鄭忠馬的猜測就不一樣,這個時候自然就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到蕭玉霜的話,杜臨樓隻是笑了笑,並未對蕭玉霜的回答作過多的評價,眼睛從蕭玉霜身後的那兩個副將和十個千夫長身上掃過,杜臨樓聲音抬高了一些問道,“你們其中誰有什麽看法麽?”
兩名副將十名千夫長,包括這些人後麵的近百名百夫長都彼此看了幾眼,沒有人回答。
“報告大人,屬下有話要說。”就在杜臨樓略微失望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呼喊。
看著那人,杜臨樓眼裏閃過一絲異色,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微的點了點頭。
“以屬下看,殺死這些同胞的凶手應該是四個人。”說到這裏,楊哲成離開了原地,來到那些屍體的麵前。
聽到楊哲成的話,不止鄭忠馬和蕭玉霜皺眉,就是那些副將和千夫長甚至其他的麒麟軍士兵都露出一絲不解,不過這絲不解很快演變成了憤怒與嘲笑,他們憤怒的是楊哲成說殺死這近百人麒麟軍士兵的人隻有四個人,這……簡直是對麒麟軍的侮辱,而嘲笑的人則是在揣摩楊哲成的心思,在他們看來楊哲成這個時候說話,無非是為了剛才杜臨樓說的那個提拔將軍的話,很多人這個時候都在心裏冒出了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的想法——盡管他們也對將軍的職位垂涎三尺,但是卻沒人敢在這個關鍵時刻多說什麽,他們都怕自己成為笑柄。
雖然這些士兵的憤怒與嘲笑的神情很明顯,但是卻沒有人指責或者做出什麽異常舉動,這都歸功於麒麟軍的軍紀。
聽著楊哲成的話,見杜臨樓已經轉過身子並未注意自己,鄭忠馬就輕微的側了下身,看向說話的人,見是楊哲成,鄭忠馬就有些意外,他知道楊哲成是一個很老練的士兵,這些年雖然沒有幹出什麽榮耀至極的大事,但是經曆過很多戰場卻一身傷痕的活了下來,就像今天早上他看楊哲成的兵籍履曆的時候,對楊哲成就起了愛才之心,隻是楊哲成的年齡太大,而且這次死了那麽多人,他卻活著,這個在鄭忠馬看來不好說,所以盡管心裏對楊哲成有些欣賞,但是鄭忠馬並未流露什麽,想到這裏鄭忠馬皺了一下眉頭——早上詢問楊哲成昨晚發生的事情時,聽楊哲成說了一半昨晚看到的事情,後半段卻因為蕭玉霜的突然到來而打斷了自己的詢問,難道……楊哲成對自己有什麽隱瞞不成?想到這裏的鄭忠馬-眼裏閃過一絲寒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不要為了那些虛名連命都不要了,盡管你的命現在已經是死的。”蕭玉霜不認識楊哲成,所以說話沒有絲毫的客氣,說這話的他來到楊哲成的跟前,說完就揚起了手裏的軟鞭——蕭玉霜之所以這麽做,當然不是因為他嘴裏說的楊哲成為了那些虛名,而是因為蕭玉霜聽說昨晚百人隊裏這些未死的麒麟軍多是畏死而離開了地下暗道,看著渾身毫發無損的楊哲成蕭玉霜把他當成了臨陣脫逃的一員,就是杜臨樓不來,他也會用軍紀嚴懲這些人,現在聽到楊哲成說隻有四個人,蕭玉霜隻是把心裏的怒氣提前發作了而已。
楊哲成知道蕭玉霜話語裏意思,所以他並未反駁什麽,看著揚下來的軟鞭,他仰起頭挺直了腰杆,就算被人誤認為自己臨陣脫逃而斬殺,楊哲成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他說不清,至少他對得起自己身邊死去的夥伴,所以他挺直了腰杆,這個時候的楊哲成原先心底的顧慮全部消失,如果能有機會,他一定會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因為楊哲成知道隻有這樣自己或許才有一絲生機,暗歎了一聲糊塗的楊哲成有些無奈,眼角有些濕潤,看著蕭玉霜手裏的軟鞭,之所以無奈,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多半沒有機會開口了,至於為什麽眼見微濕,是因為楊哲成這一刻想到了那個嫁給自己一直嚷嚷著說沒享一天福的女人,想起了那個虎頭虎腦見了自己總是張開雙手的孩子,想起了把自己生下來超勞一生的老娘。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因為楊哲成盯著蕭玉霜手裏的軟鞭,所以他清晰的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在蕭玉霜手裏的軟鞭即將落到他臉上的時候,軟鞭突然從中而斷——本來來勢洶洶的軟鞭像是正在燃燒的火焰突然被冷水破滅一樣,變得軟弱無力。
一手落空的蕭玉霜並未因為軟鞭失去力道而讓身子有絲毫的前撲,看著落在地上的軟鞭鞭身,蕭玉霜轉頭望向了瞭望台上,一臉憤怒。
“你什麽意思?”
“你什麽意思?”聽到蕭玉霜的質問,杜臨樓先是嗬嗬一笑反問了一句,接著看著一臉怒火的蕭玉霜繼續說道,“你要殺他,先聽他把話說完再殺不遲。”說到這裏杜臨樓轉頭看向楊哲成,“你說為什麽隻有四個人。”
“大人你看,如大人所說,這些死去的士兵,有的死態安詳,有的一刀割喉,有的一劍斃命……”看著擋在自己身前卻因為杜臨樓的話而沒再做出什麽動作的蕭玉霜,楊哲成心裏浮起一絲希望說道,邊說邊沿著這些屍體走了起來,“這個人被一劍刺殺在胸口,從劍傷刺入皮膚的傷口看,應該是一把軟劍,而這些被一劍殺死的人傷口都是如此,而且傷口大小也是一樣,所以這些死在劍下的是一個人所為。”
“大人你再看,這些士兵的傷口明顯和劍傷不一樣,應該是不足寸許的短刀,畢竟隻有短刀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這幾個……”楊哲成邊走邊說,“還有這幾個死應該在同一個人用刀的人手裏,刀法刀傷都一樣。”
“這十幾個人死在長刀一下,和之前的我得出的原因一樣。”伸手急點的楊哲成繼續說道,說完看向了不遠處,“而這兩個死前明顯經曆過戰鬥的兩個人,卻有三種傷口,一個是脖子上的鋒痕,這應該不是匕首,而是極其鋒利的銀絲之類的東西,大人你看這個地方,這是匕首的傷口,還有這個人的這個地方,這是另一種刀傷。”
“這三種傷口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原因是這兩個人是我同屋的人,而且……”說到這裏,楊哲成望向杜臨樓,握緊了拳頭。“我見過這個殺死他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