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石田的後背上蔓延著,不僅浸透了石田的粗布麻衣,還順著他的衣縫滴在青石鋪就的官道上,一滴兩滴,一片兩片,看著掙紮著向前奮力慢爬的石田,路人的目光都從錢多多的身上移開盯在石田的後背,最後停留在石田的臉上,有很多人已經認出了石田,但是卻沒人上前扶他一把,認出石田的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前麵羞花樓的一個護衛——不是沒有人想借此和羞花樓攀上關係,但是看著站在石田身後三四步遠的白啟,很多人都打消了這個念頭,殺人者此刻明目張膽的站在這裏,在摸不清白啟的底細之前,沒有人會鋌而走險上前拉住石田。
在西涼城,包括西涼府都好久沒人敢和羞花樓作對了,現在竟然有人明目張膽的殺了石田,讓他們這些路人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猜測殺死石田的那個人是什麽來頭。
雖未有人上前,但是卻有人快速的向羞花樓跑去,之所以跑向羞花樓而不是跑向官府所在的西涼府,無非是因為羞花樓在西涼城城民中的地位遠遠高於西涼府,這是一,另外一點就是石田是羞花樓的人,羞花樓的主人是誰?那是現在炎國皇上陸天行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陸玉簫啊。
看著因為疼痛而身體不斷顫栗的石田,白啟眉頭一皺上前——白啟並不是向對石田再補上一刀,而是想快點結束石田的性命。
被白啟射中後心的石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驚恐的回頭看了一眼,見白啟向自己走來,忙轉過頭望向前方——在他前方二百丈的位置就是羞花樓,那裏有人可以給他庇護,可是這短短的二百丈距離,在此刻石田的眼裏是那樣的遙遠,仿若天堂和地獄的距離。
隨著白啟來到石田的身後拔出紮進石田後背的匕首,本來嘴角就在滴血的石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趁著回光返照的時刻,石田快速的向前爬了兩步,直到羞花樓的招牌在他的眼裏越來越模糊之後,石田至此閉上了眼,永遠不會在睜開看這個被世人歌頌為帝國盛世的繁華都城。
隨著風起,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看著死去的石田,白啟的目光轉向已經在蘇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的錢多多。
錢多多身上的血跡並不比石田少,握著錢多多手腕的蘇秦感受到錢多多的脈搏正在減弱,看了一眼石田的屍體,蘇秦隻是對著白啟點了點頭並未說什麽——就算白啟不出手,蘇秦也會出手,而死在誰的手裏在蘇秦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石田該死。
“老錢,我繼續替你報仇去。”看著錢多多身上的傷口,白啟臉上露出一股殺意,他沒問錢多多為何如此,而是想直接去小巷接著把羅坡乏殺死,關於這點,白啟並不是一個嗜殺如命的人,無非是白啟清楚的知道錢多多的性格——錢多多身材肥胖,膽子有時候看上去也很小,但是卻不是一個惹事的人,有時候就算被別人踹上一腳錢多多依舊會笑臉相迎,這是白啟親眼看到的事情,看著錢多多現在的樣子,想起蘇秦在羅坡乏身上搜到的銀子,白啟猜測了一下就知道了事件的大致經過。
錢多多是蘇秦的朋友,也是白啟的朋友,想起當初蘇秦從羅坡乏身上搜到錢多多錢袋時發的那個誓,白啟知道蘇秦不會為錢多多的事就此罷休,不管是為了蘇秦還是為了錢多多,白啟知道羅坡乏必須死。
此刻的白啟心裏還有著一點小心思,自己殺人,總比蘇秦殺人好些吧,不管這兩個人是什麽來頭,就算將來事情鬧的再大,人是自己殺的,與錢多多無關,更與蘇秦無關。
白啟想隻身把這件事扛下來。
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為什麽不一次殺個痛快呢。
“不要說話。”看著張嘴想說什麽的錢多多,蘇秦打住了他的話語,然後看著官道皺了一下眉頭,接著對著白啟說道,“你帶著老錢回客棧找奚日問蘭,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攔住他們。”
蘇秦知道錢多多受的傷或許不會要他的命,但是奔走了這麽長時間,錢多多能不能活著,已經與錢多多自身的命硬與命賤無關,全靠郎中的本事,想到這裏的蘇秦把希望寄托在了奚日問蘭的身上,而他嘴裏說的他們,是突然出現在他眼裏的人。
蘇秦不知道這十幾個人從那裏趕來,但是這些人胯下騎馬,背後背箭,明顯的是向這邊而來。
敢在鬧市裏騎馬的人必然有著很大的靠山。
“我攔住他們,你帶老錢走。”聽著蘇秦的話,白啟微微一笑,蘇秦總是這樣,在危險的時刻總是自己選擇迎難而上。
“快走。”白啟知道蘇秦的脾氣,說完後根本沒有理會蘇秦,直接轉身從一個攤位上抓起一副扁擔迎向了馬隊。
看著不聽自己話的白啟,蘇秦咬了一下嘴唇,目光在錢多多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接著對錢多多說了一句你忍住了,說完蘇秦攔腰抱著錢多多就向客棧的地方跑去。
隨著馬隊的到來,整個大街上的人都少了許多,也就不過是幾個念頭的時間,那些原本圍觀的人都選擇了離去。
雖然沒有人不喜歡看熱鬧,但是如果看熱鬧要是把命都搭進去的話,也太得不償失了些。
這群駿馬驚擾了鬧市,帶起了灰塵,幾乎轉眼間就來到了石田的屍體前。
沒有人下馬。
“你殺了他?”看著地上已經死去的石田,為首的一個穿著帶著陸字錦衣的壯漢皺著眉頭看著站在路中央的白啟,可是等他的目光發現抱著錢多多離去的蘇秦時,沒有等白啟回話,就發號了命令,“把那個抱著人的青衣人攔下。”
兩匹駿馬飛馳而出,馬上的護衛已經揚起了手裏的彎弓,就在他們將要從白啟身邊跑過的時候,一直靜立的白啟揚起了手裏的扁擔,扁擔重重的擊在左側的馬腿上,吃痛的駿馬還未來得及揚踢就發現掃向自己的扁擔竟然像鐵鑄的一般。
馬腿折,馬上的人跌落在地,身子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呻吟了幾聲竟然沒有站起來。
就在扁擔掃在馬腿上之後,白啟的身子動了,此時白啟右邊的駿馬已經與他有兩三個馬身的距離,白啟知道自己追不上駿馬,雙腳跺地身子一躍而起的他一腳踩在一個攤位的木欄上以後,沿著牆壁飛奔了幾步,緊跟著就把手裏的扁擔砸向了馬背上的人。
扁擔像離線的箭,打在馬背上的人的後背,受到如此重創,馬背上的人離開了奔跑的駿馬馬背,腳卻依舊留在馬蹬上,就這樣被駿馬拖在地上跑了十幾步,等到駿馬沒人掌控自動停下來之後,馬背上的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就在扁擔被白啟甩出之後,白啟並未看扁擔是否會擊中馬背上的人,落地後身子在地上一滾的他來到第一個被自己打下馬的護院身邊,從護院的背上取出箭囊,撿起彎弓,搭箭上弦後的他一腳踩在護院的後背上,然後看著靜靜的那撥人。
為首的錦衣人已經拔出了腰側的刀,在他身後的護院已經拉開了弓弩的弦。
而蘇秦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黑夜裏。
“身手不錯。”幾聲幹脆的巴掌聲想起之後,白啟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看著那對人馬依舊用箭指著自己,但是卻慢慢分開了隊形,白啟明白了什麽——剛才鼓掌的人出現了。
首先映入白啟眼裏的是一匹沒有任何雜色的白馬,白馬的馬頭上有一個紅色的花絨,坐在白馬身上的人是一個青年,青年年紀應該在二十歲左右,衣著光亮華麗的貢品柔緞,長發未綰未係披散在身後,五官輪廓分明如刀刻般俊美,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烏木般的黑色瞳孔正緊緊的盯著白啟,嘴角掛著一抹冷酷的微笑。
“主人……”看著來到這裏的陸玉簫,握刀的錦衣人打了一個手勢,所有人翻身下馬之後,在錦衣人的帶領下,對著陸玉簫深深的施了一禮。
“黃薄,你大動幹戈的帶人來這裏是為了什麽。”目光從白啟的身移開,陸玉簫轉頭看向黃薄說道,此刻白啟的手裏的弓箭正對著他,可是陸玉簫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李大人說有人在這裏殺了樓裏的人,讓我前來追拿。”黃薄說著低著頭,未敢看陸玉簫一眼。
“原來是李青雲的安排。”輕聲哦了一聲之後,陸玉簫說道,說完目光在地上石田的身體上看了一眼,“這個人我有些印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叫石田?”
“是的,主人。”黃薄恭敬的回答。
“人是你殺的?”說這話的時候,陸玉簫看著白啟,嘴角掛著一股笑意,笑意很冷,似乎要把周圍的一切冰凍掉。
“是的。”白啟感覺到眼前這個男子並非一般的尋常男子,緊緊的抓住握在手裏的彎弓。
“為什麽?”說這話的時候,陸玉簫低著頭,輕輕拍了拍身下的坐騎。
“他該死。”
“他……該死?”仿佛聽到了極其可笑的笑話,陸玉簫輕聲笑了起來,然後目光一沉,盯著白啟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我也說你該死是不是你就該死?”
“我羞花樓的人,生死由不得別人來說,而是我,你不該殺了我的人,更不該……”說道這裏陸玉簫一頓,“更不該拿箭對著我。”
“我討厭別人拿著武器對著我,所以,你去死吧。”